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見尚紅
取見尚紅
趙秘書看他一眼,悠悠繼續。我會告訴你,小說的是麼?
“至於相貌呢,就算了,美醜好賴,各人有各人的眼緣。學歷能後補,一張文憑的事倒也無所謂;全部綜合算下來王成平無功無過,勉強能帶的出去。只是她的工作──陳皓,並非我沒有先告訴你,你若想結婚,必須讓她從銀行辭職。其餘尚可商榷,然王小姐現在做的這份工作強度,是敬部長完全無法忍受。結婚後,她可以安排進國企賦職,也可進修讀書,隨你出國定居也好……”
眼尖的見陳皓微微皺眉,趙雨卻搶在他開口之前截斷他,輕笑道:“是,你定要給我講誰誰的夫人婚後能繼續工作,也同樣在某某銀行做傑出事業──但陳皓,談判的先決條件是雙方地位平等,因此可作出適當讓步。你怎麼不看人家女方的孃家有何優越條件?但現在事實是,這王成平除了爲你所喜之外,拿到敬部長面前簡直沒有任何優勢可談。而你母親若真答應你倆婚約,無非照顧你的感受,也自然有資格對她挑揀。而面對一個六點前不能回家陪着兒子的工作狂兒媳,你想你媽媽能沒有怨言?”
這番話鋪陳到位,口口聲聲似乎只談敬部長關愛兒子感情,卻又巧妙的跳脫其外,只將利害衝突依次擺開,連褒貶都說的刻薄又客觀。陳皓聽後沉默,無法反駁之餘,卻暗道這話若是被女友所聞半句,當真臉色想也不敢想。
然老實說母親有這般要求不足爲奇,連自己偶爾都對王成平的工作忙度頗有微辭。畢竟憑他力量,和王成平維持家庭完全有自信。而陳皓同樣竊認爲男人身上附帶的社會性動物屬性更強,王成平有她工作倒無不可,但與其婚後兩夫妻深更半夜同忙事業,還是有個家裡蹲屬性的全職太太何樂而不爲。
當然陳皓更知道,這要求絕不可能一蹴而就。實際上從那個女人嘴裡說“好那我從銀行辭職,以後麻煩你養我;但白天你不能管我去哪,六點前我一定回家就是”和“什麼?老子伺候不起,白吃等死混日子我幹嘛不去大獄坐牢啊那裡男人更多好”,這兩句混蛋話出現的概率明顯是一樣大,關鍵得看王成平當時心情──可陳皓總不能拿這種比天氣預報還靠譜的事情去和他賭。
“……幸虧我在這裡能先問了趙姐。”雖然目前情況比想象中好,但也明顯沒好到哪去。於是陳皓只能勉強笑了笑,說,“這的確得讓我再想想。”
而趙雨眯着眼睛,歪頭卻只若有所思盯着陳皓脖頸處。曾經,他喉嚨下面總繫着附和少年氣息的蝴蝶領結,但現在工作場合肯定是搭配領帶居多。而這個人,也就是這麼一步一步走向成熟的。
“你也姑且一聽。我只講了些很基本的情況,大部分也爲我自己對敬部長心思的揣摩,皆是紙上談兵。至於具體評判,自然還需你把王小姐帶回去,讓你母親面審過關纔好……”
話到此,趙秘書的手機再次響起。她低頭查看屏幕上敬部長的名字,嘴角泛起絲微乎其微卻又複雜的微笑,最後只再次看定陳皓,輕聲道,“其實也沒什麼克服不了的,你想王小姐歲數是大了點,但也幸好沒過最佳生育年齡。老輩人口頭不說,實際最注重什麼?再即使第一胎不是,還有第二三胎的嘗試機會麼。屆時外孫孫女成日推過來,天天半夜圍着敬部長哭鬧,你再把自己的心意堅定了,誰還管孩子母親怎樣?”
告誡來的突如其來,且伴隨着趙雨執着的手機聲同時響起。而在明知是自己母親打來的催促電話下,趙秘書忽略它,向他說的這種似是而非的勸告,便尤其帶着種奇異質感和可信度。
陳皓愕然擡起頭,腦海裡閃過什麼念頭卻又尚未細思。然趙雨話畢便不再逗留,點頭告別後轉身拉門,接通電話,快步走出。而陳皓在經過一秒愣神,隨即繞過桌子,下意識也想跟着趙雨,卻是打算仔細詢問這話具體含義。
然剛到門口,陳皓卻被等候他良久的助理先一步擋住。因礙着趙雨打電話,不便高聲喚她止步,陳皓只能眼看趙秘書已疾步奔赴電梯口,邊低聲下氣對敬部長瞎編她手機長久佔線的原因,邊擡頭按着電梯下行鍵。
──雖然今日破例對他開了金口,但陳皓也知以趙雨那種圓滑隱忍的個性,之後若自己再想從她口中套到信息,那機會便微乎其微。因此他哪肯放過最後良機,當下陳皓只不耐煩的向後揮揮手,腳步卻不停道:“什麼事都先等會再說。”
“不是,您,是您有訪客……”陳皓這裡緊趕慢趕,然對方卻忒不識趣,連續追着他的步子幾番欲言又止。最後甚至還猶豫的伸着胳膊,試圖阻攔陳皓去路,“您,是……”
被阻擋之下的陳皓爲避免與人碰撞,不得不放慢腳步。但眼看這當口,趙秘書等候的電梯已經到來,他卻離電梯還有段距離,陳皓心下更急,甚至想爆粗口推人:“你擋什麼路?”冰冷而惡狠狠的瞪了助手一眼,他下意識的再回頭看了看,“麻煩去跟他說,我現在得……”
然而隨着陳皓將目光落在會客廳沙發深處的某身影上,他神色不由爲之一怔,隨即身形也爲止停頓;原本還向前急趕的腳步下一秒居然便再難以擡起。但只這麼緩了瞬間,再等到陳皓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擡頭看走廊盡頭,那乘着趙雨的電梯自然早就下樓了。
此時,陳皓自己的助理忙走上來,趕緊向僵在原地的陳皓解釋。這小夥子曾幫他送過幾次文件,倒把陳皓朋友的人臉記得熟悉,斟酌了下只說:“剛纔一層給我打電話,說大廳裡來了名小姐想見您,卻因爲沒有預約就被前臺攔下來。我也剛好到技術部那單子,發現居然是蘇小姐……”
他又迅速瞄了眼陳皓的臉色,低聲道,“帶上來可能有點莽撞,但我實在看着蘇小姐好像真有急事找您,說一直給您打電話……因爲不通就挺着急的。但您之前吩咐過,這段時間不準接任何電話進辦公室,所以沒法……”又極輕的補充句,“我看蘇小姐,似乎不大對勁……”
陳皓皺眉,卻是揮手阻攔住對方接下來的話。他在最初見到不速之客時的吃驚和訝然已消散些許。而此刻無需多聽別人多訴,陳皓一眼便能看出對方的異狀:雪白麪孔明顯是哭到紅腫的模樣,紅脣還有啜泣的餘顫,偏偏表情沒變,更添了分楚楚可憐。
蘇素正捧着一次性茶杯,垂着眼睛,紋絲不動的坐在陳皓辦公室門外的沙發裡。而透過高層玻璃窗戶外層層前來的淺淡陽光照在女孩身上,彷彿把她纖細的身影拉長,是種無比陌生,無比遙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