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這般說來,行真和尚必定不肯相信,玄心寺身爲仙道三大支柱之一,派中高手如雲,又怎麼會有什麼大劫降臨。既然是號稱“神卜”的珈藍寺主持如此言明,卻也不由得他信了幾分。行真大驚之下,一頭跪倒在地,急道:“還請尊者指點迷津,救玄心於水火之中!”
融鈞尊者苦笑兩聲,道:“天道循環,變化無常。老衲只會占卜吉凶,又怎麼可能幫得上忙……”話雖如此,他卻架不住行真苦苦哀求,猶豫半晌,終於道:“也罷也罷,老衲一人法力不足,小友回寺之後,可告知尊師渡相親自前來,合兩人之力,嘗試解讀此卦,看看可否有什麼補救之策。”
行真頓時大喜過望,連連稱謝。那融鈞尊者擺了擺手,又將幾枚銅錢擺在地上,道:“兩位小施主還請噤聲,老衲這就爲張小友卜上一卦,還朽木那老頭一個人情。”
說着,他袖子一抖,左手掐了幾個法訣,那幾枚銅錢又如同剛纔一般滴溜溜轉了起來,越來越快,化作了一團殘影,看不清虛實。
張然羽心知這一卦所指正是自己,不由振奮精神,緊緊盯着那幾枚團團旋轉的銅錢,一眨也不敢眨。
融鈞尊者又向着那銅錢吹了一口氣,只見這幾枚銅錢越滾越快,竟然漸漸發出了一陣輕煙,將它們包裹在其中!
這一卦的過程大異於方纔那一卦,甚至連張然羽都看出了其中的不同。融鈞尊者面色一肅,咬了咬牙,雙目倏然一亮,額上猛然冒起了幾分白光,向着那銅錢照射而去!
誰料白光所至之處,一團若隱若現的青煙涌了出來,將白光纏繞擊散,竟然絲毫突破不得。融鈞尊者也未曾見過如此卦象,一時間竟是急得額上滲出了汗來。突地,只見他猛然屏息,繼而一聲高喝,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濺射在那銅錢外的煙霧之上!
轟!!
只聽一聲巨響,那煙霧猛然炸了開來,震得三人心神一顫!一時間,煙霧瀰漫,目不可辨。不多時煙霧消散,張然羽睜大了眼向下看去,卻頓時當場呆住!
那幾枚散落在地上,用來占卜的銅錢,此時此刻,竟化作了團團銅屑殘渣,一片粉碎!
張然羽驚愕失望之餘,甚至無意發現,融鈞尊者面色枯敗如同死灰,竟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幾分。三人震驚於此,默然無語。半晌,還是融鈞尊者終於開口,嗓音沙啞乾澀無比,嘆道:“張小友命數奇特,有神物護佑,老衲推算不出你的命勢,這一卦……算是失敗了。”
張然羽還待再問,他已然擺了擺手,道:“老衲有些乏了,兩位小施主還請回吧。”
兩人明知他這是送客,便只得恭恭敬敬行禮告辭。看小說我就去。待到兩人一前一後鑽出帳篷,行真和尚頓時面色一斂,皺眉道:“張師弟,今日之事……”
張然羽頓時會意,急忙迴應道:“行真師兄請放心,今日之事,在下絕不會泄露半句!”
行真和尚見他知趣,也是頗爲滿意,點了點頭,問道:“小僧這就要回寺去了,張師弟可願與我同行?”
張然羽回想起方纔的卦象,心中涌出一片紛亂,一時間只想自己細細想個究竟,便擺了擺手,推辭道:“行真師兄還請自便,在下……在下仍有些雜事需要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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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真見狀,不由微嘆一口氣,抱了抱拳告辭而去,自顧下山。張然羽一個人站在原地,看着四周無數的漆黑帳篷,耳旁傳來陣陣蟲鳴,一時間心頭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自顧自站了一會,張然羽輕嘆一聲,輕手輕腳從宿營地中走了出去,向着前方漫步而行。此時已是深夜,仰望蒼穹,繁星滿天,一輪圓月掛在天邊。張然羽走着走着,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了許多往事,也回憶起了許多故人。
他漫無目的地一邊前行,一邊回味往事,不知不覺間,竟然向着山巔深處行去。直到繞過一座山樑,張然羽這才清醒過來,發覺自己身處一片密林之中,四處更是一片漆黑,更重要的是,他好像……迷路了。
他看了看四周,眼前的景物一片陌生,再加上漆黑靜謐,又哪裡找得到回頭的路。這少年撓了撓頭,不由自嘲地一笑,索性放開了腳步,向着密林深處舉步行去,只感覺山勢漸漸向上,竟是來到了一座山樑之中。
密林漸漸稀疏了下來,張然羽走着走着,只感覺眼前一亮,前方不遠處赫然是一片孤崖,孤崖之上正有一株蒼松傲然矗立,迎着滿天銀亮的月光,彷彿也沾染了幾分禪意……
月涼如水。
張然羽緩緩走向那孤崖,靜靜站在蒼松之下,向着無邊的天際眺望,只見冷冷蒼穹之上,一輪圓月高懸天際,他癡癡望着,一時竟是呆了。
不知道爲什麼,他腦海中最先浮現出的,竟然是京城中的那一夜……
同樣的繁星,同樣的月光。
還有,那一個女子的身影,那個曾經千百次出現在他夢中,魂牽夢縈的身影。
他不由閉起了眼,向着幽幽明月祈禱,祈禱今生今世,還有再見之時……
一時間,四周一片漆黑,靜謐無語。
“你……是誰?”突地,只聽身後傳來一聲低呼,略帶了些訝異,竟是個悅耳的女子聲音。張然羽聽着那聲音,不由身軀一震,只感覺熟悉之極,卻又完全不敢相信!他自嘲地一笑,低聲自語道:“我真是神經過敏,竟然連幻覺都這麼真實!”
誰料此話一出,那女子的聲音卻又再次響起,只不過,卻早已帶了一絲顫抖……
“是……是你嗎?”
張然羽頃刻間愣住。
他怔在原地,心中不知千轉百轉涌出了多少個念頭,只感覺心亂如麻,想要回頭,卻又怎麼也不敢回頭去看!
他只感覺身後那人向前走了幾步,卻又突然停住了腳步,片刻的靜默之後,那一個悅耳的女子聲音再次響起,語氣之中,更帶着幾分泫然而泣的味道:“張然羽……你這個呆子!大白癡!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這瞬間,張然羽只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胸膛之中更是一陣鼓脹,興奮得好似要爆炸了開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下定決心,緩緩地,轉過了身……
那樣一個女子,依然是一身白衣勝雪,帶着幾分羞澀,幾分歡喜,靜靜站在月光下,注視着他。山風習習,溫柔地拂過她的衣襟秀髮,襯着如雪一般的肌膚,清理無雙,恍若仙女一般。
她就這樣靜靜站在那裡,像是引住了滿天月輝,映着絕美的容顏,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她眼中彷彿有光芒閃爍,晶瑩透亮,在這黑暗之中也遮掩不住。那女子噙着淚,嘴角卻又帶着一絲笑容,彷彿黑夜之中綻放的的百合花,月光灑在她身上,帶着一抹悽清的美麗……
張然羽的心猛地跳動了幾下,只感覺滿天的月華都失了顏色,眼中心中,都被這一個倩影填滿,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所有。
程一月!
這千百次出現在夢中的女子,此時此刻,就俏生生站在他眼前。
他屏住了息,深心處也不知轉過了多少話語,卻最終都不曾說出口來,只是勉強擠出了一句。
“一月,我……。”
那少女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嗔道:“你這淫賊!搞得好像欠錢不還一樣!真是的!”
張然羽眉頭微皺,嘆道:“一月,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程一月面色一斂,輕輕搖了搖頭,道:“我睡不着,想出來走走。”她俏臉一紅,羞澀笑道:“誰知……竟然遇到了你。”
張然羽啞然失笑,道:“我也是睡不着,迷迷糊糊來到這裡,看來我們果然有緣,竟然能夠再次相見。”
程一月“撲哧”一笑,嗔道:“真是油嘴滑舌!長進了不少嘛!”
她想了一想,向前走了幾步,來到那一棵高大的古樹下,向張然羽招了招手,笑道:“我們先坐下來,再慢慢說吧。”
張然羽應了一聲,兩人肩並肩坐在一起,靠着背後的古樹,望着天際蒼穹之上的點點繁星,心中一片喜悅安詳。
這樣沉默了一會,程一月突然開口,道:“這夜色……真的好美。”
張然羽心中一陣緊張,“嗯”了一聲,卻再也不知道如何應答。倒是程一月自顧自說了起來:“這些天住在山上,我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時候,就會來這個地方,靠着這棵松樹,看着天上的月亮。”她微微一笑,揚起了頭,輕輕說道:“就好像……回到了那一天的時光,京城的夜色,也是這麼美。”
張然羽呼吸一窒,訥訥道:“一月,我……”話未說完,程一月便早已轉過身來,微笑地看着他,輕聲問道:“張小賊,當日一別,似乎已有兩年了吧。爲什麼你……從沒有去找過我?”
張然羽頓時語塞,那少女卻不待他回答,慘然一笑,自顧自說道:“你知道嗎……你走後的第三天,我就瞞着爹孃出了京城,一路趕去委羽山找你……”
張然羽聽得心頭一熱,忍不住鼓起勇氣,牽住了那少女的手,只感覺一片冰涼,卻說不出的滑膩柔軟。他心中不由一蕩,再也捨不得放開。
黑夜中,沒有人發覺程一月漲紅的臉頰,倒是她悠悠的話兒悄然飄散開來,迴盪在這孤崖之上:“那一段日子實在難熬,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又孤獨地沒有人可以說說話,只好整夜整夜的看天,來打發夜晚的時光。”
張然羽心中一痛,握緊了那少女的手,嘆道:“一月,我……我對不起你。”
程一月嫣然一笑,帶着幾分嫵媚,彷彿連她周圍的夜色也變得溫柔了起來。只聽她幽幽一嘆,道:“我又沒有怪你,這些……都是我自願的。只是,最終也沒能找到你。”
夜色深深,四下無人,只有身旁的樹林深處不知名的地方。遠遠傳來野外蟲鳴,低沉幽幽,如傾如述。
微風吹過,林間樹梢傾動,沙沙作響。張然羽心中突地泛起了幾分難言的滋味,他終於又鼓起了幾分勇氣,牽着那少女的手,輕輕摟住了她的肩。
他分明感覺到那少女身軀一僵,又漸漸地放鬆下來,接着緩緩將偏過了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兩人就這樣靜靜靠在一起,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緩緩蔓延,帶着幾分旖旎的味道,充斥在心中,只叫人無比滿足。
這夜色,忽然間多了幾分溫柔。
良久,張然羽輕聲問道:“一月,你……如今身在什麼門派?又怎麼會來到陽華山中?”
程一月咬了咬脣,輕聲道:“三年之前,我被師父收作徒兒,帶回山門潛修。這一屆的少年英雄會,由我代表本門前來參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