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還小,總以爲出現這裡的外人都是來給他們送禮物的。那時候,君煙還沒見過四個輪子的汽車,每當看到,就會和小夥伴一起圍着唧唧喳喳的研究這新奇的東西,等人家開走了,又會一起跟後面追到老遠的地方,直到再也看不見。當時,一點點的新奇都會讓他們興奮好久,期盼下一次的出現。卻總是遺漏站在身後的院長,長久的嘆息。
然而,人終究是會長大的。
而成長代表的就是心智的成熟。
所以,再有汽車出現孤兒院,君煙再也沒了往昔的興奮,有的只是對出現在這裡人的氣憤和心疼院長的心情。她開始明白爲什麼每次這些人出現這裡以後,就會有小夥伴離開,也開始理解爲什麼沉默的院長嘆氣會越來越頻繁。這些人根本不是來送什麼玩具,根本不是單純只是來這裡看他們的,那一個個帶着虛僞面具的大人只是爲了在他們當中挑選認爲可以收養的人選而已,自始至終卻從不詢問他們是否願意。
曾經。
她問過院長爲什麼要讓那些人帶走小夥伴,卻不管他們是否願意?
院長沉默了很久,告訴她,因爲來到這裡的大人都是沒有孩子的,他們需要這裡的小夥伴,希望和他們一起生活。而不問你們,是因爲你們還小,還不懂得如何選擇纔是對你們是最好的。
可是,問了至少還能聽到他們的心裡的想法,不問連最基本的選擇也剝奪了。這句話君煙當然沒說。她只是聽了院長的話後,變的異常沉默,甚至不再願意和小夥伴們說任何一句話,不管誰逗她,她都將嘴抿得緊緊的。
其實,君煙哪是不願意和他們說話,她也只是個孩子,也有着那個年齡特有的好動,不講話對她來說該是怎樣的艱難。只是她害怕了,害怕和他們待在一起久了,哪一天他們又會憑空消失,那種空洞,即使她是一個孩子,卻依然不會減輕半分。所以還不如沒有感情,這樣就算走了,心裡也不會疼!
走到教堂,晨會恰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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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不知道在和修女們說些什麼,看到她,微微一笑,然後繼續交代事情,幾分鐘後纔出來:“走吧,去我辦公室聊。”
辦公室的擺設還是和以前一樣,幾個陳舊的書架,放滿了書本和資料,其次就一個簡單可以辦公的桌子,而上面的油漆有些已經掉了。
尹山倒了一杯水放到桌子對面,指了指椅子說:“坐啊。”
近距離下,君煙才發現一段時間不見,對面的男人似乎又消瘦了不少,心裡一陣心疼:“您是不是沒有按時吃飯,怎麼又瘦了。”話語中透着一絲責怪。
“哪能啊,有你這個不定時來檢查的話癆子,爲了耳根清淨,我怎麼也得按時吃飯吶。”想到她每次反覆叮囑的摸樣,尹山就不自覺的感到好笑。
“知道就好,您就得這麼堅持下去,不然我一定嘮叨您厭煩爲止。”君煙本不是一個喜歡講話的人,很多時候能不說她都不講,只是這個是她親如父親的人,對他總有說不完的叮囑。
“我也不敢啊,你叫的那些小鬼頭,可都是盡職的很呢。”不知想到什麼,尹山心有餘悸的抱怨。
想象尹山被一羣孩子圍着嘰嘰喳喳的摸樣,君煙忍不住笑出聲:“我還以爲您不知道呢。”
自從離開這裡,她總是不放心尹山的身體,雖說平時身體還行,卻總是因爲孤兒院的事,記不得吃飯。以前有她在,還能時刻記着。但是長期以往下去,鐵打的身體也不夠折騰的,所以她就想到讓孩子們幫忙看着。小孩子整天嘻嘻鬧鬧,卻也聽話的很,每次她來都會詳細的和她說院長的情況,搞得像地下間諜似的。
“上次回去後,你都很久沒來了,工作很忙嗎?”見她臉色不是太好,尹山擔憂的問.
“嗯,有點忙,新年纔開始,公司裡多了很多事情。”害怕被看出點什麼,君煙趕緊編了個藉口。
“忙點是好事,但是別忘了照顧自己。”
聽着暖心的叮囑,心裡的涼意似乎一下子就沒了:“放心吧,我都多大人了。對了,院長您不是找我有事嗎?”
以前回到這裡,她都是習慣先和孩子玩上一陣纔會找尹山談心,而尹山也從來不催,每每都在辦公室耐心等待。這次既然主動找她,肯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吧!
窗前,搖曳的枝葉沙沙作響。
掛在尹山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他沉默的不知在想什麼。
鮮少見到這樣將心事擺在臉上的院長,君煙以爲出了什麼事,急切的問:“院長,是不是孤兒院出什麼事了?”
望着已經出落成美麗的女孩,尹山的臉上閃過莫名愧疚,不過很快被掩飾。
他望向窗外,看着被風吹得搖擺不定的樹葉,很久後嘶啞的聲音才悠悠響起:“孤兒院沒有出什麼事情,而是洛颺!”
“洛颺怎麼了?”彷彿下一秒心臟就會蹦出來,連帶着說這幾個字都費了好大力氣。
“他回來了!”像似下定了決定,尹山終於不再猶豫,“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這個消息,但是我考慮了很久還是覺得告訴你是最正確的選擇。煙兒,有些事情是逃避不了的。”
都說每個人的心裡都駐紮了一個不願被人提起卻抹滅不了故事,而洛颺就是她不願被提起的故事裡的主人。不管時間怎麼過去,這兩個字給她帶來的魔力總是沒有減少半分。就像一個偷吃了毒品的人,總在解了這次毒癮後暗暗發誓下一次要戒掉,可是等真到時候,還是會偷偷故犯。
五年,應該怎樣去形容它?漫長?久遠?不同人會有不同的答案吧。
如果她問消失了五年時間的人,他的答案會和她一樣嗎?會覺得這些日子就像漂泊在無邊的海洋上,就算用盡了力氣尋找一個可以靠岸的岸邊但始終沒找到那種焦慮與無助嗎?
君煙不得不承認此刻的自己是煎熬的。
以前她一直以爲自己隱藏的很好,至少在得知洛颺出國的那段時間消沉了些,其他的都還是不錯的。她可以揹着情婦的標牌,安然無事的過着被人伺候的生活,也可以爲了討好封晨曦達到目的而陪他上牀。每一件她都可以做的很好,她確定自己不是不可以沒有洛颺的。只不過誰來告訴她,此刻結了疤的心口爲什麼又有被刀硬生生扒開的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