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對弟弟的在意,延池在母親的常夏院裡住了許久。這一住就是半個月,好在這裡是自己母親的住處,不然這麼大年紀還留在界主的住處,實在是引人議論。不過,經過界主的那一句話,誰都不敢說一些有關延池的閒言碎語了。
這樣一來,延池有了自己想要的耳根清淨。潔身自好一向是他所喜歡的,但卻引來了更多阿諛奉承之人。因爲這常夏院本就住着兩位界主之子,而他們又都是備選,所以常夏院便是工人走動的最勤的地方。
如此一來,延池便不願意在這裡待下去了。
找準了時機,他對母親辭了別,又向弟弟延澤交代了一番。
“我已經交給你一些你在這裡所看不到的東西,也講了我心中所想的治理之道。多一些人的意見也是好的。現在我是時候該離開了,不然我們就在一起會引人誤會。”
“其實那日我只是胡亂說着,哥哥纔是真正具備界主這個資質。而且又是父界親自培養。”
“沒有關係的,不是父界的培養也是可以的,這個資質你是有的,不少先生都誇讚過你的聰慧,也都暗地裡說你有好的治國理念。我私下打聽了一下,他們說你是良才,只是作爲輔佐之用又多了一些威脅。”
延澤微笑,說:“看來我還是不適合做任何事情。”
延池一臉正經的說:“連我都聽出來了,他們這是變相的說你有做界主的能力,而且在我之上。這麼簡單的話,比我聰明的你怎麼會聽不出來。若是如此,假以時日,你一定會統治好破靈界。”
延澤滿臉的欣悅,流光的眼睛中傳達出了因哥哥讚揚而帶來的欣悅,因爲學識過多的頗帶沉重的臉上也多了他該有的天真神氣。此時的延澤,正不知該如何對答哥哥的話。
換了神色的延池更加嚴肅,他按住延澤的肩膀,問:“澤,告訴我,爲什麼要當界主?”
延澤看着哥哥,說:“因爲哥哥。”
“因爲我?”延池不可思議的問。
“是的。因爲我發現每次父界提起哥哥適合的時候,哥哥的臉色都不是很好。所以我覺得哥哥是不喜歡站在風頭上,那麼就讓我來替哥哥分擔這個擔憂。所以我就讓自己很努力,想要讓父界也看到我,讓大家的注意力都不集中在哥哥的身上。”
延池沒想到弟弟是這麼想的,但這和成爲界主沒有多少關係,他想聽完延澤的話。
“後來,我接觸了不少關於外界的事務。原來外界並不如這裡,外界雖是自由,但也有衣不果腹衣不遮身的人,我邊界也有好多平民因爲地域的原因,受到遊蕩族羣的壓迫。之前我就想,如果哥哥成爲了界主,就要告訴他如何做。可是哥哥一定不喜歡別人來指點,所以就有了這樣的想法。”
“我竟然沒有想到你是這麼想的。”
延澤一改神情,問:“是惹到哥哥了嗎?”
“不,我笨以爲你想要當上界主是爲了一些虛榮的東西,看來我是誤解你了。看來,你當界主是最適合的人選,不像我一身都不在界主這個位置上面。”
延澤一驚,問:“不在上面?哥哥難道不想當界主?”
“不說這了,反正我是幫定你了,不管阻擋的人是誰。”
正是因爲下了這樣的決心,延池一直都在背後幫着延澤指點着,甚至是幫他處理一些特殊的事務。當然,事後延池還是會給他這個弟弟說一下自己爲何要這麼處理的。
如此一來,界主越來越看重延澤,也開始懊悔當初自己只顧與培養延池一人。久而久之,界主在延池那裡的時間開始短於延澤那裡的。因爲藉助着延池而被界主再一次在意的延洸心裡有了一些不甘,他覺得二哥纔是應該得到全部注意的。可是被人看不起的延洸什麼也說不上話,他只覺得自己只有有了一定的能力,纔可以讓界主聽自己的意見。
延池的心都在延澤上,久而久之就冷落了一些延洸。這一切都被延洸看在眼裡,但他只能用他們親兄弟這樣想法安慰自己。他心中何嘗不想讓延池把自己當親兄弟看。
越是這麼想着,就越是發覺不公平。就這樣,延洸選擇了極端。
時間久了,延池也開始不太管住在偏室的延洸,又因爲事務的繁重,延池也很少與延洸一起用餐。就這樣久了,延池連延洸修了異術的事情都不知,到了後來有人提出延洸的反常時,延池也只是微做驚訝的神情,不多過問。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延澤已經成年,延洸也開始被界主重視起來,延池早就過了年紀卻遲遲不肯成家。其他的兄弟都選擇了各自的路途,不再過問有關界內的事情。在界主看來,這位置只能是這三位兒子可以寄託。
延池一向穩重,處理事情來也是頭頭是道,只是可以看出一心都不在這正經事務上,好像不是追逐名利威望的人。四子延澤更是後來者居上,
之前聰穎的天資就擺在面前,如今思考的問題都不是片面的,而且很體恤百姓,主張少戰。他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而延洸一直都不被重視,幾年內就露出了頭角,他的眼裡卻有與他年紀不符的詭異與心機。但這類人要麼是界主的最佳人選,要麼是帶來危險的人。
這麼想着,一向果斷的界主也沒了主意。最爲親密的千大臣提議,延池與延澤是正好的人選,延洸不僅出身不佳,而且還頗有心計,行爲詭異。這位千大臣還說了一些延池與延澤兩兄弟的長短優劣,最後才說出延池的不合適。
“那麼也就是說,延澤是最好的人?”界主問。
“這只是臣的一人之意,不作數的,只是建議給界主。”
“可是延池不僅是長子,而且出身也是這幾個兄弟之中最好的,他處理事情來也是考慮很多的。”
千大臣接着答:“正是因爲考慮很多,做界主的怎麼可以優柔寡斷。這四子雖不是長子,但出身也是與長子同平的。況且自小教習的先生與將軍也都是又誇讚的。”
“在容我考慮考慮。你下去吧。”
延池三兄弟都聽說了這件事,延池不做任何反應,反而是更加閒逸起來。延澤不在意這些言語,他知道自己的哥哥不會因爲這而與自己關係惡化的。只有延洸一人,聽後陰沉着臉出去了,一連幾日都沒有回來。延池找了他幾天,都沒有找到。
不久,千大臣就橫死在了家中。他的五臟六腑都被擊穿,死相十分慘烈。下人聽到慘叫之後,看見他的身體正散發着黑色的煙氣,身上也是黑跡斑斑。
這一看就知是闕魔族的手法。
一日之後,延洸回來了,他的眼裡已經失了所有的清澈,只是無盡的渾濁與黯淡。別人問什麼他都不答,只有延池過問時他才說自己是掉進了山崖,後來才才能夠回來。看着衣衫襤褸又神色消極的延洸,延池也就信了。
可是沒想到,延澤還是發現了延洸的不正常。他找到了哥哥延池,想要做一些措施。
“不可能,他一向是聽話的,我知道他會不會做壞的事情。”延池怒斥了延澤。
“不可能?事情都已經到這個份上了,你還維護着他。我已經派人去看了,延洸他身上的傷都不深,看傷害的方向,是自己用刀劃的。而且,他的那些藥都沒有被服下,都讓他給到了。而且我打聽到,我們最鄰近的一個域內有闕魔族的行跡,他明明那裡都不去,可最近就去了那裡,而且很是頻繁。”
“你是什麼意思?”
延澤定下眼,狠狠看着延池,說:“他在暗中勾結闕魔族,修煉他們的異術。父界的千大臣的死恐怕與他也脫不了干係。”
說完,延澤就轉身出去,頭也不回。
“你去幹什麼?”
“看來你是被他騙住了,我自由我的辦法讓你清醒。”
延澤出了延池的屋子,就去了界主那裡,把自己的猜想都告訴了界主。界主本來就對延洸的突飛猛進感到意外,現在又除了這樣的事情,他心中也是百般的不安。於是,他趁延澤離開之後,叫來了最貼近的密衛,叫他仔細觀察延洸,必要時候就動手。
沒想到一向信不過人的延洸在喝下一杯延澤每日送給延池的糖水時,瞬間倒地失了氣息。好在延池就在不遠處,及時救活了本該喪命的延洸。
等延洸醒來,延池趕緊問:“怎麼樣?”
“好多了,要不是二哥及時相救,恐怕我早就魂斷天際了。”
“你到底是怎麼了?他們說是你中毒了。”
“是這樣的,我只是喝下了二哥送給我糖水,之後就不知道了。難道是那糖水?不是四哥給二哥的嗎,怎麼會有事情,四哥又不知道這糖水最近都是我引用,他是要傷害二哥?”
其實剛纔看病的人說,延洸飲下的事劇毒,普通人飲下立即斃命。延池找人看過,因爲延洸有練過闕魔族的異術,多以纔可以救過來。延池又聽到延澤的事情,再想起之前延澤離開的最後一句話,突然瞠起雙目。
“難道是延澤?”
“怎麼可能,四哥怎麼會置二哥於危險之中,這不是親兄弟所能夠幹出的。不是因爲界主之選吧?”
延洸一直把注意力都向延澤身上轉移,但不知不覺之中,自己也開始反思這件事。通過延池的眼光,他也知道延池心中想的就是延澤要殺死自己。應該是自己威脅到了延澤的路途,所以纔會這麼做。想到這裡,延洸又聯想了自己以往所說的冷眼與戲弄,這一次他不會善罷甘休,他一定要成爲界主,然後讓二哥只爲自己着想一切,讓所有人都仰望這個不可一世的他。
可是他們誰都不知,這件事就是他們所敬重的父親做出來的。因爲之前延洸母親的事情,界主就對這個兒子有了一些介意,更是對他厭惡至極。雖說時間沖淡這感覺,但這種
背叛的事情實在是猶如他們勳世家族的名譽。因爲早就沒了對兒子的愛意,再加上愛臣的死和勾結的罪名,他必須除掉這個隱患。
千大臣對延洸的最後一句評價,即使他的威脅。界主時刻都記住這句話,只是現在威脅不但沒有除掉,反而更加危險。
誰都沒想到,第二年的春天,界主在外受到行刺。刺殺他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他最憎惡的兒子——延洸。
界主沒有立即死掉,在他即將魂離的時候,說出了接下來的繼任者,還沒有說出延洸的處罰時就已經斷了氣息。他的旨意在整個破靈界下達,四子延澤即使破靈界的下一任界主。
得到這個消息,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連延池也在悲傷之餘替自己的弟弟高興一番。唯一不甘還是延洸,他費勁一切就是爲了界主之位,結果因爲被擒,所以將這個機會拱手送了他恨之入骨的那個人。
延澤繼位的當天,就與大家討論了有關延洸的處置。幾乎所有人都恨透了這個卑賤的五子,都提議將他處死以慰上一任界主的在天之靈。唯有延池反對了。
延池單膝跪下,以對界主的禮節面對延澤,說:“不可,我們本是兄弟,這樣做不僅讓天上的父界看了傷心我們的自相殘殺,更是讓外人以爲界主不近人情。”
一位上一屆就在的大臣站了出來,說:“果然是這樣,千大臣之前說王爺優柔寡斷,如今一看果然如此。一個弒父的兒子,又勾結闕魔族,怎麼可以姑息,誰還會議論什麼。倒是王爺你總是在這種小事上瞎操心。”
一直沉默的延澤走上前去,扶起了自己的哥哥,說:“哥哥說的對,你我本兄弟,何必在意這些禮數。”
轉身,他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木離,問:“木離,你有什麼看法?”
木離是一開始就待在延澤身邊的大將軍,與延澤的關係很是親密,多次救延澤於水火之中。這木離雖是將軍,但論足智,絲毫不遜於言官。所以,延澤喜歡把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給木離來下結論。
木離欠了身,行了禮,說:“這是確實是該按律法處理,可這也是界主的家室。我等還是不過問的好。”
聽了這話,延澤看着身前的延池,又看身旁滿臉義憤的大臣們,心中暗自做了決定,說:“罪人延洸,擾亂破靈境秩序,與闕魔族同流合污,私練禁術。而後,殺弒父親前界主,不知悔改,死不足惜。但念在界主賓天不久,以及兄弟情義猶在。所以將罪人延洸流放邊界之外,此生不得重回界內。同時剝奪其所有稱號與能力,杖一百後,與破靈界脫除所有關係。”
聽了這話,延池鬆了一口氣,延洸會這樣,自己也是脫不了的。要不是自己的冷落,延洸也不會這樣。好在現在延澤已經成爲了界主,而且這破靈界一會被整治好,所以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以後,延池留在了延澤這裡。延澤知道延池有話要說,所以退下了所有下人。
“澤,我要去關允域了。”
延澤一臉驚訝,問:“爲什麼,難道哥哥不幫我整頓破靈界了嗎?”
“不了,你本就是做着的料,放手這件事我很放心。延洸的事情我也有責任,如果我當初沒有把他帶到我那裡,他現在也應該是一個閒逸的王爺了。破靈界也變糟糕了。但是,我相信你可以把破靈界弄成自己所想的那樣的,你有這樣的能力。所以,我也該放手了。”
“哥哥。”
延池拍了延澤的肩膀,低下頭,肩膀顫抖着。他抑制住自己,不可以流淚的,明明弟弟已經很成功了,他可以一個人了。
“那麼,我就要出發了。”說着,延池就要出去。
延澤趕緊用手一攔,說:“哥哥是什麼時候出發,我這就去準備一下哥哥的王爺府的修葺工作。哥哥怎麼也要看我如何整治再走,要不然我出錯了就沒人可以幫我了。”
延池再次把手搭在延澤的肩膀上,笑着說:“澤,你可以自己做好的。而且,我已經等不及了。”
“什麼意思?”
“我即刻啓程,我等不及了,沒了我的關允域不知有沒有變了摸樣。對了,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不要抑制自己,一定要說出,錯過了就不好了。”
說着,延池就往門外走去。延澤沒有再阻攔,他臉上帶着笑容,暖暖的,就像是剛纔延池對他那樣。那麼,剩下的時光就讓自己爲哥哥祈福,讓他在自己所愛的地方與自己所愛的人白髮換青絲。下一次相遇還不知是什麼時候,但他希望是馬上,可他知道不會如此,但時間不會太長。
延池一路快馬,路上的花草趁着春天大好的開着,爭奇鬥豔。可延池卻沒有心情去看,如他所說,他等不及了,那個地方,那個人,都是他等不及的。他相信,那個金銀花一般的人一定也在那他們最常去的地方等着他,她一定也等不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