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手中的燈盞紗熠閃閃,鮮美異常,上頭描畫的也不是凡鳥神鸞,而是一隻碧金色的九頭鳥。
細看鳥紋,毛髮燦色而不亂,鳥羽參差而周全,身前兩翅若蒼鷹,身後九翎似金鳳,就有高飛之勢,下筆之人也是用心。
他將燈盞在了手中,賞玩了一陣,就是提在了手上,往巷道里的古帝閭走去。只聽得鳳閭里頭,那陣箏聲漸停漸歇,到了最後,一陣悶響,隱隱之中,似人沉聲嘆息。
這古帝閭年久失修,平日看守之人,因爲門庭少香火,也是生了怠懶的心思,只是日上而開,日落就閉,未曾守着裡頭。
幾人進去之時,許是太久未見人蹤,竟是驚起了陣穿堂風,半閉半開的厚重石門發出了沉吟之聲,緊接着,又是一陣金器碰風的響動。
傲世往裡看去,這古帝閭很是空曠,除了嫋嫋焚香的寶爐,裡頭既無塑身神像,也無先古聖人。唯一引人側目的,只是殿中上空,雕樑木棟之間,懸掛着的一個牢籠,看着材質該是赤金製成,這時看着已經是添了無數的黯鏽,牢籠高約六尺,鑄造的很是細密,柱身緊挨,密不穿臂。
牢籠四周點着鬆燈火把,再見九條巨龍盤旋在旁,口舌之處似有火焰吐出,噴灑在赤金籠外,先前風擊金器之聲正是有此發出。
這帝閭里頭,不供神佛聖人,*這麼一座空舊牢籠,幾人都是覺得有些詫異。
再看古閭四周牆壁,一些篆文沿牆體而刻,上頭的字跡已經是有了些年歲,大多數已被風塵*而難以辨識。
木卿君搖頭晃腦地看了半天,也是辨識不出這上頭的篆字爲何,傲世心間悸動,走上前去,手指摩畫着那些字跡,嘴中不自覺念道:“天下第一閭”。
木、融兩人見他神情有異,剛想阻止,就見他再出聲念着:“北向金石之國,天險難攻,城牆穩固,吾幸得一計,水滴石穿,囚禍民妖女金姬。此女乃世間少有隻淫邪女子,運抵帝都,爲保天下五元陰陽和睦,難棄於市,前思後量,爲絕淫*念,必先開閭,閭者,男女混雜之地也。”
木卿君和融復海都是有些奇怪,這石碑看着也是年久失修,上頭的古文更是非通用之字,傲世竟只是憑着殘缺不全字字讀下。
傲世雙眉緊鎖,不言不語,他又是往下了幾行,上頭還有幾行旁書:“水域王大婚之日,帝閭並開,遠方來客道賀絡繹不絕。炎天古帝,攜同水域王夫婦三人同賀與閭前。”這時他的聲音就是一頓,手中摸到的石碑已經是缺了一大塊。
他又是往下,最後幾個字吐出之時,卻是五元滅,新元生,水域絕筆,時間正是,五元三年。
中間的字跡,已是一片平整,任憑傲世怎麼細索,依舊不清,他只得跳過,往後再念:“帝閭鉅變,此閭被視爲不祥之兆,後人封閭於此,以供鑑思。”他手下一停,低念道:“這字跡並非出自一人之手。”
傲世平日沉寂的臉上,興起了驚心駭浪,世上竟真有五元國,水域王又究竟是何人,他只覺得胸中一口悶氣,卻是無處可以發泄。
這時殿上又是一陣聲響,原來頭頂那座金色牢籠發被風吹動,撞擊在了房樑之上,幾人都是面面不語,古帝閭中一片死寂。
木卿君見傲世依舊低頭沉思,也無意離開,只得和着融復海四處查看着。
他見了四周,實在是空曠無物,眼就落在了看到了那兩扇巨門之上。這兩扇門看着很是厚重,一扇半開,一扇大開,靠在了旁邊的牆上。
只見石地之上,也無新進推動的痕跡,想來這守門之人,夜不閉門,只是做了個看守的形式。
再看那鼎香爐,觸摸爐身,還可覺溫手,只怕是附近的煙花女子常有來拜祭。也是可笑,這牢籠可真會庇佑那些風塵女子做些無恥的勾當,在了木卿君的眼裡,盡是些聖人名言,自是輕看了這些人。
木卿君再看那半開的石門之上,似有花紋印記,呈了半圓形。他心念閃動,繞到了那靠牆而立的另一邊石門,只見門身緊貼牆體,上面長着無數藤蔓,看不清裡頭的圖文。
他只是作勢推了幾下,只覺下手很沉,難以鬆動,只得對着融復海道:“融老粗,你可能將這石門掩上。”
若是平日,融復海也是懶得搭理他的使喚,只是今日這古閭看着也是有些奇妙,那扇巨門,看着也是沉手,這書生還真是推拉不動。
他手下一做勁,腱子肉就是全鼓了起來,只是這門居然還是紋絲不動。
融復海這時倒是覺得而有些丟了顏面,他呼了一口氣,只聽得衣服就是被撐了全開,臂膀上就是生出了條條虯筋。再見他的背上脖頸上就是浮現出了一頭花斑吊睛狼,狼頭之上毛髮也是清晰可辨,這時狼眼斂光,只聽得一聲狼嘯響起,殿堂之上的金籠又是抖動了幾下。
融復海這些年暫時擱下了心頭的情念束縛,心性也是沉澱了不少,他雖沒有上好的武學家室,但是自從以前受了狼毒之後,反而如同多了內生的巡獸般,他現在的情況若是讓血天這同樣是和馴獸同體而生的人見了,也要有分感慨,能將馴獸練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和血天一般,他的身上的狼頭靈圖也是三靈珠三靈滴。
他的身上同時也有了狼化後的痕跡,手指腳尖都是長出了狼的利爪,臉上佈滿狼毛,他的身子就是凌空而起,化爲了一個球。氣貫全身而動,只聽得轟隆一聲,居然是用了狼頭猛*撞上了石門,纔是一下,那門就是推動了幾寸,那未曾合攏的石門開始鬆動,地上多了一絲推痕,那殿上的金籠也是搖晃的更加厲害,只聽得十數擊撞而下,轟的一聲閉攏上了。
融復海這狼頭功纔是停下,石門之後,果然現了一個徽滕,只見上頭就是寫着十個篆字。
傲世盯着上頭,也是詳細地端詳着,他還未曾開口,就聽得懷中傳來傳來:“那是五元帝國的合騰,金玉,木花,冰水,炎焰,土壤。五元陰陽各一,是沙溪一諾後,爲平天下紛爭而定的一統之騰,只是合騰剛立,當時世上的陰陽五元強者都是亡故。”
融復海再聽這突然而來的聲音,正要詢問,源之書嘆道:“鼎盛一時,卻是一夕潰敗。到了這裡,見了這牢籠,我並未觸犯那人定下的禁錮,這裡的一切,還是你們自發得出,水陰只是充做了推手而已。”
傲世見一旁的木,融兩人都是滿臉疑問,他將星塵臨走之時,所留的那頁殘紙的話都是轉述了一遍。兩人這纔是明白了一些,聽得他說道最後的絕情一言時,木卿君和融復海臉上都是有了些失神。
源之書心知幾人這是定是有很多疑問:“有些事,我知道卻不能說,將我沉進洞君島的那人很是神通,我身上已經被施了禁錮。更何況,一些事,我也只是知道大概,主人最後匆忙離世,水陰愚鈍,難以知道箇中詳情,只是有一點,你既然是水域的倖存者,定要遵循舊命,一統天下五元大業,守得沙溪一諾。”
傲世看着這已經是經歷了千年風霜的帝閭,心中思緒難理,帝閭之中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這在水陰上施了禁錮的又會是誰,他想起孃親所說的復興一說,心裡多了幾分沉重,他似是感慨,又似憤恨:“世上已無水域,傲世恐難憑一己之力,撐起這番復興大業。”
水陰也只箇中曲折,婉轉回道:“這時就是說了也只是一番空話,少主這時唯一能做的就是養精蓄銳,十年磨一利,從少爺得了水陰,那剩下來的這些年,就該踏破四海,尋找水域的殘部。”
傲世聽得這話,就是有了幾分激動,他本是謙和君子,只是這些年少了父母親朋的關愛,性情偏冷了些,這時,源之書的話卻是激起了他的一番心願,流淌在了骨子裡的那番熱血也是被激發了起來。
先前,水陰也曾提起過,傲世吸取的水陰*精華,只是世上水陰之元之中偏弱的一種,,水陰的真實所在,也是無形,世上山川百態,水元也是無處不在,更需要他一一尋找。世上更有奔流之河,細淌之溪,慢涌之泉,怒騰之海,水陰在了都是積有餘威。
這些年他身上的靈圖靈滴都是再無精進,原因就是他被困在了緋雲城這火盛之地,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回失了多年的水陰之性,驚洪出世,到各處尋找水陰之精華,成長爲真正有了水域王氣度的王者。
他們的這一席話,都是落在了身旁的兩人耳中。木卿君和融復海這時的心情也是有些複雜,他倆一人來自北陸,一人來自瞭蒼,真個說起來,這玉闕反而只是個落腳之地。他們也是真心跟了傲世,只是聽到這一統天下,一時也是說不出話來。
傲世見兩人不語,心中也是有所猜測:“三國這些也是風平浪靜,若是可以,由何必爲這千年舊誓,揮灑民衆血淚。”
水陰聽了冷哼一聲,一道青光從傲世懷中迸出,只見那圖騰之上,突見十光閃動,再是一會兒,十色變動,形成一幅光幕。
三人眼前就是出現了一派景象,只見上頭,先是出現了三座城市,傲世認得的只是正中的一所,正是自己身在的緋雲城,另外兩所一邊就是厚牆高城,看着威武,一邊卻是綠意蔥蘢,小城景象。
身旁兩人都是一驚,上面的正是和中帝都齊名的南北帝都,分別就是位於了北陸,瞭蒼境內。只是這時城中的景象就是不同,往日的紅磚綠瓦這時一片紛亂,地上血跡斑斑,人屍牲體到處可見。
人人臉上就是多了驚恐,四處逃竄,再見身後,城中煙火瀰漫,再聽得一聲亮色升空,幾道顏色各異的光體劃破長空,各自散開。這昔日的繁華賭城,在了光芒之下,被吞了一空,傲世看得身上一陣冷汗,
那合騰顯現了這一番景象之後,只聽得一陣剝裂破碎,門上原本的合騰處,只剩了一個圓形空洞。
三人看到這時,傲世聲音裡頭還是帶上了幾分驚色,“這是?怎麼回事。”那源之書就是哼了一聲,“千年之前如此,千年之後也是如此。”
幾人聽了也是不知踏的意思,源之書嘆了一口氣,“這圖騰上的景象,也是將來就要發生的事情。”
傲世聽得一愣,這圖騰居然有警示之意。源之書又是嘆道:“水域王用了最後的一點靈思做出來的這千年之後的預言,今日總算是面世了。主人,我也不枉費你的一番心思,”這書就是顧自唏噓了起來。
傲世聲音裡頭帶上了幾分沙啞:“這合騰到了現在,有了多少年歲。”
“一千年。”這時,一陣嬌俏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只聽得金環搖動脆聲滿耳,那很是厚重的石門自外被推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