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天微微亮,太陽還不見蹤影,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街頭。
雛翼披着一件青灰色的小斗篷,挎着裝了麪餅的籃子,走過樂司廚房外的小巷,從磚縫裡取出一張薄薄的紙條後,警覺地疾步離開。
身上帶的錢是不夠支付住旅店的費用的,雛翼和清雅以兄妹的身份在瑪拉城的西北角找到一戶人家,寄宿多日。這戶人家只有兩位老人,子女都在別的城市謀生,偶爾過節回來一次,然後又匆匆離開。清雅靠給周圍鄰里治病收取微額診金,維持生計,雛翼則走街串巷賣麪餅,順便到約定的地點去取暢音的情報。
這一次會有怎樣的消息?
雛翼儘量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寄宿的那戶人家,清雅正準備開張治病,被雛翼拉進了屋。
“這是暢音的最新消息,你看看。”雛翼把紙條遞給清雅,放下胳膊上挎的籃子,揉了揉胳膊。
清雅的眼裡閃爍着欣喜地光芒,刻意壓低聲音說:“後天上午特雷納離開,我們晚上就進宮吧。”
雛翼笑着點點頭,搓搓手說:“現在就開始準備吧。晚上我去給暢音送信,把時間約好,他會在宮裡接應。”
此刻的暢音卻滿心疑惑地在落楓院裡彈琴,一不小心彈錯了尾音,正聽得專注的落楓被嚇了一跳。“怎麼了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你家老闆的下落我不是打聽到了嗎?特雷納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只不過不讓她出門而已。”
“真的沒問題嗎?我怎麼總覺得心裡不安,總覺得事情不會像我期待的那樣發展?”暢音茫然地看着漸漸停止振動的琴絃,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喂!”落楓把暢音的頭轉來過來面對自己,嘴角帶着妖冶的笑意,眼裡卻是一片真摯,“你聽好了——你是我的琴師,不管出了什麼事情,我都會盡最大的努力保護你。現在不要擔心,好好彈琴,不要對我說謝謝,真的要謝我的話,就好好彈琴給我聽。”
落楓放開暢音的時候,暢音的臉早已紅得快冒煙了,暈暈乎乎的感覺說不上難受,反而隱約覺得挺愉快的,落楓身上與生俱來的香氣還瀰漫在空氣裡,暢音深呼吸七八次才勉強恢復過來。
流暢的琴聲再次從落楓院飄出來,在離落楓院不到百米的地方,特雷納斜倚在團花彩繪的宮牆上,帶着一臉複雜的表情。
兩天後……
天色漸暗,暢音推說身體不舒服,早早去睡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卻悄悄潛出宿舍,溜到廚房,輕手輕腳地打開了那扇門,早已等在外面的清雅和雛翼跟着他一起趕往蛟瞳被囚禁的地方。
蛟瞳已經被特雷納轉移到了飛花冢旁邊的奇葩苑——她還不知道,那天畫師爲自己畫像的那個花園就叫飛花冢,明明美得耀眼眩目,卻偏偏有這樣一個哀傷的名字。
奇葩苑不大,算起來也就只有四五間屋子,落楓剛來的時候還沒有修落楓院,那時她就住在這裡,後來有了落楓院,奇葩苑也就空置了。難怪落楓可以準確地畫出飛花冢奇葩苑的地圖交給暢音。
特雷納今天早上就離開皇宮,動身去參加尚神國聖建節,蛟瞳不明白爲什麼他還不肯放過自己。也不知道暢音他們怎麼樣了,滿心擔憂。真該讓他們回佑達堂!
尹軒,尹軒,我可以指望你來救我嗎?
暢音在前面帶路,小心地繞過夜巡隊的巡邏路線,雛翼在中間,清雅殿後。
飛花冢離落楓院並不遠,若是白天,憑藉地圖並不難找到,但是晚上黑燈瞎火的,還要時時提防被發現,三人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
暢音忽然在一堵牆前面停了下來:“落楓說這裡有個地洞,直接通到奇葩苑的主臥室,找找看。”
清雅和暢音摸索着,雛翼看了看周圍,忽然推向一塊磚,一聲悶響後,地上果然露出了一個地洞。但是真的要下去?
“雛翼,你怎麼知道機關在什麼地方?”清雅不解地問。
“直覺。”雛翼的回答無比簡潔,不等清雅發表意見,便縱身跳進了地洞。
經過一番不算艱難的爬行,終於碰到了一塊木板。清雅往上推了推,木板被推開了。
“哇,真的是臥室啊!暢音,那個落楓究竟是什麼人?能在這種地方弄出一條那麼大的地道!”清雅一邊感慨,一邊環顧着四周,但是很遺憾地沒有發現蛟瞳的身影。
雛翼感知着周圍的能量波動,很快便捕捉到了蛟瞳身上的結界的波動,於是往另一間屋子跑去,暢音和清雅也不多問,直接跟了上去。
“蛟瞳姐姐!”
“老闆!”
“蛟瞳!”
蛟瞳愕然地看着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三個人,屋裡沒點燈,她只能看到三個人影,但是這三個聲音她卻一點都不陌生。
“你們怎麼來的!暢音,你怎麼把清雅和蛟瞳都帶來了?!你那天話還沒說完就走了,我一直擔心你是不是被發現了。你怎麼可以這樣,讓清雅和翼兒也身陷險境,馬上離開!”蛟瞳的手被反綁在背後,雙腳被一根繩子拴在房柱上,完全逃不了。
雛翼走過去,一邊用事先準備好的小刀割着繩子,一邊說:“蛟瞳姐姐,你要是出了什麼事,哥哥回來我該怎麼向他交代?特雷納那個壞蛋真不知道憐香惜玉,居然把你綁成這樣,以後有機會了一定要好好教訓他!蛟瞳姐姐,我們既然冒險進來了,你就跟我們一起逃走。特雷納今天上午去尚神國了,機會難得,我們馬上走。”
“對啊,老闆,”暢音附和着,“我們可是費了不少心思才偷偷跑進來的。不要辜負我們的一番苦心好不好。”
蛟瞳手上的繩子已經被割開了,她揉了揉手腕:“這裡是皇宮,你們怎麼可能隨便進出,萬一是陷阱怎麼辦?特雷納沒有把我怎麼樣,他對我大概已經沒興趣了,你們……”
“好了,蛟瞳,不要任性了!”清雅咬了咬牙,“我知道你是一番好心爲我們着想,但是你好歹也爲自己考慮一下。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是已經來不及了!”一個沉冷的聲音忽然響起,把他們嚇了一跳,蛟瞳腳上的繩子在這聲音響起的瞬間被割斷了。
“翼兒!”蛟瞳壓低聲音輕喚,雛翼卻沒有迴應。幾乎與此同時,門被推開了,特雷納竟然在十幾個舉着火把的衛兵簇擁下出現在他們眼前。剛纔還是一片黑暗的屋子頓時被照得透亮。暢音看了一眼周圍,驀然發現雛翼竟然不見了,就像憑空消失一般,怎麼回事?!
“呵,那個小丫頭不在嗎?給我搜!”特雷納一聲令下,五個衛兵開始在房裡搜索,發現了那個密道口,但是原以爲雛翼躲在那裡的清雅鬆了口氣——雛翼不在那裡,可是她到底去哪裡了?
“殿下,似乎這裡沒有其他人了。”衛兵報告說。
特雷納皺了皺眉:“把這兩個非法闖入者關進大牢,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探視!”
“是!”衛兵走向暢音和清雅,給他們一人一記手刀,待他二人暈過去以後,擡了出去。
蛟瞳咬着牙,攥緊了拳頭,瞪着特雷納:“果然是你設的陷阱!特雷納,他們只是佑達堂的夥計,爲了救我才冒險進宮,沒有傷害任何人,你不要爲難他們!”
“不要忘了,你還是階下囚哦,”特雷納用手指託着蛟瞳的下顎,讓她不得不擡起頭仰視,“我只是沒想到他們這麼蠢,還真以爲皇宮的戒備如此鬆懈。蛟瞳,這樣看起來,你真的很漂亮,所以我要把你當作禮物送給尚神國的瑟休國王,如果你願意配合,我會考慮放了那兩個夥計。”
“禮物?”蛟瞳掙脫了特雷納的鉗制,“你果然夠卑鄙。”
“我會當成讚揚來聽的。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特雷納冷冷地笑了笑,帶着衛兵離開了。
門鎖上了,房間再度陷入一片黑暗,蛟瞳抱着腿,把頭埋在膝蓋上,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