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發現,夜深人靜時,總是有個鬼祟的聲影在這月色隱藏下溜出了艙。這一夜,她又是想照例緊貼着艙壁從瞭望臺下偷溜而過,卻是有了一陣異樣。這夜有些太過安靜了,腳下的船體竟是不動,連浪也不再拍響,她就是想起了那夜初遇千葉時的情景,若兒不禁莞爾,千葉這是又要做些什麼手腳。比試結束的那夜,她就匆忙下水尋了千葉,將自己如何對付血天,用的海帶都是細緻的再演練了一番,本以爲會得些誇讚,卻只看到千葉帶身顏色大變,聲音也是哀怨不已:“我這第一千張葉子,你竟然只用出了這麼個功效,被你當做麻繩來使喚。”
原來那日夜裡,也不是千葉刻意不提千葉子帶的作用,而是確實說不出它的用處。人有不同,物有羣分,千葉子帶在了母體千葉中用的是千繞魂,正是因爲有了千葉的韌性和伸縮性,可是到了若兒手裡,變成了霸王海帶,它也是滿心期許着她的第一次使用。比試之時,爲了看清楚若兒的情形,它還特地浮游在了海上,也就是爲了看了個清楚,見了自己這千辛萬苦長出來的子帶也就是這麼個用處,實在是有些失望,這和自己用起來簡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的水,它也只得是認了。
月下兩船的瞭望臺都是空無一人,若兒心裡疑着就是要靠近傳聞中的海之瀾,怎麼船上反而鬆懈了起來。她卻不知就是在了白日裡,老十三和十四叟這兩名經驗老到的領船人,都是裡外兩邊的人都是叮囑了一番,更是讓每人臨睡前,連個透氣的門縫窗沿都堵上了布,就是有人疑慮,見了他倆的一臉凝重,也只能是照做了。五十臨睡之前,也是叮囑了若兒一番,只是得了她幾句含糊的睡囈聲。
入夜之時,白日裡的湛藍海水也是會成了寂墨色,只是這時的夜裡,海水之中卻是寶石般幻變着,千葉也不再漂在海上,而是整個身子都是幹裸在了船上,等到若兒反映過來時,耳邊已是響起了一陣低沉的海風聲,聽得更久些,又覺得是陣歌聲。
若兒的身子往欄杆外傾斜着,只是想用心聽着是何人在如此的深海月夜裡曼歌,她問着千葉,可是聽清了這風裡傳來的歌聲唱的是些什麼,千葉卻是奇道:“只是些嗚咽着的風聲,哪來的歌聲。”聲音時斷時續,就是反覆着幾個調子,海里的浪也是又活了回來,天空的月靜悄着被雲掩去了身影。那陣唱聲又似變成了輕嘆聲,只聽得艙門過道里,走出了一人。
聽到了動靜,若兒連忙回過頭去。來人籠在夜裡,只是看得清一雙眼眸,“濤子,你也聽見了聲音?”平日見了自己總是神情躲閃的瞭望夫這時卻是凝視着前方,眼神迷濛,嘴上更是笑着,他就是轉了個身子,順着甲板,往船頭走去。聽着老十三說過,漁船上討生活的人,看着是笨重,手腳卻是輕快靈活,濤子被選爲瞭望夫,就是因爲他反應機敏,四肢矯健,這時,他走動起來卻是如同只笨拙的冬熊,船板被踩踏出咚的沉木聲響。
歌聲更將清晰了些,若兒看着濤子越走越前,到了近處,左腳一跨,就是要出了船欄,她心中一驚,喊聲還不及出口,就見了濤子的身子消失在了欄上,她左手上“麻繩裙帶”已經飛身趕去,總算是一把吊住了就要落海的少年。若兒也是做好了死拖硬拉的準備,手裡卻出乎意料地感覺不到重量,她還以爲是拉了個空,往下看時,濤子還是懸在了船身的過半處,腳下離水還有些距離,她再是拉動裙帶,只是用了左手,就將這個長得很是結實的海邊少年拉了上來。
若兒看看手中的裙帶,眼裡喜色連連,原來除了隨意伸縮,這第一千張裙帶葉子竟還有這個功效,舉重若親。也還是身旁還躺着個人,她就是歡喜的反覆打量着手中的細帶。濤子先還是不動彈地躺在甲板,只聽得海上突是沒了歌聲,如同聲音被扼在了咽喉裡般,又是一會兒,那陣歌聲又是傳了過來,只是這會兒,歌聲快了起來,聽在耳裡,就是如同毛細春雨化爲了夏日暴雨,點點滴滴,大聲小聲,如同快板叩在耳旁,直催得人意亂情迷。甲板上本是不動的身子,如同詐屍一般打了幾個挺,就是坐爬了起來。這時,濤子的嘴裡也是發出了咕咕作響的獸一般的聲音,他猛地拉開纏在腰側的裙帶,腳下就是發力,又是往海里衝去,這時他的腳步快了很多,若兒聽了歌聲就知道有變,兩手用力,將人齊腰抱住。她的臂力也是不濟,身子被拖拉出去了好遠,但好歹穩住了來人的去勢,若兒只覺得手下就是一片冷意,身下的少年還是掙扎着,卻是連透氣的聲音都沒了,只是一味的拖着身子往海里拖拉着去。
千葉見兩人都要入海了,也不含糊,分出了幾十根海帶,就是將那名鬧事的沒了知覺的少年纏成了個蠶蛹狀,若兒這時也是來了氣,看着手上身上被驚出冷汗,低聲咒罵了一句,她回頭就是找了跟繮繩,將濤子綁在了桅杆下,嘴裡還是罵着:“大半夜的,有這麼折騰的,這海底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海中的歌聲唱了許久,被捆綁的難以動彈的濤子還是掙扎着,也幸好千葉的裙帶很是結實,但是這樣下去,總不能將人一夜都捆在了這裡,千葉見了若兒臉上先是一陣激憤,再是發出了幾陣光芒,耳邊傳來:“這裡可是到了海之瀾?”千葉見她總算開了竅,看着也是矇混不過了,只得乾巴巴地回到:“就是海之瀾的外圍了,你說的歌聲,我是聽不見的,也就只有過往的船隻行人才能聽見。”它才說完,身邊的人影已是上了船頭,只聽“噗”的落水之聲,人已是入了水,千葉只聽得那莽撞丫頭的聲音飄在了半空中,“那就下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千葉叫苦連天,它急忙傳音道:“霸王花大人,這裡已經是龍頭魚時常出沒的海域了。”這聲音送了出去,卻是久久沒有人響應,千葉再是有些忌諱的看了看那片墨色深沉的夜海,兩人之間已是斷了音訊。它再看看甲板上還是掙扎着的“海帶蠶蛹,”吐出了一口粘液,將人又固定了幾分。連忙趁着夜風,飄身入了海。
連着幾夜,若兒都是離了千葉,獨自行走在了海里,對着這一帶的海域也是熟悉了不少。這纔有了剛纔的翻欄入海的意氣之舉動,她本想讓千葉跟在後頭,自己當上一次探路先鋒,腳才沾水,就是急沉了下去,就如同被猛拉入了水般,她心裡連忙呼喚起了千葉,卻是沒了迴音。海底似有一股拖拽的古怪氣力,就是讓人筆直下沉,若兒看着周身,皮膚四周那些細密的水汽泡都是跟着浮現了出來,心裡纔是放心了些。
只是眼前的這洋底和昨日又有些不同了,水說不出冷暖,顏色卻是成了黛青色,再是這下沉地速度,快的驚人,從洋麪到洋底的距離也是古怪,從她入海之時,到了現在已是好一會兒,腳下還是一片虛空,並沒有觸到海底沙土。她往下看去,隱約看到了黛色之下閃出了一陣沙土顏色,總算是要到了底了,若兒心裡一定,腳用力往下蹬踩而去,海底突然動了起來,只聽得水波就是滾起覆去,原先的褐黃色海底灘塗,如同張殼的扇貝,徐徐裂了開來,先前的那陣子歌聲越來越近,手中的千葉裙帶突地一長,往離得最近的一顆海底巖葵伸去。
千葉在後頭也是追得辛苦,這海水和前些日子的海水很是不同,它方纔入水之時,就是覺得有一股斥力,從海底源源不斷的升起。她雖是硬着扎身進了海,又費了好大的氣力,才能往下潛去,這一斥一費力,讓它抵達海底的速度又是慢上了許多,它也是看到了那陣沙土顏色,直到遊的近了,纔看見了本該是連綿一起的冰洋海底,就是裂開了一條黑色的海底縫隙,千葉放開靈識,就死要探索一番,卻是猛地被彈了回來,海水之中,飄起了一陣波動,似是警告,又似在拒絕,千葉見了這黑漆海溝,也是不寒而慄。
它心裡嘀咕着那朵不知死活的霸王花可別是闖了進去,放眼看去,卻是連一點人類的痕跡都沒了。千葉再是細心找着,才發現旁邊的海葵有些異樣。海葵已經是被連根拉開了原位,莖葉之上,還殘留着些海帶粘液,一條細細的帶狀痕跡在沙地裡延伸出來,一直到了深不見底的海溝旁纔沒了蹤影。
(由了這裡開始,阿JO纔有了點寫言情的覺悟,各位看官們嗅嗅這有些言情味了沒,嗯,找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