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謙正在書房桌案前閱公文,聽到動靜,側頭一看,便望見了雪瑤的纖影,寒風之中,分外單薄羸弱。她可真是,不小的人了,這麼冷的天,不披上外衣還這樣亂跑。
幾分關懷,更多的還是那種淡然邪笑,“怎麼,多日不見,想本王了。”待雪瑤走近幾步,慕容謙悠悠開口道。
酒力上頭,雪瑤扶着秀額,步履有些搖晃,雖是如此,嘴上卻半點不饒人,含嗔半笑道,“想你的姑娘都在花街柳巷裡唱曲呢。”
感覺到雪瑤步態的異樣,慕容謙猜到雪瑤多半是喝了酒,便笑言道,“那想來王妃是剛從那邊回來了。不知是和哪位青年才俊豪飲?”
“不告訴你,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啊。呵呵——”雪瑤半眯着眼,自然流露出一種頑皮又嬌憨的醉態。
“那我猜猜,不會是十弟吧。”慕容謙放輕聲音,似笑非笑地看她,“引誘純良少年,可不是一國公主該做的。”
被輕而易舉看穿行蹤,雪瑤有些不爽,藉着酒力,走近桌案,一拳敲在桌案上,“慕容謙,你什麼意思,想打架是不是!”
慕容謙一邊擺手,一邊輕浮地道,“不敢不敢,我可不敢。我和我的實木桌案都還不想成屍骨呢。”接着,頗爲憐惜地拂過桌案,“桌兄啊,千萬不要遭了那魔女的毒手。”
雪瑤一跨步,直接坐上桌案,身體前傾,一手支桌,另一手推着慕容謙的肩膀,“慕容謙,你覺得我是魔女是吧?”她臉上揚着笑,聲音清脆動人。
“天氣不錯啊,風和日麗,你看。”慕容謙笑着打岔道。
“少廢話,現在是晚上,乾坤顛倒了不成。”雪瑤的身體又前傾了一分,離坐在木椅上的慕容謙不到一尺。
一個居高臨下,哆哆逼人;一個端坐危椅,淡然不羈。
“那月朗星稀,良辰美景,不知王妃有何貴幹?”他的瞳眸漆黑幽深,他的聲音又輕又柔,誘惑着醉意朦朧的她。
雪瑤看着他,不清醒地笑了,目光在他的腰上轉了一圈,似乎曖昧不清。
半是迷濛,雪瑤輕輕說道,“把你的腰牌給我。”她還是酒力太淺,感覺頭暈暈的,直接就問慕容謙要起了腰牌。
“爲什麼?”慕容謙與她對視,依舊隨意說道。
雪瑤一臉霸道,“有人欺負我呀,你管不管?”
“誰呀,敢欺負你?”慕容謙表現出難以置信的樣子,之後又故作嘆息道,“真是太不開眼了,他還活着吧?”
雪瑤假笑道,“多謝關心,他死不了。”隨後便惡狠狠道,“不過,你就不好說了!”說着,她已經握緊了秀拳。
“哎,這可是謀殺親夫,”慕容謙輕淡一笑,彷彿要挾,“腰牌你還要不要了?”
這招的確管用。
雪瑤趕忙張開拳頭,嚮慕容謙伸手道,醉眼朦朧,無賴道,“要,給我。”
腰牌就係在他腰間的白華帶上,慕容謙卻沒有要解下來給她的意思,“看你怎麼拿了。”
雪瑤擡眼看着他,他的面容英俊清朗,宛如刀削斧刻,本是公子貴氣,卻染帶濃墨重彩的邪逸之色。
“好啊,你說的,拿到就給我。”酒力眩暈,君心一惑,雙眸迷離,暗香情亂。雪瑤倚在桌案上,魅人心神。一點點,一寸寸,她靠近慕容謙。
燭光下,金色的腰牌閃着光亮,就要到手了,腰牌近在咫尺,已經能看到腰牌上分明刻着的“鎮北王”三個字。
陡然,慕容謙身子向後一閃,雪瑤拿空了。
沒關係,雪瑤不灰心,醉意迷濛中繼續向前探。
慕容謙就這麼看着她。
她刁蠻潑辣,難掩可愛出塵。
她俏麗無雙,唯有一見驚心。
此刻,她又醉意迷離,雙眸含笑,攝人心魄中又不失嬌憨美態。
咫尺相隔,佳人如斯,麻木了許久的心田,被激活了一般,燃出一種強烈的感覺。
他要抓住她,永遠。
沒有再管她拿腰牌的動作,慕容謙一手環住她的腰,傾身向前,他吻上了她。
雪瑤微驚,一種觸電般的心動流過全身。
酒力眩暈,雪瑤閉了眼睛,脣瓣相交,薄涼中涌動着柔情……
從未有人吻過她,可惜那天醉得頭痛,初吻的感覺並不真切。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綿長的一吻,直到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暗流的兩情,惟願執手長歡,此生不渝。
許久,他放開她,不到方寸的距離,四目相視,兩人都盡是幽深迷濛。
“呵,拿到了。”雪瑤仍是不清不楚,一伸手,從慕容謙的腰間扯下腰牌來,緊緊握在手裡,“呵呵”,帶着醉中的笑,雪瑤拿着腰牌在慕容謙面前晃了晃,一副得意的樣子,接着,又要醉意朦朧地起身。
沒有多想,慕容謙拉住她的手,纖細骨幹,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有她在的時候,不能說總是開心快樂,卻有一種激情滿懷的活力。
“困了,幹嘛呀?”雪瑤下意識地掙脫他。
慕容謙沒有過多挽留,順勢放開她的同時,取出一件加棉的披風,披在她身上,輕輕繫好。“這麼冷的天,就是太想本王,也要多加件衣裳再過來。”他的聲音邪邪的,禍亂人心,卻又很暖,使人心甘情願地沉迷。
“誰想你了。呵呵——”雪瑤看着他傻笑,很不清醒。轉身,離開。
屋外,不知何時,已飄起了雪花,星星點點,漫天盈舞。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她離開的背影,漸漸融在唯美凌寒的白卷中,鮮明奪目。
她一個人朦朦朧朧地回去,不會出事吧,慕容謙很想把她留下,或者親眼看她回到牡丹閣。
可是,他沒有。
她們都是女人,不值得。
他不應該對她動心,也絕不可能。
她是他的名義王妃,一個安邦固位的工具,僅此而已。
慕容謙在心裡反覆這樣告誡自己,波瀾漸起的心中好像又平靜如常了。
他的目光久久不能收回,雪中的那個纖影,無形中,牽動了他太多,“翠兒,送王妃。”終於,他吩咐翠兒追了出去。
有些感覺,似喜歡,更似曖昧,遙遙相望,怕錯付了真心。
“你是誰呀?”回牡丹閣的小路上,雪瑤問向翠兒。
“奴婢翠兒,是王爺派來送王妃回去的。”翠兒答得簡潔而不失禮數。
“你就是翠兒。”雪瑤記憶中的鳴弦忽然“錚”地想了一聲,之前跟着管家和其他管事姑姑一起,她是來拜見過她的,還有,好像之前慕容謙也讓翠兒去給他收拾東西。“爲什麼派你,慕容謙呢,他自己爲什麼不來送我?”酒力上頭,雪瑤直接問了出來。
“王爺日理萬機,自然是沒有時間,奴婢是王爺的貼身侍婢,一定會將王妃安然送到的。”翠兒淡淡答來。
不知怎麼,雖然翠兒說得句句在理,雪瑤卻覺得她在似有若無地譏諷自己,再加上之前的給她的印象也不怎麼好,雪瑤對這個翠兒頗有成見。
還好,沒過一會兒,她們就到牡丹閣了。夏兒和香雪已經在門口張望,見到她們走來,連忙迎了上去。
“王妃,您沒事吧?”見雪瑤走得不穩,夏兒忙過來扶她。
“嗯,回家了。”在夏兒的攙扶下,雪瑤向房門走去。
“翠姑姑,勞煩您了。”香雪去向翠兒答謝。
“小事了,以後可要服侍好你們王妃。”翠兒笑言一語,卻彷彿深意暗藏。
進房後,雪瑤草草洗漱一番便躺下睡了。睏倦之下,不一會兒就進入了香甜的夢境,手中卻還緊緊握着那金黃華貴的腰牌。
雪瑤睡得很沉,次日上午,已上三竿,才從睡夢中緩緩醒來。雪瑤坐起身來,還有些隱隱眩暈,看來,不會喝酒的人,真的不能跟人吹牛海喝。用手揉揉太陽穴,雪瑤這才發現手裡還握着慕容謙的腰牌。
她竟然已經拿到他的腰牌了?她是怎麼拿到的?他竟然會輕易給她。
一連串的疑問在腦海中爆炸開來。
昨天只記得和慕容詮去喝酒了,說了些慕容詮小時候的事,然後,自己好像就回來了。之後自己覺得很是頭暈悶熱,再發生過什麼,已經模糊不清了。
雪瑤閉上眼睛,拍打額頭,希望再回憶些什麼。隱隱約約中,腦海中好像浮現出和慕容謙相吻的畫面,還有絲絲的心動與甜蜜。
不會的,不會的,她的初吻怎麼會和他呢?十九哥和她兩小無猜,護她愛她,就在小樹林裡等她,她怎麼可以······
她一定是推開他了,一定是。
她還想再努力回想一些,卻只剩下頭痛了。
“王妃您醒了,洗臉吧。”香雪端着水盆走了進來。
“嗯。”反正也想不出什麼,還是不要自尋煩惱了,雪瑤起身洗臉,“對了,我昨晚是怎麼回來的?”
“哦,是翠兒姑娘送您的。”香雪脆聲答道。
“翠兒?”雪瑤小聲重複了一遍。
“就是負責王府用度的管事,王爺的貼身侍女。”香雪又解釋了一句。
“嗯,那她還挺忙啊。”雪瑤想起來一些,她不喜歡這個翠兒,不僅不喜歡,可以說是莫名的反感。尤其,這個翠兒是慕容謙跟前的人,兩人應該朝夕相處吧。以慕容謙的風流秉性,將這麼一個姿色頗佳的美人放在身邊,不清不楚,不明不白,雪瑤自然一萬個不願意。
來到窗前,雪瑤開始梳洗容妝。昨夜的雪花薄如輕翼,只微微覆上了地表,乍一眼望去,似是塵寰染上淡妝。
“王妃,奴婢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香雪一副有事的樣子,猶豫不決。
(ps 本卷推薦音樂 品冠的《半生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