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仲,我受住了烙臉之痛,割疤之痛,生肉之癢,今日這夾手指,比起曾經的體膚之痛,只是小巫見大巫而已,而且我感覺得到,用刑時,縣衙在刻意緩勁,定是你在背後幫我說話,對嗎?每次受苦之時,都有你在我身旁用手腕爲我止痛,與我一起受難。我怎能再淚眼對延仲,那也對不住你手腕上這一道道齒痕啊。我呀,現在只有笑顏作淚眼,纔是如今對延仲最好的報答和體貼。”蘇若瑤善解人意地看着程延仲。
程延仲握起蘇若瑤已包紮好的手指,說:“笑也溫柔,哭也溫柔,若瑤你在我面前不必強顏。我問你,小滿被自己嚇死確實與你無關。”
“是啊,肯定是因爲若瑤的妹妹的骨灰盒在惋春園,知道小滿出惡毒之計,用羊肉湯惹若瑤傷心至極,所以若瑤的妹妹的魂魄要了小滿的命箭皇。是小滿自己作惡,該死。怎能怪若瑤。”周朝霞爲蘇若瑤說。
“朝霞,別這麼說小滿,她也挺慘的。不過若瑤,剛纔四娘指正你從惋春園過來,你完全可以否認。反正只有她一人看到,如果你否認,就可不用受這本就不該的刑罰了。”程延仲把不解的話說完。
蘇若瑤望了望窗外遠處:“我這麼做是因爲對如嫣的虧欠,畢竟小滿是她的丫環。小滿雖不是我殺的,但卻因我被罰住在惋春園,產生精神疾患而死,直接原因是因爲聽到我的歌聲而發瘋嚇死。這是抹不掉的責任與事實。延仲,你想,如果我否認了四夫人的指正,四夫人會如何?”
“既然她從前能唆使年幼的世襲來誣陷你虐待,如今也會如此。若瑤,你做的對。”程延仲想到了這一點。
蘇若瑤說:“天網恢恢,雖然我沒作惡殺害小滿,但事實就該承認。夾指之刑我心甘情願。否則,我蘇若瑤怎麼配得上延仲你這個翠竹君子呢?”
“我原來已榮幸地成了若瑤心中的翠竹君子。若瑤,以後,我來做翠竹君子,你就做翠竹夫人吧,別想着自己做君子,很多束縛的。”程延仲笑她略帶愚昧的真誠。
蘇若瑤談笑自若:“只許你作君子,我就做個女子嗎?我要做女中豪傑!流芳百世!”
程延仲嬉笑:“喲,我這隻小貓兒還有這麼遠大的志向,我才知道呢。”
“在我心中,總會生出許多,你不知道的秘密。你若想知道,以後看你表現如何,再衡量要不要告訴你。”蘇若瑤端起了小架子。
程延仲愜意地問:“那夫君該如何表現呢?”
“這個嘛,不告訴你,自己琢磨去吧。”蘇若瑤留點神秘感給程延仲。
程安見兩人開心,就在旁邊傻傻地問:“初九那日,蘇姑娘只是喝了一碗羊肉湯就傷心難過得讓大少爺陪了她兩天,習武練劍冰焰帝尊。今日這夾指的痛,卻能一笑而過,程安實在糊塗了。”
周朝霞大聲說他:“程安,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個都不明白,我用腳趾想都明白。那碗羊肉湯傷透了若瑤的心,而夾指對百折不撓的若瑤來說是體膚之痛而已,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шωш⊙t tkan⊙℃ O
程延仲看着他兩鬥嘴:“還是朝霞這個丫頭百伶百俐,一看就明瞭,程安,多學着點。說到體膚之痛,今日我們西廂房個個受傷,若瑤被夾指,我被若瑤咬傷,朝霞和海星捱了板子,只有程安這個笨蛋傻人傻福,毫髮無損。若瑤,我們西廂房每個人都陪你一起受傷,今日,你可是痛中作樂了。不寂寞吧?”
蘇若瑤表現得越來越識大體:“延仲,我和朝霞,海星三人,我們是西廂房的人。但你還有東廂房。今日行刑之前,如嫣爲我求情說,等我產子之後再行刑,以免傷了胎兒。這是她的一片善意啊。”
蘇若瑤懂程延仲的心思,越是趕他走,他越不願去,果然,程延仲說:“今日衙門一來審案,現在都到辰時了。現在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若瑤,現在不用你提醒,我立刻去學堂爲自己的晚到領罰。晚上回來再去看如嫣吧。”程延仲不太想去,他怕看望了曹如嫣之後,今日就沒好心情唸書了,也難怪。
程延仲帶着程安走後,一夜沒睡的蘇若瑤睡着了。周朝霞和海星忍着板痛輪流睡覺,輪流守衛着蘇若瑤。還好幾個人都只是皮肉之痛。
程迪智和大夫人,二夫人年紀大了,一起在建安廳內討論小滿精神病死這件事。
“小滿的屍體已送回她家裡了嗎?”程迪智問。
大夫人回話:“衙門審訊一結束,就送回去了。按慣例給她家裡打發了些銀兩。”
“那如嫣呢,看她初九那日吐血之後就一直臉色蒼白,今日又在東廂房門前,看着延仲被蘇若瑤咬手腕而暈倒惡魔駕到:甜心撩上癮。現在如嫣怎樣了,她身體這麼差,親家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到時,誰來給延仲擦屁股啊?”程迪智又要擔心和曹家的關係,又要心疼着被夾手指的蘇若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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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安慰他:“既然事實已如此,小滿都死了,親家肯定會知道。妾身想,如嫣不僅體虛火旺,心緒不寧,如果請她的孃親來看看她,勸勸她,母女連心,或許這身心自然就好些了。不知老爺和夫人是怎麼想的?”
“這個說的也不錯。等過幾天,這丫頭氣色好些了,請她的孃親過來喝杯茶也好。”程迪智說:“夫人,這事你去辦吧。”
晚上,程延仲爲了多補點拉下的學業,在學堂多呆了一會。回家路上,他想着今日凌晨衙門被請來,專門針對蘇若瑤,心中就憤憤不平,對隨身的程安說:“人命固然重要,可以前就不見得程府這麼關心下人的命,爲了丫環小滿而凌晨請衙門,仵作。我從小在程家長大,這點我怎麼會不懂啊,爹,大娘。”程安不懂程延仲在念些什麼。
回到程府後,程延仲沒吃晚飯就去了建安廳,此刻只有在這裡夫婦在吃飯。程延仲看見他們兩都在這,正好,把想說的都說了,他坐也沒坐,傲然屹立着:“爹,大娘,延仲給你們問好了。”
“延仲,沒吃飯吧?一起來吃晚飯吧。”大夫人見他目光銳利如劍,怕是沒好事。
程延仲沒坐下吃飯,鏗鏘有力地說:“延仲從小到大都未見過我們程家對一個下人的死這麼關心過,竟然在凌晨時就把衙門請來了。至於是誰請的就不必說了,說出來傷感情。不過延仲也不想賣關子,就直說了,若瑤在程家屢遭欺凌,就連我這個所謂的風光無比的程家大少爺多次言明要護她,不許欺負她,卻也是螳臂當車。爹,大娘,若今日她有事,或是胎兒有事,我會很難過,但我不會像從前那樣傷害自己或以死來逼迫你們。我依然會遵循忠孝禮儀,尊稱你們一聲爹,大娘,爲你們養老送終,扛起程家的大業。但是,我們的父子之情,母子之義,延仲無法保證,恐怕就此慢慢淡去了逍遙小書生。延仲的話說完了,不打擾爹和大娘吃飯了。”
程延仲還未走出建安廳,就聽到一聲拍筷子的聲音,他心裡念着:即使我不這樣點明出來,你們還是會以各種理由繼續傷害若瑤,何不把心中積壓的憤怒一吐爲快,也一併警示。
大夫人放下筷子後眼神險惡:程延仲,你從小到大,我把你當親生的還親,你就是這樣爲了一個女人回敬你的嫡母的?好,你有初一,就不要怪我有十五。
程迪智被程延仲這樣教訓一頓後,也無心吃飯了:“都說請個仵作過來驗屍就可以了,你偏要請衙門來。這下鬧得,延仲不開心,如嫣也被氣着了。”
“老爺,這丫環小滿不是程府的,而是如嫣入門時從曹家帶來的,我這麼做還不是爲了兩家日後的關係往來。辛苦了一早上,倒是弄得裡外不是人,也沒誰理解我的苦心。”大夫人一副能幹賢惠的模樣:“你看,這頭又痛了。”
程迪智知道不宜對大夫人置氣:“我不是知道你的想法,才同意你請衙門嗎?剛纔我隨口說兩句,也是因爲被延仲氣着了,你就別跟着生氣了。一直頭痛,一直喝藥,也不怎麼見好。嗨,禍事連連,最器重的兒子也與我抗衡。”
“還不都是蘇若瑤造的禍,將禍事串成一串,繞着我們脫不開身!”大夫人憤怒起來又抱着頭疼。
不一會,程延仲就到蘇若瑤這裡,匆匆吃了幾口飯,洗漱之後就疲憊地躺下了。
蘇若瑤在一旁問:“今日這麼疲勞,是因爲凌晨起得早,沒睡好嗎?”
“有一點。但主要是因爲剛纔回來時去爹和大娘那裡爲你出了一通氣。然後去東廂房,如嫣不氣也不惱,卻什麼表情也沒有,只對我說:今日你咬我手腕,一通出生入死的恩愛場景真是感人肺腑,她會永遠銘記這感人的一刻的。”程延仲不太樂意說的樣子,有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