秋膘原本以爲自己這話出口,少女就該笑逐顏開,前來恭維一番,再怎麼說他也是北原曾經的...
耳邊只是一陣卷書翻動的雜音,前方一直低着的額頭的少女總算擡了起來,盯着秋膘說道:“原來你就是人之思上說的爲人在世,最不能惹的四*煩之一。”再聽了她念叨着:“和尚、乞丐、牙婆、閒漢招惹不得,謹記,謹記。”
這句閒漢的稱呼讓秋膘受得冷汗淋淋,人也是精神了不少,見若兒分明沒將自己的提點聽了進去,他只得說道:“也罷,我也是個管着閒事的無用漢子,閒漢閒逛,我們去城裡走走。”
黑玉心中不願若兒再由着這人矇混,喝止道:“近朱者赤,你可不能再聽了他忽悠。”
秋膘也不催促,只是靠牆而立,半身隱在了陰暗中,只剩得那雙總是惺忪未醒的眼,帶着幾分光亮。
站在了日頭的若兒突然笑了,似是說給他聽,又似勸着自己:“人之思中也是說了,孑然一身立世,生不沾煙火,死不惹塵埃,既然如此,我又怕什麼”。
秋膘心神連閃,眼眶內泛起了熱意。他帶着若兒走出了那條封死的巷道。晨曦散盡,老葉吹了一地,秋日隔着樹梢暖着高矮不一的兩道身影,沿着街道拉開。
“昨夜我曾來過這。”若兒看着眼前的街道,彷彿又聞到了那陣子濃膩花香。說來也巧,兩人停腳的地方正是昨夜起了爭執的地方,只是這時那些瓷片脂粉已沒了蹤影。
眼前的景象和和昨夜更是不同,*來的各色商人三五成堆。馬車,推車,擔鋪擺成了一片,販得也是他鄉纔有的稀罕商貨。
秋膘走在前頭,叮囑若兒心、眼、口、鼻都不要拉下,只聽得他眼纔是落在了那些包裹着的車輛上,嘴邊連着念出:“北地的虎熊皮,南方的煙雨綢,東邊的特製瓷,南面的老菸絲,在這烏業集市上應有具有。”
他說着,再指着前頭圍着的人羣說道:“天下散商,自由商人,都彙集在了這裡。”
若兒平生也就只見過北原的商販,在看那些商人,也就只是布衣青袍,只是個個眼帶精芒,口中討價,手下驗貨,不得絲毫空閒。
這些人也不和昨晚的喇叭花大嬸一樣強買強賣滿嘴吆喝,其中更有一人手中執着茶盞,任着茶香襲面暖手,看着也是悠閒,他身旁擺放着輛一人多高的蒙布車輛,也不知賣得是什麼物什。
和這人形成鮮明之分的卻是一旁的商人們,那些人都很是緊張,前後左右走着,打量着那車貨物,眼閃猶豫,腳帶遲疑。
這時一名謝頂商人走上前去,大聲說道:“一千...母幣。”
那喝茶商人還是一臉常色,只是呷了口茶。後頭又是一人擠了上來,毫不猶豫地說道:“兩千母幣。”
若兒心中嘀咕,這些人也不看貨怎麼就胡亂報起了價格,這萬一買到的是些便宜貨色,黑玉也從未見過這般景象,這世間瞎子不罕見,這般的買賣卻從未見過。
身旁的秋膘看着心裡也是癢着,只是自己十賭九輸,這樣的買賣也是沾惹不得。他見若兒滿臉興味,在旁說道:“這是最近幾年才興起的買賣,
農戶種地,看得是老天臉色,這博市也是如此,看着商人的運氣、眼力好壞。今日也是時運不錯,見了這樣的場面。”
若兒奇道:“賭市,你的意思是瞎賭瞎賣。”
“正是,你情我願,無論得了金貨,還是銅鐵貨色,或者是紙貨,都得照樣付錢,不得食言。”秋膘越說越來了精神,平日只見須茬子的幾分紅光。
這時商羣裡再無人敢出更高的價格,闖進了一名女子,只見她湖綠百裙,悄然無聲,一人上前道:“我可是來遲了?這貨我要了。”
她的聲音裡帶着幾分尖銳,刺在了每人的耳裡,不滿地噓聲四起,那顧自品茶的商販停下手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這位姑娘看着臉生,我也不挑熟客生客,這價錢又是如何。”。
在這烏業城中並無特產,往來的客戶大多喜歡交換各地的貨物,湊足銀兩,再帶回一些合適的貨物,這裡只有兩種名產,一種就是冰原裡頭傳出來的丹藥,另外一種就是冰洋裡頭的鯊翅,這兩樣,全大陸也只有烏業城才能賣出買得。
這商人來自外城,這一車子的貨物自然也不可能是兩者之一,這些商人雖然有了賭博的興趣,卻沒有下了大手筆的膽子,只是也不滿這女子來得最遲,一口就咬下了這價值不清的貨物。
那品茶商人也是奇怪着,他本也不會出現在了這樣的偏僻小城,只是偶然聽人說起,冰洋的漁寮得了幾十枚上等的血鯊翅,他才匆忙挑了些輕便貨物載了一車,輕裝趕來。
只可惜到了這裡,才聽說,那些鯊翅是上貢之物,他嫌棄着貨物累贅,才擇了這烏業城的博市出手。
眼前的女子轉手就是掀開了那一車貨物,只見眼前,絲光亮麗,滿目都是繽紛之色,綢布緞匹滿載一車。這些布匹比尋常的絲布都要亮麗幾分,看着也是價值不菲。人羣裡立時響起了驚歎色,一些商人爭着要再開價。
女子雙手在了那些光亮上滑過,心想:“谷裡的姊妹都是喜愛花哨之物,這布匹名聲響亮,做工更見精巧。這次失手損了些活花,帶了其中的一些回去,賄賂上那幾個口利的,這幾日的過失,也可以一筆勾銷。”她臉上帶着笑意,身子不停地原地打着轉。
秋膘看着那些布,再看了眼若兒身上的神女服裝,眼裡也是多了幾分奇色,“西林錦織,雖然看着手法比着冰裁差了些,但這色澤做工,卻是珍品。更何況,小西錦年年限產,如此滿滿的一車西錦,這商販又是如何得來?”
若兒聽後,再往那車布看去,果然覺得有些眼熟:“西林錦織,小西城,五十的家族的手藝?”
那湖綠女子也不理會一旁的喧譁,回頭說道:“這當中,可有天織的手藝?”
那名商販說道:“天織仙品哪能隨意現世,姑娘真是說笑。再說這車貨,姑娘還未曾出價,這?”
女子微微搖頭,有些失望,只聽得她往後看去,身後,一名土衣男子推着車輛,走了出來。
花惹娘說道:“壤息,將美人舞呈上來,”
那名男子將推車送的更近了些,只見衆人眼前,就是多出了十盆花藤,這些花藤,通體滴翠,但也只是尋常的扶芳藤,唯一有些特別的就是紮成了人形模樣。
若兒在旁看着那些被扭擺成了奇形怪狀的花藤,心裡滿是惋惜,在了芳菲之時,老嫗曾說過,修剪有度,儀態自成,花木本是靈性之物,哪經得起這般折騰。
不等那些圍觀的商人圍堵過來,花惹娘玉掌合擊,手中脆響陣陣,再見那人形的扶芳藤先是顫抖,再是扭動。
原本還是嘲笑着的人羣裡,發出了豔驚聲。那十盆花木,不知何時成了十名紗衣舞娘,腰身款擺,眉眼帶情,就在了熱鬧的集市上嫋嫋羣舞了起來。
這些舞娘着裝不一,面貌虛無,只是一身似露非露的飛紗掩不住滿目的春*情蜜意,高矮胖瘦的十人,各顯風姿,直看得人頭暈目眩,不知身在人間幾何。
再聽得花惹娘一聲擊停,那些被喚做美人舞的扶芳藤又是變回了靜立不動的扶芳藤。她看着一旁看癡了的人羣,笑道:“這價格可是合適。”
那名商販也是利落,眼裡的驚色一瞬而逝,很是乾脆的說道:“這買賣成了。這車西林錦織歸你,這些花木我帶走。”
他話音才落,原本只是孤零零擱放在了路中的車輛旁立刻多了四名壯漢,四人八手,將車輛換了過來。
若兒正看着那些扶芳藤,心想,扶芳藤類,只是尋常死藤,充其量只能是四等花物,又怎麼會突然化作了擅舞的美人,難道是被人賦予了花魄,只是成魄花草,周身該帶足了花陰之氣,眼前的這些藤...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花惹娘滿是喜悅的翻看起了眼前的布匹,也虧得若兒先前是個睜眼瞎,這女子的摸樣分明就是碧然。
一旁的秋膘見了若兒看得目不斜視,口不吐言,在問說道:“小丫頭,你可是看出了些什麼?”。
“這錢可真好賺。”若兒乾脆說道,先前因爲生計問題而愁了半天,這時看來已經是迎刃而解,彷彿那些錢已經飛到她眼前:“兩千母幣,一車布匹。原來這賣布的生意纔是最足油水的。”
秋膘愣住,這小娃的腦子還真是一根直路通到底:“你可是誤解了,我的意思是說,這賣東西,就該賣得其法,這美人舞和西林錦織都是稀罕物品,我們要賺得大錢,只能是靠得稀罕物品,這可不是隨便一車的東西就能換得那麼多的錢財的。”若兒聽了這話,眼神又是集中到了那美人舞上,原先的那名女子和那推車男子這時已經沒了蹤影。
見了若兒滿臉不以爲然,秋膘走到了那名商販前頭,高聲問道:“這位大人,你們車隊可是還要人手。”他平日不帶睡意時,也是腰桿筆直,聲如宏鍾,在再加上那魁梧身形,纔剛是靠近車隊,那原先推車的幾名漢子就圍了過來。
只見幾人胸口,居然各自浮現了幾個靈圖,細看之下,居然都是一靈珠以上的武師。秋膘卻似沒看到一般,那商販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我只收有用之人。”
秋膘再往前湊了一步,低語了一句,那人擡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了幾分興趣,“你這話可是當真,”秋膘連忙點頭,這話可是假不了,說着從身上翻出了一瓶丹藥。
這商販點了點頭,秋膘連忙招呼着若兒快些過來,再說到:“我們父女倆在了城中孤苦過日,正要一起南上,見識一番。”
那商販看也不看若兒,只是一句:“你也就罷了,看着塊頭,再差些也能當體力夥計用用,你這女兒身形單薄,只能是多了張嘴吃飯的。”
秋膘嘴裡罵着,這人竟比北原的老頭子還要會算計幾分,正是猶豫着是否要再犧牲一些丹藥,那邊若兒已經回到:“你這車隊中,可有人會料理花木。”
她這話正是說到了點子上,這商販這才記起,自己此次出來帶的都是隨身的武鬥好手,嫌着女眷手腳太慢,更是一個也沒帶上。
聽少女的這句話,纔回想了起來,他回身看看那幾個漢子,這幾人正磕磕碰碰着將扶芳藤騰上車去。
商販略一沉吟:“你就跟着來吧。”
車隊很快就是浩浩蕩蕩的行出了城往南邊行去,於此同時,帝都的齊傲世也是一路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