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舅舅都不問嗎?”白臉男子淡淡看着朱曦,冷冷道。
“這…你……”朱曦一頭霧水,這神仙自稱舅舅,晴天霹靂般的變故,他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常秀也怔住了,怎麼也沒想到突然出現這麼厲害的神仙,還說是朱曦的舅舅。這突如其來一幕,她直覺裡突然閃現莫名其妙的,強烈的不安,小手緊緊抓住朱曦大手。同時法杖紅光閃現,準備隨時出手。
街上衆人只見三人站着不動,渾然不覺三人之間正發生什麼。三三五五,照常購物賣貨,散步遛狗,打情罵俏,嘻嘻哈哈。
“看來,他們並沒告訴你,不過他們現在也顧不上這些啦……”白臉男子看着愣愣的兩人。忽然神色一變,目光冷冷看着朱曦,冷聲道:“那村子的詛咒你解的吧。你我有血親關係,能解開我的詛咒也不足爲奇。可你知道奧布尼森有多可憐嗎?絕望的她自殺了,滿地是血啊……看看!我這臉,看見了吧。她的臉跟我一樣,漂亮吧!哈哈哈哈哈……我這胸口直到現在還有個洞,什麼都彌補不了!這是我心頭永遠的痛!但你擅作主張,幫那些喪盡天良,毫無人性,豬狗不如的村民解咒,對得起冤死的奧布尼森!對得起我嗎!”
朱曦被這一連串衝擊震得腦袋都疼了,怔怔的不知說什麼。
常秀見他這模樣,心頭一驚,拇指使勁一掐。朱曦“啊”的聲,終於一激靈回過神來,看着神情激憤,黑髮飄飄的男子,說道:“不管你是不是我舅舅,不管你有多厲害,我始終相信自己沒做錯!奧布尼森小姐是很可憐,也深深觸痛了我。但這些村民是無辜的。幾人的錯不能株連全村,即使奧布尼森小姐活着,她也不會贊同你這麼做。何況讓再多的人痛苦她也不會活過來了。同樣的你這麼做,又製造了多少你和她一樣的悲劇?那世世代代不見天日的村民有多痛苦,你知道嗎……”
“胡說!他們這點痛苦算什麼!那是他們罪有應得,活該如此!”白臉男子身子一顫,黑黝黝的神魄巨浪滔天,瞬時整條街的人都被定住,像是凝固成雕像一般。
朱曦和常秀只覺得彷彿置身深海,一陣窒息和無力感瞬時裹挾壓迫而來,連呼吸都覺着困難。
朱曦大喝一聲,兩道神魄齊齊裹住自身和常秀,方纔慢慢舒緩過來,神槍一指男子,冷聲道:“你真自私!彷彿天地間只有你的幸福纔是幸福!其他任何事物都無關緊要,都可以隨便踐踏碾壓。你這樣的人,奧布尼森小姐怎麼會救……”
“住口!”白臉男子黑髮狂舞,黑衣烈烈,一指朱曦,喝道,“別以爲你是我外甥,就不會殺你!告訴你,我叫後卿,本是上界天仙!這星羅宇宙有個星球,上古曾發生過神魔大戰,受上界指令我去幫助正義一方,後來發現無情無義的恰是這滿口正義的一方。哈哈哈哈哈……於是我反戈一擊,和九黎部族共進退,一起對抗虛僞的星羅天界……可惜時不我與,終究無力迴天。拼盡最後一絲神魄,破碎虛空到了這星球,失卻神魄失卻記憶。結果被善良的奧布尼森救了……後來你父母和另外三人,把我封印在大宇湖底,無盡歲月,我一直在思考什麼是正義,什麼是對錯。那你告訴我,奧布尼森爲什麼就不能幸福?爲什麼我就要被封印?”
朱曦看着滿身黑霧繚繞的後卿,愣了愣,嘆氣道:“既然你成仙了,漫漫歲月都還想不明白,那我的回答你會信嗎?奧布尼森小姐遇到你並救了你這是‘因’,因爲你而殉情,這是‘果’。你被封印,爲什麼是你而不是其他仙神,這你肯定也想過。我的答案是一切都是註定的,天道昭昭,因果循環,應報不爽。既然痛苦,何必執着;放下心魔,珍惜當下。有什麼不好……”
“哈哈哈哈哈……”後卿黑髮豎直挺起,仰天長笑。良久方纔止住,一指朱曦兩人,說道:“放下心魔,何必執着。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放心,我不殺你!既然你這麼勸我,那我也讓你感受感受什麼是痛苦,心魔又如何放下……我詛咒你們相守不能相依,生生世世永不能一起!否則將受萬魔噬體,萬箭穿心之痛!”
一團黑烏烏的神魄咻的一聲射來,朱曦和常秀神槍法杖齊齊揮出,卻似無物,直接從兩人之間穿了過去。
——兩聲驚叫傳來,緊接着朱曦和常秀的身體被像無數的妖魔鬼物撕咬,心就像被萬箭一齊射穿,無比劇烈的疼痛瞬間傳來;眼前一黑,兩人齊齊倒地,昏了過去……
“不能詛咒你本身,姻緣也可以吧。我要讓你們相守不能相依,感受什麼是煎熬和痛苦!”後卿慢慢放下手,看看昏倒在地的朱曦和常秀,冷冷道。
黑影望向南方,嘆了口氣,怔怔唸叨:“這麼久啦,奧布尼森,你村子改叫辰月啦。他們離開都到南端叢林去了,你要找不到我,就去找他們吧……”
——街上被定住的人幾乎同時一顫,隨即甦醒。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什麼都沒發生。
很快有人發現地上躺着的朱曦和常秀,越來越多圍了來,有顧自走開的,也有咽口水的,有指指點點的,有興奮說什麼的……半個小時,就是沒去扶的。
——“朱曦!秀姐!”不遠處綠影一掠,大吃一驚的莫寧,趕緊上前扶起兩人,接着幾個閃動,消失在詫異的,不過癮的目光裡。
朱曦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牀上,常秀雙目緊閉呼吸停勻躺他身邊,焦急不安的莫寧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唉聲嘆氣。
“莫寧……”朱曦弱弱道。
“朱曦!你醒啦!”莫寧一步跨了過來,“你們怎麼啦?”
朱曦想起那一幕幕,慢慢明白怎麼回事了,良久擠出一絲微笑拉着莫寧的手,說道:“別擔心。我們遇到一個很厲害的,沒等出手,就被整暈了…你秀姐跟我一樣,不久就會醒……我倆是你救回的吧,幸好當時你不在,不然不知他還會出什麼招……”
莫寧聽了朱曦怕他擔心而省去重點的講述,頓時大驚失色,神情無比凝重,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七十六級神仙!怎麼會這樣?幸好你倆沒事啊……你倆等着先恢復身體,我去準備晚餐。”
朱曦轉頭看着美麗無方的小臉,心似千刀萬剮,一陣心痛傳來,再也忍不住的淚水瞬間滑落……
朱曦顫抖的手伸過去,想握住熟悉的溫暖的小手,突然一驚又猛的縮了回來,“相守不能相依,生生世世不能在一起……這是爲什麼?我獨自受罪…也不想你跟着受累……”
“你…哭啦……”甦醒的常秀,清淚嗚咽,“…看你流淚…卻不能…幫你擦…對不起……”
“不…是我連累你…讓你受到這樣的痛苦…我好難受……”
“傻瓜…別這樣…幸好…你沒事…我們都還活着。”
“…看到你就在我身邊…我就無比幸福……”
兩隻手不自禁碰在一起,兩人身子同時一顫:萬魔噬體,萬箭穿心的劇痛瞬間傳來。臉色慘白,汗如雨下,連呼吸都痛。兩人忍着無比強烈的疼痛,一聲不吭,嘴角浮起了一絲淺淺的微笑。
“後悔嗎…跟我一起…這樣……”
“再說…我生氣…生氣啦……”慘白的小臉,無神的大眼睛瞪他,“絕不能…再提…不然…我永遠不會…原諒你…記住沒有?”
“知道啦。”朱曦擦去淚水,說道,“讓你流淚,我卻無能爲力…世間還有什麼比這更痛的?這空虛讓我覺得一點力氣都沒……”
“不…你不能這樣。我想…既然能解開奧布尼森的,等你恢復之後,也許能解開我們的……”常秀擔心他產生心魔,急忙安慰道。
“真的嗎?”朱曦臉上慢慢綻開笑意。
“試試…就知道啦…所以現在…我們最重要的是…儘快恢復。爲我們自己…也不能讓莫寧擔心。”常秀見他恢復正常,鬆了口氣,蒼白的臉微笑道,“只要我們的心一起,一起努力…總有一天會解開的……”說着說着,兩人的手又想握起,同時一顫縮了回。
“嗯……你眼裡有我,我的心裡有你,我很開心。”朱曦慢慢坐起來了。剛想去扶睜着眼不能動彈的常秀,手卻生生停在空氣中,嘆了口氣,說道,“對不起,差點忘了……你多躺一會吧。”
常秀掙扎了下,卻一點力氣都沒,慢慢閉上了眼。
往事歷歷在目,從離開月光族,在莫族叢林認識朱曦開始,連雲谷,辰月,巴卡拉,直到雅瑪。
想着想着,忽然想起麗英……一陣心痛襲來,眉頭不由緊緊皺起,良久方纔慢慢平靜,嘴角揚起一絲不經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