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匆匆趕回空樓，心想要趕快結束自己的那些任務，好提前回去向裘琴英說個明白。之前看裘琴英的種種表現，她應該也是被逼無奈的，只要說清楚了，一切都好辦了。
還沒等七朔詢問一些什麼，我就推開了他，一下坐在自己的桌位上，看着那些關於淨山以及那裡動亂的情況。
看着我一眼看一張紙來回尋找重要信息的樣子，七朔不免有一些不安，他一直盯着我，跟着我的動作擺動着腦袋。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裡，但我沒有任何精神去與他說些什麼。我必須瞭解完全部，以備馬上就要前往的淨山做準備。但我又怕晚上會有什麼緊急的集會，所以完全把握了，纔可以早些結束。
“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嗎？將軍從前一直沒有這麼緊張的處理事務的時候。”
“噓，我在忙。”我根本就沒有看他，胡亂回答着。
“哦，那我坐在一邊了，省得打擾到了。”
隨後七朔做了什麼事情我就不知道了，高度集中的我根本就聽不到七朔弄出來的聲音。子夜一開始猜得不錯，我就是過目不忘，所以這些東西對於我來講，只有記下的時間快不快，沒有全不全這一問題。
只是半個下午的時間，我就處理完了這些東西，那些該有批註、記號都有，一點差錯都沒有，與平時做的一模一樣。等着七朔幫我整理完了這些東西，我伸了伸腰，向後一躺，閉上眼睛，稍作休息。
對我而言，這麼高度集中的工作是要命的，不過就此來看，以後這麼工作也不是一個壞事，至少把自己的效率提上去了。果然還是不能在工作的時候分神想其他的東西。
“這麼快就休息了？未免也太不積極了吧？”這是子夜的聲音。
我坐起來，同時睜開了眼睛。我面前的就是子夜，認出她的第一眼不是她的樣貌，而是靠她的黑衣與黑髮。
“說對了一半，我是休息沒錯，但我可是幹完了全部，甚至把那些不需要知道的都背了下來。倒是子夜你，不工作，來我這裡做什麼？”
子夜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說：“沒想到你倒是跟界主學會了。”
“學會什麼？”我一愣，我纔不要和他一樣。
“學會了說說對了一半這樣的話，不過就着你平時不喜歡學習別人的舉止這一點來論，你剛纔最後見到的人應該是界主吧？不然，也不會這個樣子。人都有模仿的本能的。”
我嘿嘿一笑，說：“這回是你全錯了，我最後一個見的人，是七朔。”
因爲被突然提到，本來微微弓腰坐着的七朔突然直起了身板，像是有人在戳他的後背一樣。他驚慌的看着我們，像是等待着屠宰的羊羔。隨後，他看準時機，向外溜了出去。
“其實子夜你也有說那樣的話的時候，可能是你不記得了。”我補充了一句。
子夜瞪了我一眼，隨即說：“我早就看完了這些東西，你應該是想早一些回家吧？真不巧，我們晚上是有事情要商議的。”
“我早就想到了，所以就做好了準備。不過話說回來，我們這裡好像不大喜歡晚上工作吧？”
“我知道，所以我們這次就在君遊驍的家裡，只是作爲將軍的我們三人討論一下馬上就要開始的鎮壓。”
“什麼，君遊驍？爲什麼是他？”
我直接就忽略了鎮壓的事情，從子夜口中得出的事情，還是君遊驍的名字比較能夠讓我震驚。
子夜想都沒想，直接說：“對啊，本來說是爲了更好的討論一下淨山的事情，然後君遊驍就請我到他家作客。不過，我仔細一想，既然是我們三人，也不能把你丟下。”
我喝了口水，整理了思路，說：“也就是說我就是半路加上的？”
“那倒不是，本來君遊驍是猶豫的，不過他又覺得我說的有理，就把你加上了。”
“那你要是不說，君遊驍不就不打算叫我了，你們孤男寡女在一座府邸，難不成最後還邀你過夜？”
子夜擡頭想了想，說：“那倒是不會，以前是沒有這樣的情況的，最後都是君遊驍把我送回到我那裡。”
我扶了下額頭，緩慢的搖着頭。子夜應該是明白了我剛纔的話的意思，也知道了我此時的心情。所以，子夜擺出了不耐煩的樣子，打亂我思考。
“你多想了，君遊驍不是這樣的人。”
“子夜。”
“什麼？”
我看着她，說：“要不，你們今天晚上就在我那裡商討吧？反正我那府邸大得很，有你們睡覺的地方。而且裘郡主還在那裡，就我一人，多不好。”
“這倒是要和君遊驍商量一下，突然拜訪畢竟不是什麼好事。再說了，你自己都說你不把裘郡主放在眼裡，那麼她在與不在又有什麼區別。”
“那你就是讓我把她放在眼裡？”
子夜突然神色頓了一下，不再接話，嘴巴張開又閉上，一直沒能想起最後要說些什
麼。
我好說歹說，才讓子夜同意了，至於君遊驍，子夜說只要一說，他就絕對會同意的。
我一人回到了將軍府，遠遠看見老洪出門迎接，這與我平時回家的時間還差一些，老洪應該是早就準比迎接我了。看到這裡，我竟覺得自己以往那樣想他是不大好的，那麼一大把年紀了，還在這裡等着我，夏日那麼悶熱，這對他多少也是考驗。
“以後不要再這麼早等我了，天熱了，不必麻煩的。”
“將軍說哪裡話，迎接將軍是老奴分內的，將軍這不是早到了。”
我向裡走去，說：“是，我早來是吩咐一下，今晚有客人要來，讓廚房多做一些好的，不要怠慢了。”
老洪臉上流露了尷尬的神情，等了許久說：“那裘郡主？”
我隨意擺擺手，滿不在乎的說：“沒事的，她想與我們一起就一起，不想就讓下人把飯菜送到她的房間就行。”
“一定要這樣嗎？裘郡主是貴客，我們這樣怠慢也多少不好。不過將軍既然吩咐了，老奴也說不了什麼，老奴只是說一下自己所想。”
我細細想了下，確實是這樣，這樣的舉動對於裘琴英來講，多少是有些無力。這樣不僅不能夠達到我想要的效果，反而會讓我的計劃完全失敗。裘琴英最後留下事小，惹怒了裘王爺就不好了。
“也對，那麼就請裘郡主一起吧。算了，我還是去問問她的意思。”最後一句話，完全是在老洪的眼色中說出來的，他們也是知道這件事的利弊的。
裘琴英不愧了大家閨秀的稱謂，我只是剛剛說出這件事，她就頷首答應了，以至於我之前準備好的話都沒有說完。不過這樣最好，她的舉動正好讓我們和睦的進行今晚的晚餐。我回屋，讓椎雀幫我換了平時自己在家時的衣服。
因爲是夏日，天總是黑的很晚，但即將天黑的時候子夜他們都沒有來，我不得不派出下人去探看。那下人沒走多遠就折回來了，遠遠地向我這裡跑來。
“將軍，到了。”
他話音剛畢，我就見遠處有兩人走來，光是看湖藍色和玄黑色，我就知道這二人是君遊驍和子夜沒錯了。走近一看，果不其然，他們都沒有帶侍從，茗雪也沒有伴在子夜的身邊。二人並肩走的樣子尤爲親密，尤其是君遊驍詢問子夜的時候，我只覺得自己心中的百般不爽。
“沒想到延將軍的府邸還很氣派嘛，只是這個規模與延將軍的氣質不大搭配。”
“遲到的人沒資格點評什麼吧？”
君遊驍湊到我耳邊，說：“不是吧延辰遲，你生氣了，我只是說着房子太古板，你想到哪裡去了。”
我看着子夜，問：“你怎麼和君遊驍一起來的？”
“我去告訴他的時候，我一直就待在他那裡談論一些事情，一直到現在。所以我們是一起的。”
沒等我請君遊驍，她就自己進去了，左顧右看，不時稱讚點評。子夜見君遊驍這個樣子，對我尷尬一笑，像是讓我不要在意一樣。我知道的，君遊驍一直是這樣隨意的性格，他向來不把那些待人接物的規矩放在眼裡，卻是這樣的舉動，越能夠說明他把我已經列爲可以信任的名單裡了。
趁着沒人注意，我握了一下子夜的手，以一個細微的動作。我本做好了子夜不悅的準備，但她卻反過來捏緊了我的幾根手指，也是用細微的動作。沒有任何人看見我們手上的小動作。
“驍，不要太不禮貌。”子夜上前拉回君遊驍。
“你見我什麼時候禮貌過？”
我領着他們到用餐的地方走去，對於他們來講，說什麼客套話，做什麼該做的禮讓，都是多餘的。我們入座之後，裘琴英才來。因爲我之前與他們講過，所以他們沒有多大表現，尤其是子夜。
裘琴英入座的樣子和用餐的樣子，都是我們所不能理解到了，甚至讓一向隨意的君遊驍也開始有樣子的用餐。不過子夜倒是沒有什麼改變，她還是用她以往的樣子吃飯。不過在我看來，子夜原來用餐的樣子比裘琴英灑脫了很多，還不是女子做派。
“不說些什麼嗎？”君遊驍問。
我吞下口中的食渣，問：“說什麼？”
“說一些作爲東家該說的話，比如敬酒詞什麼的。”
我用手掃了一下桌面上空，說：“我們在座的可沒有喝酒的。再說了，我們只是用個餐而已，沒有那麼大講究，又沒有外人。”
一直專心吃飯的子夜突然停了下來，她看看我，又看看裘琴英，心裡有話但沒有說出來，最後一個人悶着吃飯。
不過君遊驍看出了子夜的變化，一直找着機會跟子夜說些什麼，想要解開子夜的鬱悶。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裡，我當然也要爲子夜做些什麼，尤其是在君遊驍的面前。
我夾了一筷子離子夜比較遠的菜給子夜，說：“你嚐嚐，這道菜見你你一直沒有夾，其實它是很好吃的，你試試看。”
“爲
什麼沒我的？”君遊驍問。
“你胳膊長，自己吃。”
我糊弄着君遊驍，又反過來照顧着子夜，子夜沒有多大情緒波動，專心吃着我夾給她的菜。我笑着應着子夜的各種神情，無意一瞥，看見了裘琴英。
此時的裘琴英正看着我，見我已經發現了她，匆忙低下頭，用筷子擺弄自己面前的米飯。
君遊驍對子夜好像是百般照顧，在我看裘琴英的空當裡，就爲子夜夾了不少的飯菜。但君遊驍爲子夜做的遠不止這些，他還不斷與子夜說話，打破子夜寂靜的僵局。我自然也不會居於其後。
“能不能好好吃飯，你們這樣我沒辦法吃飯了。”子夜突然說出了話。
我與君遊驍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不敢說話，直到子夜開始動手吃自己碗裡的飯菜。我與君遊驍也試着吃飯，只是此時餐桌上的氣氛有了一些不對。
我胡亂扒着自己的飯，眼睛卻一直都在子夜的身上。我看着子夜此時吃飯的樣子，她應該已經消了氣，我想要再爲一直吃白飯的子夜加一些肉，卻苦於剛纔子夜的表現沒有做什麼。所以，我只好用餘光盯着她，來緩解一下我的愧疚之情。
本以爲這一切不會有人知道，卻不想我的所作所爲都被裘琴英看在眼裡。
因爲餐桌上的尷尬，我們接下來的商討也都是在淨山的上面，誰都不敢扯開話題。因爲全心都在討論上，所以我們要的目的也得到了實現，很快就結束了商談。下週，我們就會去淨山那裡解決動亂的事情，到時候有我們三人主持大局。
我本想送子夜回去，可是君遊驍卻也爭着去，看着子夜的眼色，她大概是不想讓我再表現的出類。不過，就子夜的樣子，此時的君遊驍對我還構不成什麼威脅，也許這本就是我胡亂想的。
在門口送走了他們二人，我獨自一人踱步到後院自己的房間。剛到花園中，就遇見了等在門口的裘琴英。
“真不好意思，今天讓裘郡主見笑了，我們本來不是這個樣子。”
裘琴英羞澀笑了笑，說：“叫我琴英就好。”
“琴英。”
裘琴英應答了一聲，隨後說：“沒關係的，我本就喜歡這樣，我從小就沒有見過這麼熱鬧的場面了，有人陪着，真的很好。”
我不知道她想說些什麼，就準備結束這一堆話，趕快回房睡覺。
她應該是看出了我這一想法，連忙喊我：“遲哥哥。”
“什麼？”
“其實我之前說了謊。我根本就不是很在意軍隊上的事情，我其實連軍隊是什麼都不是很瞭解，只是父親讓我這麼說，是爲了讓我更好地與遲哥哥相處。”
“這我是知道的。”
“你知道？”
“嗯。從你剛開始來的時候，就見你對軍隊並不是付出那麼多的精力去了解，甚至只是敷衍。還有，你最開始的活潑也是裝出的吧，我之後再沒見過你那樣。”
裘琴英低下頭，低聲說：“是嗎？那我這樣一定很讓遲哥哥傷心，我也沒想過，自己竟會如此騙人。只是我在來之前也不是想這樣的，只是父親一直這樣教給我。我來了之後突然就改了自己厭惡的想法，能夠與遲哥哥相處的這些日子，我真的很期待。”
我撓了撓頭，覺得揭穿她好像傷害到她了。
“沒有，我沒覺得什麼，反正你也不是真心的。誰沒有說過謊，對於其他人來講，你這件事根本就不算什麼。不要放在心上，去睡吧。”
我剛要回屋，卻又被裘琴英叫住，她的眼神很堅定，像是烈日的陽光一樣，這次她應該是下定決心了。
“遲哥哥是喜歡子夜姐姐的，對吧？”
“什麼？”
“遲哥哥之前在空樓對子夜姐姐的樣子，今晚也是。之前我是不懂的，但經歷了這麼久，我就懂了，遲哥哥一定是喜歡子夜姐姐的。”
“這件事不好說，你就不要管了。你什麼都不知道，胡亂猜的。”
裘琴英定了定眼神，說：“不是的，之前我確實是不知道，但後來我是體會到了，是有原因的。”
我吞了口口水，喉結跟着一個下上，我盯着自己眼前的裘琴英，她現在的樣子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但是，她的眼神我確實見過的，那日在深林中，子夜看我的眼神就是如此，我一直都不會忘記。
“是什麼原因？”我還是問出了。
我等待着裘琴英的回答，即使我知道接下來的回答我能夠接受，但無論是什麼，我還是親自了解了最好。錯過了，一切都完了，這是我現在才體會的，因爲我這才知道了我究竟錯過了多少，一定不能再錯過什麼了。要讓裘琴英說完自己的心裡話，憋着只會傷害到她。
“以爲現在我與遲哥哥的感受是一樣的。”
“一樣的？”我愣住了，一時不能理解她所說的話。
“是，我一直都是，喜歡着遲哥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