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瑤已來到正房,可她和程延仲一樣,也沒想好該怎麼勸說曹如嫣。其實不用他們勸說,曹如嫣已起牀站在窗戶邊,伸出手,想捧着雨後的晴朗。
她轉身,雖還是憔悴,但眼神似乎在剛纔吸收了雨後的陽光,那樣明媚。她問蘇若瑤和程延仲說:“延仲,瑤姐姐,你們那麼疼我,可否原諒我一次出爾反爾?”
“如嫣,你笑了,幾天沒見你笑得這麼開朗。”程延仲高興得暫時忘了自己的想法,問她:“是否這驚雷過後的晴天,讓你笑得比陽光還溫暖人心?”
蘇若瑤覺得她的語氣比前兩日勇敢了:“如嫣,什麼出爾反爾?只要你說得對,不耍賴,我不會說你言而無信的。”
“如嫣,你好像有什麼新奇的想法?”程延仲問。
曹如嫣向程延仲行夫妻之禮:“延仲,我錯了。”
程延仲扶她起來:“你這是做什麼?這裡沒有外人,你這做給誰看呢?”
“做給我自己看,我在道歉呢,”曹如嫣將自己的志氣全部道出:“我一直催着延仲另立新居。可大娘狠心要摧毀延仲,不管我們住到哪去,她都會忌諱延仲的存在,懷疑延仲你在覬覦‘嫡長子’之位,爾後對我們下毒手。我想,在外面下手,會比在閏竹園下毒手容易得多。你說是嗎?延仲?”
“你說的都對,這是我剛纔要對你說的話。聰明的如嫣,我就知道,前兩日,你是害怕得亂了心智,纔會急促地催着我離開。”程延仲驚喜不已:“那我們就不走了我的絕色總裁夫人。”
曹如嫣推開他,坐下,認真地說:“延仲,不能太興奮。以後我們在程府的日子可要處處警惕了。本想着如延元所說,惹不起可躲得起,但你多次向爹請求另立新居,表示無意於程家大業,可大娘還不肯放過你。只能說是惹不起也躲不起。既然躲不起,那就直面槍林彈雨吧。火來水滅,水來土掩,一計還一計。躲避不是辦法。”
蘇若瑤笑了:看來不用我費心勸他們了。
曹如嫣坐過來:“瑤姐姐,我說了這麼多志氣的話,你卻一言不發,是否怪我言而無信?”
蘇若瑤挽着她的肩:“我呢,早就想阻止你和延仲離開。只是想到先要讓你的心緒寧靜,再跟你說。可沒想到,你自己想通了,這樣不更好?免得我強留你們在閏竹園。”
“這麼說,我們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一起去了。”曹如嫣站起來,舉起拳頭:“總有一日,我們要揭開大娘的醜惡嘴臉,過安寧的日子。”
蘇若瑤也站起來:“延仲,現在,你可以換好衣裳,放心地去巡海了。越是苦難的時候,越不能慌亂,要活得像平常一樣。一面井然有序,有條不紊,一面又要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一起面對未知的困難,是福,一起享,是禍,一起扛。沒什麼可以壓垮我的。”曹如嫣宣誓。看樣子確實被驚蟄天給驚醒了。
程延仲也完全放心:“好,我今晚回來,要看到你們如早上一樣。”
“那我想剪指甲。”曹如嫣給他個嬌吻。
程延仲心裡甜蜜地一動:“不行,等我回來看着你剪指甲。”然後他出去了。
蘇若瑤和曹如嫣看着祁院的狼藉,曹如嫣傷感了:“延仲怎麼拿這些竹子出氣呢?那是我們請求爹,特意爲他種下的啊箭皇。”
“他看你哭得那麼厲害,受了那麼重的苦,就把他喜愛的翠竹當做惡人歹徒,都砍斷了。他做的對,如嫣,他爲你傷透了心。如嫣,所以只有你的笑容纔對得起延仲對你的愛。”蘇若瑤傷感。
曹如嫣咳嗽兩下:“瑤姐姐,我們別難過了,春天的竹子長得快,不久,這裡又是一片蔥蘢了。我現在摸不透雷公爺的心思,昨夜,雷電大作,閏竹園的所有居所完好,偏偏將我們最喜愛的山居亭和曉夢亭擊了個粉碎。雷公爺是知道我們的心思,故意和我們作對嗎?”
兩人已在閏竹園內散步了,蘇若瑤說:“我覺得,雷公爺知道你想出世躲避的心思,認爲那是不對的,所以擊碎了山居亭,那是在驚醒你,不是和你作對。”
“瑤姐姐說得也對。可我的‘山居秋暝’豈不成了一場們夢?雷公爺爺,即使是夢,也給我留個亭子做夢不可以嗎?不過如果你不去擊碎它,我又如何能相透呢?”曹如嫣憂鬱中想通了,問:“瑤姐姐,你的‘曉夢亭’是個美夢吧?可惜了。”
“碎了就碎了吧。‘莊生曉夢迷蝴蝶’本來就是虛夢一場,成不了真,所以雷公爺乾脆擊碎了我的‘曉夢亭’來提醒我。”蘇若瑤一副想得開的樣子:“如嫣,這麼說來,雷公爺是對我們在提醒,關照,保佑的。”
“嗯,謝謝雷公爺。”曹如嫣雙手合十,拉起蘇若瑤的手:“可是我想去祭奠緬懷一下山居亭和曉夢亭。雖然雷公爺的意思是它們不該存在,可我們曾喜歡過它們啊。走吧。”
蘇若瑤跟着走,心裡卻憂心悄悄:雷公爺,我的曉夢是在延仲如嫣身邊等着程經長大,給他帶孫子孫女,我做奶奶。你不同意這個合情合理的曉夢嗎?是因爲我和一官的不倫關係惹你發怒?還是因爲程經不孝,不認我這個親孃惹你發怒呢?如果你因我的曉夢而生氣,就把氣算在我頭上吧,程經他什麼也不懂啊。
曹如嫣已拉着蘇若瑤的手來到了毀壞的山居亭無恥之徒。讓她極不自然的一幕出現在眼前:程延濱帶着一個泥瓦匠在修建山居亭。他右手無指,幹這些活,比常人困難得多。
曹如嫣很尷尬地推推蘇若瑤:“瑤姐姐,你看,程延濱在那裡。”
蘇若瑤知道她不便說,就上前去:“二少爺,敢問你這是在做什麼?”
程延濱擡頭說:“如嫣最喜愛這些亭子裡的山居亭,可被擊碎了,我想一磚一瓦地把它重新建好。”
見到曹如嫣也來了,程延濱像上前問好,蘇若瑤攔住了:“二少爺,上次大少奶奶在山居池,差點溺水,多謝你相救。但你現在又出現在這附近,這樣做,是授人以柄還是倒持太阿?別忘了,你禁足一個月的時間還未結束呢。”
“管它呢。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程延濱關切地問:“如嫣她被劫持,沒有受傷吧?昨晚打雷沒嚇着她把?”
“二少爺,她是你的大嫂,這些不是你該詢問的事。總之,謝謝你在山居池對大少奶奶的救命之恩。也希望你早日懂得爲人處世之道。否則,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他人。”蘇若瑤警告他。
可程延濱卻聽不進去,而是笑看着曹如嫣離去的背影:“她走路也很可愛,蹦蹦跳跳的,像個小孩子惹人疼。”
旁邊的泥瓦匠是個有年紀的,心想:不得了,這個不懂事的二叔竟敢迷戀大嫂,難怪發瘋似地只找我一個人來修建這麼大一個亭子,要猴年馬月才能修好啊?我不該淌這趟渾水,惹這是非。
蘇若瑤和曹如嫣來到被擊毀的曉夢亭,更不願意見到的人出現在那裡:三少爺程延兆,領着一班泥瓦匠在重新修建曉夢亭,不懂建築的他,坐在旁邊指手畫腳。
想到他曾經作的淫詞豔畫,曹如嫣不禁後退了一步,膽怯地說:“延兆弟弟,你身體好了?”
“好多了,大嫂,”程延兆回答,又刻意怪里怪氣地說:“蘇夫人可好?”
“三少爺好絕色丹藥師:邪王,你好壞。”蘇若瑤詫異而厭惡地說。然後急匆匆拉着曹如嫣離開了:“我情願看到曉夢亭和山居亭的殘骸,也不想見到這些煩心人在修建。”
“他們是在違背雷公爺爺的意思,”曹如嫣煩躁地說:“他們想去修就讓他們去吧。一個二少爺,一個三少爺,都不關我們的事!以後誰都別想拿這些事來要挾我們!”
至幸堂中,程迪智覺得奇怪:修建閏竹園時,每座堂頂,都裝了龍頭,用銅絲接地。其他院子,亭子等,頂上都裝了魚頭接地,怎麼會有兩座亭子被擊碎呢?是修建時工人們大意,忘了裝魚頭嗎?兩座亭子,被擊碎,是吉兆還是凶兆?出去看看吧。
破碎的山居亭裡,程延濱還在砌磚,這讓程迪智很頭疼:延濱還在夢着他大嫂如嫣吧?
程迪智走過去:“延濱,你乾點正事吧。讓爹對你死去的娘有個交代好嗎?”
“爹,我覺得這件事可以向我娘交代了。”程延濱頭也不擡,專心砌磚。
“二叔迷戀大嫂,你以爲我不知?”程迪智蹲下輕聲批評他。
但泥瓦匠還是聽到了。程延濱否認:“爹,我沒有,你別聽人胡說。”
“你這麼說就好,延濱,我打算給你說一門親事,讓你收收心。”程迪智起身說。
程延濱扔掉手中的瓦刀,也站起來:“爹,我不想成親。”
“你不念書,不成親,也不幹點正緊事,整日念着一個有夫之婦。你不爲自己想,也該爲弟弟妹妹做個榜樣吧?”程迪智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拿他實在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