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帳前,有數盞一串的燈籠在照耀着,卻照不到這一個暗角。
呂曼兒忽然被人從旁一把拉了進去,背後一隻手悄然捂上她的嘴。
“嘿嘿——”
背後那聲奸笑還沒有笑完,呂曼兒就一個肘擊,把背後那人頂得痛得眼淚直飆,呂曼兒還要一個轉身,想再給他一拳。
不料,忽然小腿中了一記掃堂腿,整個人頓時仰臉朝天地翻倒在地,她也痛得正想慘叫,那人卻及時撲上來,再捂住了她的嘴,並把整個身子也壓在她的身上。
那人邪邪一笑說:“你這臭婊子,竟然讓唐英那傢伙藏到兵營來,那就讓咱也嘗一嚐鮮唄。”
呂曼兒一驚,連忙用腿往他的背部踢去,無奈腿部沒有拉過筋,老踢他不着。
“你踢吧,這裡不是你的馬場,不是你隨便踢就能踢走的。”那人惡狠狠地說着,便要去解她的鎧甲,“奶奶的,唐英那傢伙辦事還挺快的,這麼快就給你披上了貞操衣了。”
呂曼兒一聽,頓時又羞又怒。在這鎧甲下衣裳下的貞操,是她打算在洞房之夜,奉獻給她未來夫君的,而她的夫君也應該溫柔深情地去解禁;絕對不會像這傢伙這麼粗暴蠻橫,她也絕對沒有想過要把貞操獻給這麼一個倉促草率的傢伙!
忽然,那人感覺頸後一涼,一股森冷的寒氣頓時由脖子竄到了脊樑上。他知道這是類似劍尖的利器在頂着他的頸部,不由得微驚了一聲,頓時僵住了手中的動作,一動也不敢動。
“不想突然暴斃的,就放了她!”背後緩緩傳來一聲冷冷的聲音。
呂曼兒一聽是瞎子歌的聲音,頓時趁機推開了他,迅速地跑到他的面前。
“瞎子歌?”她心有餘悸地確認了一下。
瞎子歌也迅速地一手把她拉到身後,卻像奪過一枝經受狂風暴雨摧殘的小花一般,從身體到雙手,全是不聽話地驚慄顫抖,他的另外一隻手即時有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臂,讓呂曼兒慢慢地鎮定下來。
而他的槍尖在那人一翻身之際,卻始終不離他的胸前,那人從暗光中看到瞎子歌模糊的輪廓,也顫聲地問:“你,你是那個瞎子?”
“給我站起來!”瞎子歌顧不上回答呂曼兒的話,忽然厲聲一喝,再把槍尖挺到了他咽喉半寸的地方,嚇得那人頓時臉色刷白,冷汗禁不住地涔涔而流。
瞎子的槍法,誰敢保證他不會失手?
“我……”他忽然覺得渾身無力,很艱難才從地上撐了起來,卻又橫眼怒視着瞎子歌和呂曼兒。但瞎子歌的槍尖隨着他身體的挪動,不偏不倚地指着他的咽喉,就像會自動跟蹤一樣。
這時,有些士兵發現了這邊的異常,都紛紛跑了過來,連中軍帳的其中一個衛兵也過來看看是發生了什麼事。
“走!給我去中軍帳!”瞎子歌的槍尖忽然觸到了那人的脊樑,喝令着他前行。
那人的脊樑又顫了一下,一股滑溜如蛇的冰涼倏地順浹而下。他咬了咬牙,不得不邁步走出了過道上。
“楊寶?”走到燈籠下,昏黃的燈光足以映出他那猥瑣的臉龐,大家看見了,不由得微微一怔。
這時,衛兵通知了帳內的唐英,他頓時漲紅着臉匆匆地趕了出來,掃了一眼憎恨的楊寶、冷麪的瞎子歌及青絲散發,鎧甲凌亂的呂曼兒,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麼回事。
但他還是厲喝了一聲,“楊寶,這是怎麼回事?”
楊寶沉吟了片刻,擡起頭,輕輕一笑,“沒事,只是個誤會。”
唐英瞟了一眼扶着瞎子歌肩膀的呂曼兒,呂曼兒卻杏眉倒豎,正要說話,卻被瞎子歌搶先說了。
他收起了鐵槍,冷哼了一聲,“就讓將軍判斷一下,如果你娘讓別人壓在身上,是怎麼一回事。”
衆人一聽,一種不言而喻的男女行爲頓時呼之欲出。唐英也當然猜想得到是怎麼一回事。
他雙眼微縮到最小,忽然怒不可遏地從喉嚨叱喝一聲:“來人!把楊寶拿下!重杖二十軍杖!”
頓時,有幾個士兵衝上去,自告奮勇地一把楊寶按在地上,脫下他的褲子,呂曼兒羞得連忙躲到瞎子歌的身後去。楊寶卻咬牙切齒地說:“他媽的唐英,你敢收藏女人在營裡,老子就敢玩!”
“她是這方圓二十里內唯一一個年輕的馬郎中,如果有男的,我也不會請她進營!”唐英正色說完,下巴微微一揚,執法吏便開始“噼哩啪啦”地往他的身上重打,直打得他皮開肉綻,慘叫連連。
但楊寶仍然忿忿不服地罵道:“他媽的唐英,你敢爲了一個婊子打我?看我哥怎樣收拾你?”
“你罪犯猥褻,證據確鑿!給我重重地打!”唐英也輕蔑一笑。
這時,羅龍也遁聲趕來,上前詢問呂曼兒,她搖頭不語,問瞎子歌也不說,問了其他士兵這才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碎末。
他聽了之後,不由得頓時火冒三丈,呼喝着楊寶的名字,便要衝將過去,卻被瞎子歌一槍攔住了,“羅大哥,請不要衝動。”
“我……你,我,”羅龍但見眼前一花,鐵槍已經橫擋在自己面前,不知哪來的一股無形的力量,把他狂牛般的身形也煞住了;他不由得一怔,瞪着眼遁槍看去,原來是瞎子歌的鐵槍,便又驚又怒,“我沒有衝動,我要揍死這狗養的!”
“如果你真想這樣做,不如就由我先殺了你吧。”瞎子歌說罷,再把槍尖直頂他的下頜。嚇得衆人不由得又是一驚。
這時,楊寶的二十軍杖也打完了,他像死蛇般癱軟在地上,呻吟連連。
“羅大哥,算了。”呂曼兒雖然不知道瞎子歌爲什麼這樣做,但她也不想羅龍再衝動地因她而橫生枝節,便上前扯了扯羅龍的衣袂。
“全部人回營安寢!”唐英這時也一聲令下,把那些要來圍觀的士兵全部遣回了營帳,還吩咐執法吏把楊寶帶下去療傷。
場中頓時只剩下他和瞎子歌、呂曼兒,羅龍他們。
“呂姑娘,讓你受驚了。”唐英走過來,對呂曼兒深感抱歉地嘆了一口氣。
瞎子歌這時也收起了在羅龍頜下的槍,呂曼兒瞥了唐英一眼,抿了抿嘴,隱忍着似乎有話要說,卻終於忽然跑回了剛纔那個暗角去。
“曼兒,你還要去哪?”三人都不由一驚,卻由羅龍先叫了出來。
少頃,呂曼兒捧着有點凌亂的草藥包跑回唐英的面前,遞到他的面前說:“我本來是想送草藥給你敷腫的。”
唐英聽了不由一愕,盯了呂曼兒好一會兒,也不接過,卻轉身說:“拿進來吧。”
說完,朝軍帳走了進去。
呂曼兒回頭瞥了羅龍一眼,也跟着進了軍帳。羅龍也要跟着進去,卻被衛兵一把攔住。羅龍焦急地在帳外眼瞅瞅了好一會兒,只好耷拉着腦袋往回走。
但踽踽而來的瞎子歌卻悄然無聲地進入了帳內。
他猛然一驚,連忙問衛兵:“他,他怎麼可以進去了?”
“他是將軍的貼身護衛,當然可以進去了。”衛兵告訴他。
羅龍聽了,不由得呆在了風中。
帳內,唐英先是請呂曼兒坐了下來,還遞上了一杯參茶,要讓她定定神。
呂曼兒卻把草藥包遞過去,也不接過茶說:“不用了,你收下這藥包,我就回營了。”
唐英在她的對面坐下來,滿臉歉意地端看了她好一會兒,收下了藥包,說:“對不起,呂姑娘,你這纔剛來,就讓你碰上這種事兒,有什麼不安的,你不妨跟我說說,不要憋在心裡。”
呂曼兒微微一怔,不由垂下了頭。剛纔那一幕確實嚇驚了她,從小到大她都沒有讓人壓過在她的上面,楊寶那粗濁腥臭的口氣,更是讓她厭惡不安。但是,她越是感到唐英的關心,越是不敢跟他提起。
這時,瞎子歌走了進來,他摸到了一張椅子,靜靜地坐了下來,現在,他的要職就是貼身保護唐英。呂曼兒瞥了一眼過去,忐忑不安的心這才鎮定了下來。
唐英也只好改口說,“我自己不能敷,你幫我敷上,再回營吧。”
呂曼兒心中微嘆了一聲,點了點頭。唐英回到了案幾前坐下,呂曼兒便打開了草藥包,替他一一敷上,還找來了衛兵要來了紗布,替他一一包紮。
驀然,她瞥見了案前的鎮紙獸壓着一張弄皺了的紙條,上面寫着“焦城急,速援!”
她不由得咦了一聲,想起了昨天那位探子大哥的口訊,便脫口而出,“這不是昨天那位探子兄弟的情報嗎?怎麼你還沒有照辦嗎?”
“唉。”唐英望向了那張紙條,頓時把眉毛愁成個八字,“他們催的挺爽的,可是,咱兵營裡的新兵多,訓練還不足,還有鎧甲沒有運到,匆匆叫他們上陣,這和直接把他們推進火炕裡有什麼分別?”
瞎子歌聽了,渾身微微一顫。
呂曼兒也心中一動。原來唐英今天仍然沒有起動,就是因爲不想那些士兵倉促上陣呀。
“但是,如果你遲遲不動身的話,會不會犯了違抗軍命的罪呀?”呂曼兒聽四婆說起往事,老是有違抗軍命斬立決的可怖事情。
“唉。”唐英聽了,長長嘆了口氣,悲壯地說,“違抗軍命就死我一個,倉促上陣可是會死掉這二千多的兄弟。”
呂曼兒手中動作一頓。她想不到,唐英的心中總繫着這營中二千多兄弟的生命,不由得對他肅然起敬。
帳內,燈光搖曳恍惚,燭影晃動,卻晃不開三人眉宇間的憂慮。
“要是有既可以行軍又可以訓練的辦法就好了。”呂曼兒心想,如果有這樣的方法,唐英就不用違命,大家也可以訓練,那該多好。
“可以的。”瞎子歌忽然插了一句。
“爲什麼不!”唐英也在此同時高興地拍案而起,興奮地一把抓住呂曼兒的手,說:“此去焦城,約有三百里,只要日行五十里,六天可以趕到,這六天內,可以在行軍安營時,加強訓練,也比在這違抗軍命的好。”
頓了頓,眸子一亮,閃爍着奇異的神情說:“呂姑娘一番說話,使我茅塞頓開,多日來的煩惱頓消,真是我的福星呀。”
呂曼兒一把抽回了手,笑說:“我只是胡亂說了一句話而已,沒有你說的那麼誇張了。”
“不,呂姑娘的說話有畫龍點晴,起死回生之妙,能夠想到我等想不到的重點,”唐英喜笑顏開地說着,忽然眼珠子一轉,“這樣吧,你不如就留在中軍做我的參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