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噬的部衆按半月陣形攻來,紫鐮錦勉強召喚出幻雲劍——這個結界讓他的光之力被壓制得難以揮,而暗噬顯然是下了決心要除去他們。
凱想用結界保護凌,卻現在這個大的結界裡,自己的結界薄弱得不堪一擊。
所有的暗噬殺手都穿着一樣的服裝,蒙着面,分不清誰是領。
戰鬥開始了,紫鐮錦以攻爲守,衝了過去。要快!一定要快!在這個結界裡,能量的流失比外面快了幾倍,如果不能戰決,最後失敗者只能是他們。
如果他們失敗了,幽寒就會帶走尹軒,那樣的事……絕對不可以生!幻雲劍鳴叫着,在黑色的暗噬部衆中狂舞。
幽寒的面巾被劃破,露出了蒼白的臉。
若玄拖住紫鐮錦,其他暗噬部衆拖住了凱,幽寒越過紫鐮錦和空痕凱的防線,散着凌厲殺氣的玄冥刀直劈嘯野凌。
嘯野凌已經動不了了,不可能躲開這一擊。王使星夜和蒼尾的傷勢也令他們來不及擋下這一刀。嘯野凌看着那把刀,閉上眼看到了雪牙的影子,嘯野雪牙——他最牽掛的妻子。
……
植物的清香裡混着血的味道,嘯野凌睜開眼睛,看到了飄然落下的草藥。
血順着尹軒的身體流了下來——他在那一瞬間擋在了嘯野凌的面前,幽寒收手不及,刀尖刺進他的胸口,沒入寸許。尹軒痛得說不出話,他不知道那一刀是不是正好紮在心臟上。
尹軒目不轉睛地看着幽寒,她身上有素香的味道,可是爲什麼她穿着殺手服,爲什麼要殺凌?她不是救死扶傷的醫師嗎?剛纔那一臉冰冷嗜血的表情又是怎麼回事?
地上,碧綠的草藥染上了殷紅的血。
一把劍從後面刺透了幽寒的身體,劍尖從她的腹部穿出,草藥染上了更多的紅色。
紫鐮錦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憤怒和殺氣,但是眼中卻流露着痛。
尹軒的額上滲出了汗珠,瞳孔裡印着紫鐮錦的臉和幽寒腹部劍。
錦,要殺幽寒,是因爲我嗎?
尹軒的意識開始遊離。
“軒!”紫鐮錦現尹軒的表情有點不太正常。
尹軒的眼睛漸漸沒了焦距:“你不是幽寒,幽寒是最善良的醫師,救人的醫師。你也不是錦,錦是溫柔的,不會這樣暴戾。你們……是誰呢?我又是在哪裡?”
血,到處都是血……腦中彷彿有電流在四處流竄。
結界忽然毫無徵兆地消失了,凱正準備用散靈術一次性解決所有暗噬部衆,一陣狂風颳得他差點站不住腳。回頭時,他再也移不開目光。
……
巨石上以尹軒爲中心捲起狂風,金色的光之力和黑色的暗之力從尹軒的身體裡釋放出來,交織在一起,衝撞着,令狂風越來越大。
尹軒的身體漸漸浮在了空中,胸膛裡像有什麼東西劇烈膨脹,身體似乎隨時會被撕裂。沉悶的聲音在他的胸膛裡迴響,如同火山噴,岩漿沿着血管奔向身體每一個角落。
尹軒看見了自己,甚至奔涌着“岩漿”的血管也看得一清二楚。靈體分離?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靈魂已經和身體分離了。
軀殼漸漸透明,剩下的是紅得刺眼的血管網絡,密密麻麻,可是卻十分清晰。那個軀殼產生了引力,要把尹軒的靈魂拽回去。暫時遊離的靈魂漸漸與軀殼融合了。
火焰燃燒起來,火光中,尹軒懸浮在半空中,背後是一雙巨大的火焰之翼,那一雙赤紅的翼緩緩地扇動着,明亮得耀眼的火焰隨着它的節奏燃燒。
“座——”幽寒的眼中,那火焰背景下的身影和刻在記憶裡的影像重合,沙啞的喉嚨裡出了一個詞,就再也說不出更多。
若玄望着那燃燒的火焰,流下了眼淚,轉眼間已哭得像一個小孩子。
尹軒背後的空氣開始扭曲波動,加旋轉着,一個黑色的洞迅擴大,亮紫色的電流密佈其中。
黑洞停止擴大,形狀從圓形變成了拱門的形狀,強大的引力從洞口出。
地獄之門!那是傳說中的地獄之門!
地獄之門是異世通道最罕見的入口,只有強大到足以與創造之神匹敵的力量才能打開這道門。地獄之門產生的巨大引力把空氣都吸了進去,颶風橫掃着森林,整個森林在瞬間被夷爲平地。
“軒!停下來!”紫鐮錦吼着,身體卻被凱和王使死命拉住。
誰在叫我的名字?我不想醒過來,夢裡纔有我熟悉的世界和熟悉的人,那裡沒有血腥,沒有戰鬥,沒有死亡……
尹軒展開那一對火焰的翅膀,飛進了地獄之門,地獄之門迅消失,風停了,留下的是死寂的廢墟。
遠處的山頂上,雷握着恆荒神鏡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一個月以後……
************縹緲的後記**************
我站在幻雲宮的門外等候殿下歸來。外面的風很大,周圍安靜得出奇,妖王的幻雲宮歷來如此,我早已習慣,腦海中不由得又浮現出那個孩子的笑容,那樣明朗清澈,充滿了信任。還記得月圓的那個晚上,他說:“……你知道嗎,我多希望你是我媽媽……”我是王使,是一種非妖非靈的存在,我的心裡應該只有殿下,但是我變了,心裡多了一個孩子,一個把我當作親人的孩子。其實我對人類的感情還是不太懂,我只知道,他對我笑的時候,感覺很溫暖。我已活了很長時間,這樣的平靜的溫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
其實變的又何止我一個,殿下不也變了嗎?變得比我還徹底。我不知道那個孩子對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麼,是鏈禁軒的轉生還是一個純粹的普通人類?我只知道如果那個孩子從世界上消失,再也找不到的時候,殿下的眼睛裡再不會有笑意。
那孩子展開赤紅的火焰之翼飛進地獄之門的黑暗中,殿下像是又回到了從前,雖然在呼吸,但是沒了溫度。
殿下已經去神王宮很久了,聽說靈王殿下和澤王殿下都被召去了,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殿下留下我和冰刃,獨自去了那個沉悶的宮殿。神王殿下數百年都沒有出過幻島,據說從神噬離開幻島的那一天開始,神王殿下就沒有出過神王宮。
殿下回來了,臉上沒有表情,我還是忍不住問:“殿下,出什麼事了?”
殿下有些遲疑地看着我說:“凌……死了。”
我如聞驚雷——離開尚神國以後,獸王殿下立即奔赴第四次元空間和雪牙匯合,雖然傷還沒好,但是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
“嘯野家族的神蓮池要孕育新的王了嗎?”我本是自言自語,卻聽到了殿下的迴應:“不會了,雪牙死了,凌把蓮印給了她,現在,獸王的名字叫嘯野雪牙。”殿下說得很慢,聲音也沒有起伏,但是我能猜想到他聽見這個消息時的震驚。
蓮印是王的生命之源,也是王的象徵,王只要有蓮印,就算沒了心臟也不會死,獸王殿下嘯野凌竟然放棄了自己的尊貴無比的身份。難道,雪牙比他的生命和地位還重要?
冰刃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冷冷的聲音響起:“雪牙的能力並不比獸王殿下差,由她做嘯野家族的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獸王殿下並不是不加思索地就把蓮印給了她。”
我望着殿下,他依然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但是那雙深沉的眼睛卻閃爍着捉摸不定的光芒。殿下的心思,我越來越猜不透。有時候甚至覺得他在我面前,靈魂卻已不在身體裡。
殿下去神王宮後的第二天,嘯野家族舉行了新王就任的儀式。
第四次元空間的異獸之亂已經平息,嘯野雪牙功不可沒,她在嘯野家族的簇擁下繼承了王位,那天除了神王殿下沒有去,五大家族的重要人物都到齊了。
那是新王的就任典禮,也是嘯野凌的祭奠,很簡單,但是總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流動。狼族沒有葬禮,他們相信泥土只會阻礙靈魂升上天空。那天,嘯野雪牙站在祭壇上,目光沉着自信,帶着一位王者應有的威嚴,坦然接受族羣的參拜。
嘯野家族的宮殿叫雪牙宮,那是嘯野凌取的名字,如今也算是實至名歸。我不知道嘯野凌把蓮印給她的時候是怎麼想的,但是應該是無悔吧。他把整個獸族託付給了雪牙,而雪牙將帶着他的信仰活下去,剎那間有種錯覺——那祭壇上雪白的巨狼就是嘯野凌。
那天的風很溫和,雪牙的眼中自始至終都沒有裡露出半點悲傷,她無愧於嘯野凌的託付。獸王的王使星夜和蒼尾安靜地站在一邊,威風凜凜,誰都沒有讓嘯野凌失望。
在新任獸王殿下就任典禮的同一天,神王殿下下令——無論尹軒出現在那個次元空間,只要現他身上有暗之力的跡象,殺無赦!神王殿下不是殘忍,是不得已。那天的情形我們都看到了,尹軒身上光暗之力同時爆,鏈禁軒的能量不足以壓制神噬的力量,所以尹軒很可能已經在某個次元空間的某個地方成爲了神噬的重生,即使還沒到那一步,也差得不遠了。不能再給神噬任何機會了。
殿下接到這個命令的時候,終於有了一點表情,但是我還來不及看清就消失了。說到底,尹軒的能量失控至少有一半是因爲殿下,如果要殿下親手殺了他,真的很不容易。所以我只祈禱,永遠不要讓殿下再見到那孩子了。
那一年過得不平凡又不平凡,獸王殿下(嘯野雪牙)在幻島養好傷以後又回到了第四次元空間,殿下則回到第二次元空間繼續監視魔的動向,但是魔的活動明顯減少了。殿下不再忙於戰鬥,他不喜歡住在幻雲宮,幾乎一直待在鷹隼山的別墅。閒暇的時候就坐在花園的涼亭下喝茶,一身的血腥被淡淡的花香掩蓋……
只是……尹軒被地獄之門帶到了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