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井拖行在手中的簡潔行李箱內裝載着這一個星期自己需要換洗的衣物與生活必需品,一步步走向感覺與現實社會脫節的平瓤鄉。
“怎麼之前還是乾癟的土地,到了這裡而變得溼黏起來。”
在傅井面前的鄉間小路如同剛下過一場中雨一般溼黏,而在道路上有着鋪設依舊的石板用來幫助行走,似乎這種溼黏狀態長期存在。
回顧着左右兩頭稻田,應該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人打理,用於種植莊稼的稻田完全變成污穢而渾濁的池塘。
這一路走來直到傅井抵達平瓤鄉,連同一個人影都沒有瞧見。
午時的平瓤鄉內盡顯一片死寂,傅井擡頭向着一條街道的盡頭望去,近三十家店鋪僅僅只有一家是開門的,即便是太陽高照,傅井依舊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一種陰森感縈繞在自己的身體周圍。
“先去那一家店鋪看看吧,說不定有人。”
傅井實在不想在這死寂的街道上多呆上一秒鐘,所幸先前回家整理東西的時候想着要去鄉下而土地不平滑換上了易於行動運動鞋。
拖行着行李箱而跑動直至街道尾部的時候。
“有人!”
傅井的眼中瞧見一位正坐在門內悠閒翹着二郎腿吸着煙槍的老人。
“老伯,你好!不知道最近這裡有沒有什麼住宿的地方?”
傅井上前十分有禮貌地問向對方的時候,老人的眼神卻沒有絲毫的改變,迷茫而渙散。
“老伯!?”
傅井將行李箱立在地上,將面龐湊近老人而再次詢問的時候。老人本是一動不動的兩顆眼珠子忽然間向上轉動而瞪向傅井,使得後者嚇得後退了一大步。
“這裡沒什麼住宿的地方,因爲根本不會有什麼外人來到這裡住宿。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從衡水市裡來的城裡人吧?”
“是的。我是一位自由撰稿人,想要四處收集靈感碰巧來到了這裡。”傅井的隨機應變能力很強,立即給自己套上了一個平易近人的職位。
“我勸你還是趕緊離開這裡,要是惹上麻煩,你也是再也過不了城市裡享受的生活了。”
老人深深地吸入一口菸草,噴吐而出大量的白色煙氣。
“老伯其實我知道一些這裡的具體情況。我並不害怕,我感覺人生或許就是要多一點起伏纔會有意思而非平淡無趣地度過一生。其實,哪怕死了都無所謂。”
傅井在說服老人的過程中,最後一句隨機應變的話語說出時,自己心裡都是一驚,不知爲什麼自己會在一位陌生人面前提及‘死’這個忌諱的詞語。
老人偏轉目光詫異地看着面前這位年輕有爲的小夥。
“你住我家裡吧,老伴前不久去世了正好空出一間房。”
“好……”
傅井已經沒有什麼理由拒絕,但是一想到自己即將入住的是一間剛有人死去不久的房間時,心中不由感覺毛毛的。
“房費多少?我將一個星期的房費都先預支給你吧?”
傅井不在乎一點小錢。再說了這些錢也都是公司予以報銷,主要目的是爲了建立與老人的關係,在今後的時間裡好在老人的口中打探一些消息。
“不用了,隨意住在這裡吧,只要你不死就好。我們這裡不像是大城市,一日兩餐粗茶淡飯,老伴死去沒多久,我也每天都是做兩個人的飯菜。”
“這樣不太好吧……”
“趕緊上來吧。”老人似乎沒有將傅井的話語聽進去。
這種自家建築的水泥平房至少已經存在着三十年的歷史。在老人的帶領下傅井所看到的自己的房間並沒有想象中的恐怖,沒有什麼老嫗的遺像掛在牆頭。或是幾根香燭插在櫃檯上悼念的場景。
相反以白色爲主體的房間,環境衛生都很不錯,佈置簡潔而清爽。
“謝謝老伯。不知道我住在老伯這裡,平日裡需要注意一些什麼?”傅井將行李放進房間後微笑着問到。
“在我家裡唯一需要注意的只有一點,當然這一點也是全鄉人都需要注意的——關於用水時間的問題。”
“用水時間?”
當聽到‘水’這個字的時候,職業敏感性極強的傅井立即將隨身攜帶的記錄小本與圓珠筆拿出。打算記錄接下來將會從老人口中講述而出的重要事情。
“在我們平瓤鄉的住戶,用水時間受到限制。一旦超過下午16:30,禁止一切用水,直到第二天上午8:00才能夠再次使用。所以如果你晚上想要用水的話,需要提前在水桶裡接上水。如果你想死的話,也可以晚上將水龍頭給打開。”
老人有些深凹的眼孔內透着一絲詭異的神情。
“爲什麼有用水限制呢?難不成是因爲輸送管道的問題嗎?要是這樣,我可以幫你們寫信向市政府反應這個問題。”
傅井心中當然知道禁止用水的大致原因,這樣說只是爲了套出老人的話語罷了。
“不是人爲能夠改變的,這與我們的水源有問題。”
“水源?”
“我們全鄉人的水源都是從鄉鎮後面的棲香山上流淌而下的山泉水,而圍繞在我們平瓤鄉四周的瓤河河水便是主要來自於這山泉水。”
“只是在過了16:30這個時間點以後,瓤河裡的水會變得不適合人使用。有些問題你還是不要多問的好,我還有事,你忙自己的吧。每日吃飯時間是在10:30與17:00,記得準時。”
老人的答案已經讓傅井十分滿意,第一天剛到這裡便有這樣的收穫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下午花時間去鄉鎮裡逛一下,這裡的人普遍貧窮,只要花費一點小費,相信應該能夠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時間超過16:30那條瓤河的水會變得不適合人使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看來有必要找個時間去那條瓤河看看。”
傅井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也是不打算將自己的衣服放入這有些老舊的衣櫃裡。
在收拾的過程中發現,房間裡的很多角落內都放着很多幹燥球,甚至在衣櫃的上層放滿了密密麻麻的乾燥球袋,但是儘管如此,房間裡依舊有一種潮溼而壓抑的感覺。
第一天傅井花費整個下午的時間前去平瓤鄉內收集情報,然而這個鄉里的死寂完全超過了傅井的意料之外。
整個下午的四個小時,傅井近乎走遍了1/3個鄉,不知道是大家出去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傅井總計才發現十一家住戶,而且搭理傅井的僅僅只有一位神經有些異常的女婦人,根本得不到有用的信息。
不僅如此,連同這裡的鄉長大門戶都是貼上了封條,傅井十分細緻的觀察能力才從貼在大門一側近乎快要脫掉的通知單上看見,這裡的鄉長早在三個月便已經離開,整個鄉鎮沒有任何人的管理。
“這樣下去根本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來撰寫稿子,看來只能夠從租給我房子的老人口中套取信息了。”
看着時間差不多接近17:00晚飯時間,傅井沿着原路返回至老人的家中。
在轉過街角的時候便已經嗅到了一股噴香的柴火飯味道,上午的坐車加上一下午奔波的疲勞被香味所激發,但當傅井轉身踏進老人家的大門時,面前的一幕忽然讓傅井給愣住了。
飯菜已經做好,而老人已經是坐在了一張僅供兩人吃飯的小木桌旁等待。
木桌上擺放着兩菜一湯,自然都是素菜,不過傅井小時候也是農村出身,對於這種粗茶淡飯不禁還有些懷念。但面前讓傅井怔住的場景卻是……
本應該是自己吃飯的空座位前,盛放着一碗白米飯。
詭異的是,在白米飯上豎直插着兩根筷子,像是死人的貢餐一般。
“小夥子,過來吃飯吧。”
傅井遲疑地點了點頭而來到座位邊,總是感覺在空蕩蕩的座位上坐着一位不乾淨的東西。
“吃吧。”老人有些空洞的眼神讓傅井只能夠壓抑住心裡的不安而拿起插在米飯內的筷子慢慢開動起來。
儘管菜品的味道都很不錯,但是傅井卻沒有絲毫的胃口,勉強嚥下一口飯後,稱自己有些水土不服而回到房間中休息。
留在大廳內的老人端起傅井吃乾淨的飯碗再次前去廚房盛了滿滿一碗白米飯而後又將筷子插了上去,使得場面恢復至最初的狀態,嘴裡還嘀咕着什麼無法聽清的話語。
隨後,無人坐靠的椅子竟然開始詭異的自行晃動,發出‘嘎~嘎~嘎’的木頭響聲。
“老頭收留我住在這裡一定有什麼問題,我得趕緊得到有用的情報,爭取早些離開這裡。現在我便去瓤河裡一探究竟,或許一切都是人爲而已,而兇手依然還住在平瓤鄉內。”
傅井已經開始有些懷疑收留自己的老頭本身存在問題。
“現在就去河邊看看……”
傅井脖頸上掛着單反相機,筆記本與資料放入揹包,剛打開門正要一步踏出去的時候,一道人影擋在了傅井的面前。
“你要去哪?”擋在傅井面前的正是老人。
“我先去瓤河邊上看看。”傅井盯着老人不由心生怯意。
“現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會去瓤河的,我勸你還是留在這裡吧,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