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濾始休
看到王成平的表情流露悽楚絕望,護士終於路見不平,揭開真相:“小姐,醫生沒說清楚,他說你沒孩子,是指你並沒有懷孕。你之前是血崩,不是流產哦,你也沒有懷孕的跡象。但是你的身體狀況很不好,血液裡酒精也超標,需要靜養和休息。我們會再爲你做子宮拍片。”
說完,她再轉身去責備那名冷眼旁觀的醫生。
“胡醫生,你這個月已經連續被病人投訴九次了,再來一次,你絕對要被扣工資!”
但是……等一等!
王成平轉動眼珠,在兩人臉上仔細打量,大腦很緩慢的開始思索。不行,現在她得遲鈍消化一下這個消息,並把胸口即將涌出的眼淚和胃液嚥下去。
她艱難道:“你是說?我沒懷孕?”
“是啊,所以說‘沒有孩子’。”醫生再替護士回答,他無聊的拿起她病歷,“很慶幸吧?時間未到,你還不是個失敗的母親……”
“我靠失敗你妹啊!”王成平脫口而出。她眼睛終於有點活人的亮光,那是王成平瘋了。
她惡狠狠揮舞着細瘦的胳膊,嚷道,“好好說完整句話,你的前列腺會斷掉還是怎樣?你從小上過語文課麼?!即使身爲婦產科男醫生,這裡沒人把你當男人,但你總得給自己留點醫德吧!”
被點出身份的中年男醫生的表情還算鎮定,但病房裡看守的女警察和護士都露出些忍俊不禁的表情。
“出點血就一定是流產?醒來後張口就問孩子?即使你的業餘時間都在看爛俗小說,但身爲女人,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怎麼可能不瞭解?”他倒不生氣,只冷冷反問,“怎麼,你是懊悔自己沒有流產,還是盼望自己會意外懷孕?”
王成平噎住,她蒼白的臉居然漲紅了,片刻後才喘着氣道:“我怎麼會碰到你這種醫生?”
“我這種醫生?”醫生彷彿很吃驚的挑眉,他慢悠悠道,“你之前的狀況如果不被我這種醫生治,那你就是真不想活了。所以……不是找死就是打算流產,再加上被警察送來的我們醫院。我是不是可以推斷這位病友你最近生活不太順啊。”
醫生走到她病牀前來,觀察下她眼底:“爲自己平淡的人生找點刺激當然是好事,但拿你的孩子和身體來賭……嘖嘖,還是過份了點。但我們院的精神療師在京城裡也是數一數二的,你要不要考慮……”
“胡醫生?”
見王成平又被氣的臉色發白,護士再次窘迫打斷他。
一名中年大叔嘴賤到這地步也是罕見的了。
“我其實是在爲咱們醫院創收啊,但算了,這位病友你還是先把自己的子宮保護好,再去治你的腦子吧──”醫生檢查她完畢,轉頭對護士撒嬌道,“護士長,我現在已經加班加點的看完她啦。剩下的就是你們住院醫生的事情,先拉去給她子宮拍個片,片子放到我辦工作上,我該到點下班陪老婆孩子去了。”
等這名醫生轉身施施然離去。剩下護士繼續爲王成平量血壓,她有點尷尬,但還是解釋道:“不好意思,胡醫生其實是我們這裡最好的婦產科醫生,就是性格,呃性格有點怪……”
病人直直的瞪着她。
沒懷孕麼?爲什麼知道事情真相後,她心情根本沒有放鬆,反而希望自己流產?爲什麼知道身體無事,她內心反而有更沉重的悲傷和失望涌上?
比起虛驚一場的流產誤會,更令人難堪的是再一次抓空現實的無奈。沒錯,王成平的確很想對那個混蛋醫生勃然大怒,甚至鬥嘴。可是她羞愧到發不出聲音,王成平現在不敢動,不敢說話,生怕一動就顯得更笨拙,更愚蠢。
她甚至喪失了悲傷和悔恨的最後資格。
因爲沒有懷孕,那些感情除了矯情外再沒有半點意義。
他們把她清理好修補好,現在又是乾淨整齊的東西了。王成平躺在牀上,感受到血一點點流回心臟,傷心帶來的顫抖慢慢平復,慢慢絕望。到目前爲止她仍然年輕、仍然健康,仍然活着,這是現狀,除了與愛的人漸行漸遠……
護士再繼續道:“不過醫生說的也沒錯。小姐你要是想要孩子,還是調養好自己的身體再考慮吧,你的血樣和體檢結果都不太好,現在不適合懷孕……”
“閉嘴。”王成平靜靜道,她控制住自己不哭出來。王成平隨即把插在她手腕上的輸液針拔出來,低聲道,“你們給我出去,騙子,我討厭你們!”
……
服用完氟哌啶醇的王成平又被送去精神科做了檢查。
神智很清醒。假如以後有人再懷疑她心理方面有任何問題,王成平都可以自豪的用這份權威的科學報告去打敗他們。
再後兩天裡她一直獨自待在病房,見到的人除了醫生便是護士,問的問題都是身體方面的感受。警察還算有人性,並沒有選擇在這種特殊時候繼續拷問她。
曾經王成平恨不得忙到一天能有八十二個小時。但她現在大部分的時間是趴在窗口往下看,數街上的車水馬龍。身邊的人都是陌生面孔,推開門來來去去,唯一比較熟悉的仍然是那名婦產醫生。
“張開腿,不要緊張,放鬆──”醫生從她的腿間擡起腦袋,不耐煩道,“你是不是特怕我啊?咱們趕緊檢查完趕緊算了行嗎?”
王成平沒說話,盡力讓自己放鬆身體。檢查完後醫生才讓她起來。
“你的狀況沒那麼壞,回去後好好靜養着,按照中醫的法子開始吃補血的東西,兩個月內別房事。下次月經前再來我這兒複查次。”醫生刷刷刷寫着病歷,再用筆尖撓着他圓滾滾的禿頭,嘟囔道,“這麼年輕的人,能有多大點毛病啊,每次都指名讓我來治你真是大材小用。”
王成平心裡一動,啞聲追問道:“都是誰每次讓你來治的我?”
醫生擡頭看着她:“你不知道?那看來我就更不指望你告訴我是誰了。好啦,你的情況只需要休息,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警察叔叔會來接你的──還有別的問題要問嗎?”
王成平蒼白着臉,過了會才搖頭,輕聲道:“沒了。”
但聽她的回答,原本等着解答問題的醫生便微微蹙眉,倒沒見過這種壞脾氣改的這麼徹底的病人。
他盯着王成平在護士的攙扶下穿上衣服,彷彿要從她眼睛裡看出什麼掙扎和不堪。然而王成平面色平靜,的確是不打算再開口的模樣。
過了會,是禿頭醫生忍不住追問道:“真沒問題了,一點都沒有?到現在你連自己爲什麼血崩,以後會有什麼後遺症,甚至能不能再生孩子都沒問過我!曾經你以爲自己流產時,表情可沒這麼鎮定啊!”
王成平轉過身,勉強從脣邊勾起一笑。她最近很少說話,語言功能幾乎都喪失,停了會才淡淡道:“沒錯,我之前是特別想要個孩子。但我現在既然沒懷孕,那也就算了。”
醫生瞪着她。
王成平頓了頓:“好吧,那我的確應該問一句,我以後還能生孩子嗎?”
“只要你男人沒問題,你想生幾個都行。”
王成平嘴角蒼白的笑容深了些。她想早知道醫生嘴能這麼賤,當時自己也就咬咬牙去讀醫學院了。
“下次複檢時,我還能來找你看病嗎?”王成平被帶走前問,她自嘲補充道,“不過到時候,我應該就沒有特殊關係能請的動你了。”
醫生皺眉看她和警察離去,轉頭對護士道:“聽到沒?把她病歷上的主治醫生以後都換成我,當然,得是婦科。”
“好,但她是被警察送來的,以後搞不好是犯人。監獄裡都有專門的獄醫吧。”
“她肯定會出來,這女的關係大的很。”醫生揚揚下頭,傲然道,“再說了,我纔是御醫。”
……
走出醫院後的感覺仿若隔生。
這句話並非誇張,王成平至少能清晰聽清楚警察對她提出的各種問題。但這次,她發現自己不再需要回答任何問題。
王成平甚至還沒來的及交代她案子裡的各種疑點和財產走向,警察就已經禮貌對她說:“我們調查完了,這件事是誤會一場。您的案子已經進入撤案程序,之前您下飛機時的行李還被我們保管,您得簽下字才能去領取”
王成平又得思考一會,這才明白那代表“你可以走了”的信號。
有三四個人體貼把她送到警察局門口,王成平沒讓別人碰自己的東西,兀自拖着行李箱磕磕絆絆的下臺階。只是旁邊的人觸目驚心的看着,認爲即使她拿一袋土豆都不會比對待手裡那名牌箱子再粗心大意。
而樓下早已經有兩個人在等待,李梓和陳皓迎上來。
王成平剛走出來時,兩個男人誰都沒認出她。倒不是她面容太過憔悴到脫型,只是王成平在醫院裡住了兩天,開始大把大把的脫髮,如今她頭頂上的發稀少,只能梳成一個很小的糰子堆在頭上,再加上現在低着頭,像個落魄至極的小道士。
“王成平?”李梓盡力輕鬆招呼道,再親手接過她手上的行李,“在裡面沒受什麼委屈吧?咳,能力實在有限啊,因此還是讓你多待了幾天。”
王成平朝他勉強笑了笑,她刻意忽視旁邊站着的另一個人。
但陳皓蒼白着臉,他抿着嘴向前一步,抓住王成平的手,想把她用力拉向自己。
李梓方纔接行李時碰到王成平的手,驚詫於觸手冰涼。現下連忙想攔住陳皓更激烈的舉動,強笑道:“有什麼事回去再說吧,別讓王成平累着了。咱們現在還在大馬路上呢……”
這只是小白文,我一直拿各種常識開玩笑,醫學專業人士看着玩。
王成平之前服用的安定藥給個提示,它是加拿大非處方藥,美國認證處方藥,因此有不少人特意去加拿大買,再帶回美國。那藥物有點點違禁——藥名就不寫了,肯定能上癮的精神藥。文裡面還涉及兩種藥物,我忽略名字,統稱藥物。
還有處方藥我之前寫的是藍瓶,因爲遵循國內的口服藥是藍瓶。有的大人說我寫錯了,應該是黃瓶——國外才是黃瓶吧?
我是細節控,萬一有錯誤提出來,我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