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車廂碎成了無數的木屑片,一路劃過的壓痕伸展到了谷底三尺多深的草叢中。這時的山草,生機盎然的四處瘋長,今日之前,這裡依然是一片無垠的深綠夏草,此時卻只剩下滿目的瘡痍枯敗,細心看去,低處的草葉,高處的樹枝,全都被抽取了生命力。
若兒躺在草叢裡,只聽得耳邊傳來:“若兒,醒來,快些醒來”。
若兒只覺得周身很是痠痛,那陣虛弱的聲音在她的耳邊斷斷續續的傳來,她就是摸索着,撐開了眼皮,前方一片光亮,這時已是午後,太陽刺得人很是暈眩。她坐了起來,吐着嘴中的碎草,嘟了一句:“好大的太陽”,舉起的右手,就是遮擋起了這陌生的...亮光。
“太陽”,她回過神來,跟着而來的周身火辣的刮傷痛楚,她有些不信地往身上看去,自己裸露在了外面的四肢上,密麻的佈滿了擦口。
“這是...”,若兒舉起雙手,陽光下,她的掌心也都是刮開的扣子。“什麼,”
若兒瘋了般在草叢裡小跑了起來,乾枯的草葉抽打着她的傷口,連咧嘴喊疼的心思都沒了,和這眼前的景象比起來,那些又算得上什麼。
她一口氣找到了那節翻滾下來的車廂。車廂已經四分五裂地倒在了一旁,裡面的各種細軟以及那個銀白色的小包裹掩在了木骸裡。
她有些哆嗦的跪了下去,扒開周圍的木碎。銀色的包裹在她手中,熟悉的手感,裡面的幾張紙,花包,鈴鐺全都掉了出來。
包裹的襯子裡,繡着三個黑色小字,韓銀若。這幾個字,若兒用着手指比劃過無數次。這三個字,她還是認得的。翡姨...翡姨,你足足教導了若兒半日的時間。
原來,韓銀若,三個字拼在一起,是這樣子的。
“哈...哈哈哈,翡姨,姥姥,碧色”,淚水從她還有些紅腫的眼裡流了出來,滴滴的落在了乾枯的草地上。她蜷着小小的身子趴在草叢中,肆無忌憚地哭了出來。“娘娘,爹爹”。身旁,那些乾枯的葉上,都是沾染上了她的淚水,捲起的死葉隱隱有了層生機。
哭了一陣時間,若兒總算是平靜了下來,這才四下打量了起來。
四周一片死寂的黃色,蔓延向前,草葉無邊,毫無生氣,和着平日在了芳菲裡的感覺就是不同。
她心底難免有些害怕,這一片枯黃並沒有比那每天陪伴自己的黑色好上多少,她將包裹抱整理了一番,看着那幾幅畫和鈴,彷彿要找些聲響,破開這層死靜,他拾起鈴鐺,輕搖在了耳邊,心裡一點點的安穩下來。
她連忙在了懷中摸索了起來,手中就是多了塊黑色的玉,若兒狐疑地看了眼,“姐姐?樹靈?”
“別衝着我的面門叫,口水飛濺的”,樹靈聲音似乎弱了些。“剛爲了引些木元,救回你的雙眼睛,我這本就虛弱的靈體就差點散了去。”
“我的眼睛,”若兒一下子跳了起來,激動起來,“姐姐,原來你還有這樣的神通,可以治好我這瞎子,你怎麼不早些治”。
她看着手中的樹靈,只見玉身上似是蒙上層黯淡,連忙就是擦了幾下。
“你個不知死活的小丫頭,說得倒是輕巧,你看看腳下”。樹靈纔剛提高了幾分音量,玉身上纔是多了幾分光澤,很快聲音又弱了下去,光澤也是立刻黯了下去。
若兒這才注意起了腳下的草叢,這邊的草勢密集,看着該是長得很是茂盛,自己不高的身子更是被完全掩在了其中。
她從葉尖看到草根,纔是看到這裡的草葉是徹底的枯竭了。“好厲害的病害,”若兒就是感慨道。
“這是人禍”,樹靈諷道:“比我預期要想得嚴重的多。”
“人禍?這四下無人,說得只能是...難道是我從山上滾下來,胡亂壓死的。”
若兒滿臉的驚色,“可是,這麼一大片都...就是這樹木也”,她不信地看往比自己人要高上無數的林木。
“豈止這一片,這方圓十里的草木都死了個乾淨”,黑玉不緊不慢地說道。
“爲什麼”,若兒身在了芳菲塢,也是惜花憐木的性子。
“用你這萬草齊衰百木齊凋換來的眼睛再往下仔細看看。”樹靈似是累了,不再吭聲,就是讓她四下看去。
若兒聽黑玉說得懸乎,趕忙再往腳下看去,這才發現,在這半人多高的草叢裡,每處都攀長了無數小花,花的顏色此時已經是一片枯黃。
她蹲下身子,仔細觀察着腳下,毛茸茸的觸覺熟悉的用了過來,手心熱了起來。“波斯婆婆納,花澤”。
“這裡整個山谷,無處不長着你的花物,在芳菲的時候,因爲塢裡都是些珍貴秀氣的花木,這花也不討歷代塢主的喜歡,都叫花匠剷除的差不多了,我就算想幫你,也沒那多花靈相助,到了這裡,就不同了。”黑玉語氣裡帶上了幾分舒坦,只是說完語氣裡有時多了幾分無奈:“你這次可是因禍得福,你看看左手”。
若兒唯有右手纔有花物,只是臨行之前,就是被韓紅窈封死了,花物就是再難顯形。左手之中,又會有些什麼。
她依言展開左手,卻是帶着幾個口子,並無其他。
樹靈只得說道:“你需記得,花物靈圖也好,或者是其他靈圖,唯有在了運氣體熱之時才能顯現。”
若兒聽完,就是在了原地小跑了起來,身上果然就是熱了起來,再看左手之時,上面就是多了一條...
若兒就是驚呼道:“姐姐,我手心長了一條長蛇。”
樹靈的聲音一下子就是拉高了八度:“是龍,不是蛇”。
她心裡就是痛着,自己好歹也是個盤龍樹靈,這番真是偷雞不成蝕了米,她本想借着若兒的身子,吸些木元,哪知纔剛開始,自己體內的木元就是跟着豐源之中的木元一起涌入了若兒的體內。
“姐姐,我以後可是喚你黑玉好了,”若兒看着手中的龍形,“這上頭怎麼就是多了六顆水滴。”
黑玉一愣,勉強顯出了靈體。若兒只覺得眼前多了陣迷濛的霧團一般。
若兒的手心之上,那條看着明顯小巧了點的細長龍圖,上面鑲嵌着紅橙黃綠青藍六色靈滴。
黑玉似想了片刻,只是嘆道:“這也是天意,眼明則六靈通暢,也罷,我這暫時的靈體薄弱,換你的六色靈滴,也是值了。”
“姐姐,這些花草樹木還有剛纔的車把式大哥都怎麼樣了”若兒這纔想了起來,就是問道。
黑玉所在的那團迷霧閃動着,哄勸道:“花木都是一歲一榮,過了今年,明年春天,這裡依然是綠意蔥蘢,那車把式大哥早已經在巨石壓過的時候,跳到了一旁,小丫頭別老往壞處想。”
“那就好。這就是天穹的顏色,明藍?”若兒有裡放了下來,心情也是雀躍了起來,就是四處看了起來,恍然不記得自己置身在了何處。
“幸好剛纔沒說那山石都是我動的手腳,爲了這個遲鈍的宿主,我可是使了不少力氣,那壓死的倒黴車把式,也只好日後有機再會給些補償了。若兒知道了只能是傷心,更是要怨我,還是不說的好。今日是折損了元氣,就是很難彌補回來,只能是接着白日的日傾之光,先好生調息一段時間,再想想怎麼去極北的冰原。”
黑玉暗暗想到,藉着體內不多的靈識查看起了附近的山勢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