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都別想!”林緒也知道落塵的性子很執拗,是真會去找他爺爺談的。
“你等我下班回來再談。”扔下這句話,林緒就匆匆地衝了個澡,換了身衣服走了。
這天,林緒始終處於一種焦躁的狀態。華林的高層都知道,今天千萬別去捻龍鬚,否則一定捱罵,大家都戰戰兢兢地祈禱這一天快些過去。但是王譯秋照樣面不改色,一點兒也不懼怕林緒。當林緒拒絕出席晚上的應酬時,她很毒辣地說了一句:“不去好啊,沒生意正好大家都休假。”然後她踩着小高跟走了。晚上的應酬是最近一個項目最後的一次非正式洽談,的確十分重要,所以不能輕慢。
林緒無奈地再次把王譯秋叫進來,要她準備他的着裝和給客人的禮物。王譯秋也不含糊,“早準備好了。對方是陳董夫婦出席,您看,您是跟尤經理一起,還是……”
一般林緒的這些商務應酬都是跟尤他或者王譯秋出席,尤他雖然還碩士在讀,實際上大部分時間都是用在公司裡。不是沒有名門淑媛願意同他攜手,可林緒覺得她們都是繡花枕頭,反而壞事。況且,林家家教甚嚴,像他這種已經成家的,是嚴禁在男女問題上還牽扯不清的,絕對不允許私下約會,有什麼曖昧的狀況出現是有辱家風的。
當然,即使沒有這些限制,林緒也從未有過背叛落塵的念頭。跟她在一起以後,林緒跟異性的接觸絕對都是單純的工作關係,他自己也覺得這樣很好。
在現在的社會,多金卻又忠誠於家庭的男人有幾個?林緒覺得,在商界林家的男人都是翹楚,林緒曾經很自豪。但是他這樣做也不能讓落塵安分地守着他,她竟然還有要離開的念頭。這讓林緒覺得自己就是個傻瓜。
他有個生意上的朋友在一起喝酒的時候說,男人夠忠誠,是因爲使他不忠城的砝碼不足,女人夠忠誠,是因爲誘惑不夠大。林緒並不是認爲落塵已經背叛了他,但現在的狀況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因爲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和落塵分開。
林緒撓了撓頭:“尤他吧。”尤他比較活絡,有他張羅,自己還可以少應對幾句,或許還能早些抽身。現在後院失火,他哪有心思管生意上的事情。當初他選中落塵,不就是以爲這個女孩的性格好,不會麻煩嗎?可是,麻煩卻一點兒都沒少,還真不如干脆找個傻子的,只要衣食富足滿足了就好,林緒有些憤憤地想。
晚上,尤他帶着一大束鮮花,很是帥氣:“行了哥,晚上還是我去搞定吧。你是哪座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我纔過來,就聽到大家怨聲載道。”
林緒是知道尤他的本事的,既然他主動請纓,他就有十足的把握。“好,那我先走了。有事給我電話。”林緒說完,起身就走了。
開車的時候,林緒忽然就把一天都沒有細思量的問題想通了。落塵只是要求和落沙一起生活,大不了把樓上樓下打通,或者乾脆再買一套房子,他們都住在一起。這樣,落塵也不用再住校,也可以同落沙在一起。雖然他的確不喜歡家裡有生人,但這一年來,感覺落沙並不討厭,是一個很好的孩子。那麼他跟落沙住在一起,也應該沒什麼。所以,他愉快地開車回家了。
林緒迫不及待地打開房門。等待林緒的,是空落落的屋子和滿室的寂寥,落塵不在。
他拿出手機,給落塵打電話,通了,卻沒人接聽。林緒調出落塵的課程表,她應該是下午的課,即使去上課,也應該回來了。林緒走到樓下,摁了門鈴。
是王媽來開的門。她看見林緒,說:“林少爺,您是……”她並沒有讓林緒進門。
“落塵在嗎?”
“小姐在裡面洗澡呢。”
林緒向前一步:“我進去等她。”
王媽只好讓開。她知道,林緒只能是來找落塵的,可是,看到落沙和落塵在一起那麼開心,她就想能多留落塵一分鐘也是好的,所以不想讓林緒進來。
進得門來,林緒覺得這個跟樓上格局一樣的屋子氣氛完全不同。落沙見他進來,從沙發上站起來,有些惴惴地打着招呼:“林哥哥。”
林緒點點頭,問他:“姐姐呢?”
落沙馬上說:“姐姐還在洗澡,馬上出來。”落沙明顯很不情願告訴他落塵在哪個房間。
林緒也不在意,走過去坐下,好像是他的家一樣,那麼自然。
王媽正在擺晚飯,走過來問:“林少爺,你晚上在這兒吃飯嗎?”
“好,您辛苦了。”然後,他起身走到餐桌邊,坐在主位上,儼然一家之主的樣子。
落沙也跟過來。他再不喜歡林緒,基本的禮貌是要遵守的,不然姐姐會不高興的。落沙幫忙盛飯,擺碗筷。本來就王媽和落沙的時候,他們都是一起吃的,但現在林緒來了,王媽執意讓他們先吃。這就讓落沙覺得這個林緒很是有些礙眼,不但和自己搶姐姐,現在還跑到這裡來耀武揚威。
剛認識的時候,落沙對林緒還談不上好惡,但接觸得越多,就知道得越多。他漸漸明白,這個霸佔了自己姐姐的林緒,雖然名義上是自己的姐夫,但並不算是自己的家人。姐姐得和他住在一起,才能換來現在的生活。對於姐姐的決定,落沙知道自己沒有插言的餘地,姐姐有她自己的選擇,而他可能也是促成這個選擇的因素。但他有不喜歡林緒的權利。所以,對於林緒偶爾的關心,落沙也不多回應,就只簡單回答,絕不主動攀談。當然,這都是在落塵看不到的時候。落塵總是教育他要尊敬長輩,要好好學習,要爭氣,所以,落沙在落塵面前還是不敢造次的,畢竟林緒也算是自己的長輩。
落塵洗完出來,就看見林緒和落沙都坐在那裡,等着她一起吃晚飯,覺得很是新鮮。見王媽站在一旁,落塵知道林緒在這裡吃飯,王媽一定不會和他們一起吃了,所以落塵就說:“王媽,您先去歇會兒,等我們吃完叫您。”落沙也配合着半推半擁地把王媽送回房間。落塵取出一個空盤子,把菜都盛一些出來,又留出一碗湯。她尊重林家的上下之分,但不代表她也有高下之見。在大宅裡她管不了那麼許多,但王媽像家人一樣,照顧他們盡心盡力,怎麼能讓她吃剩菜?
林緒看着落塵和落沙忙活,並沒有出聲。在他看來,規矩是規矩,人情是人情,對下人體恤,並不表現在一餐一飯上。在林家工作的人,生活都有保障,到了退休年齡,也能頤養天年,若是患病,更是全力救治,福利很好,讓他們沒有任何後顧之憂。落塵在這點上沒有大家風範,所幸她在大宅裡沒有表現出來。
等落塵和落沙都坐下,林緒拿起筷子,說:“吃飯。”他這個樣子與林釗在大宅裡如出一轍。落塵看着,忽然想到幾十年後的林緒就是林釗現在的樣子,依然是很無趣。
吃過飯,落塵收拾桌子,落沙刷碗,然後把給王媽留的飯熱好,才叫王媽過來吃飯。王媽本就是個軟心腸的人,見他們這樣做,捧着飯碗偷偷地掉了幾滴淚。落塵還是淡淡的,她這樣的態度從來不會讓人覺得難堪。
林緒坐在客廳裡看新聞,等落塵忙完了一起上去。經過今天晚上一起吃飯,林緒更加確定之前的設想是完全可行的。
落塵又低聲和落沙說了幾句,才走過去對林緒說:“我們上去吧。”
回到家裡,林緒並不急着和落塵說什麼,徑自進屋洗澡換衣服去了。他覺得既然已經心中有數,就不急在一時。
落塵也回自己房間換衣服。今天她突然提出來要搬出去,的確有些冒失,但白天一個人的時候她仔細想過,還是覺得這個決定沒有錯。離開林緒的想法,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她的心裡生根。
落塵拿出一個墊子,坐在了地上。地板是熱的。她靠着牀,等着林緒過來。這個家裡,滿屋子都沒有能談話的地方。
林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拿着書、席地而坐的落塵。半長濃密的髮絲垂落着,只隱約露出後頸的白皙,她渾身散發着慵懶與嫵媚。林緒覺得自己的手像是不受控制了似的,癢癢的,想拂開她的頭髮,撫上她曲線優美的頸,還想一直向下撫去。他的手很癢,似乎心都跟着癢了起來。
林緒走過去半跪在落塵身邊,拿開她的書,俯身吻着她,手放到她的身後,自下而上撫摩着落塵。落塵不得不承認,林緒如果想的時候實在可以稱爲高手,在跟他的相處中落塵都是享受並且滿足的。所以,落塵一時有些猶豫要不要掃興地推開林緒,繼續早上的話題。
林緒並沒有給落塵更多的考慮時間,他的吻細細密密,他的手溫暖溼潤,他的懷抱裡是落塵熟悉的溫度和味道,蠱惑着落塵忘情地投入。
林緒扳過落塵的臉:“還要嗎,這麼熱情?”落塵馬上停止了所有動作,閉上眼睛,不敢看林緒眼底的火焰。她是知道林緒的能耐的。落塵的腦子裡閃過一絲理智,現在,還要談話。
“林緒,林緒,”落塵奮力從林緒的身下掙扎出來,幾乎用盡了最後的那點兒力氣,“我們還有事情要商量呢。”
林緒又抱住落塵:“說吧,”他的頭在落塵的身上輕蹭,感受着落塵絲滑肌膚的涼意。
落塵用手護住自己:“你這樣,我怎麼說?你下去,我們好好說話。”落塵覺得林緒性格的某一部分是分裂的,他平時那麼道貌岸然,私底下卻是個有些縱慾又有些愛耍賴的人。哪個他都不是不好,但是疊加在一個人的身上,總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落塵,”林緒沒有放開她,只是輕環着她,正色道,“早上你說的事情很好解決,讓落沙和我們一起生活。”
落塵根本沒想過林緒會做出這樣的讓步。當初別人告訴她林緒不喜歡家裡有外人走動,她那時將信將疑,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麼程度的不喜歡。但跟林緒生活了這麼久,家裡從來只他們兩個,再沒有任何人來過,即使是跟林緒很親近的尤他或者林端紫,都從來沒有到這裡來過。這個房子是林緒自己的城堡,寂靜的城堡。實際上真正封閉的是林緒的心,他的心,不允許任何人駐足。
落塵沒有質疑林緒的決心,她知道林緒一定是考慮清楚了纔會這樣提議的,並不會隨口說說。
“住哪兒?”
“把這個公寓上下打通,或者再買新房子。”
落塵不知道怎麼開口拒絕林緒的好意,說清楚自己的想法。這半年來,林緒對自己的態度一直是很忍讓。現在,她剛一提出想要和落沙一起生活,他就願意對落沙敞開大門,因此落塵很是感激。但看着林緒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落塵又覺得如果事情不從根本上解決,那就不叫解決。遲早有一天,即使沒有任何藉口,她也是要離開的,離開這個男人,離開他的世界,尋找自己的路,建立自己的世界。即使現在成全了他的想法,但最終她總會違揹他的意願。
落塵小心翼翼地開口,雖然知道怎麼解釋都是徒勞,因爲拒絕本身就是傷害:“林緒,我是想和落沙搬出去。”
“不用搬,讓落沙搬進來。”林緒耐心地又重複了一次。雖然他不相信落塵沒聽清楚,但他也是想再一次強調自己的意見:離開,絕不可能。
“林緒,落沙只是一部分原因,另外一部分是因爲我自己。”
林緒握緊了落塵的肩。他知道落塵想說什麼,她只是想離開自己,拿落沙說事兒罷了。“現在要冷靜。”林緒對自己說。剛剛纔分享了親密的兩個人,靠在一起說要分開,林緒怎麼也想不清楚,她究竟是爲了什麼?
“爲什麼?”
“林緒,當初我決定跟你生活,並不是因爲你們的錢和背景。促使我做出決定的是我自己的需要,那時我覺得我需要一個依靠,需要溫暖,你就是那一切的來源。”
“現在不是了,或者不需要了?”
“我也說不清楚,但人的需要是會不斷升級的,所以我選擇離開。”過度渴望,求之不得的結果,就是極度的厭棄,恨不得從來沒有見過他,恨不得從來沒有擁有過,落塵就是這樣的心情。落塵知道,林緒把他能付出的都盡數付出了,但只有這些是不夠的。
“你選擇?!你有什麼資格選擇!”林緒坐起來,他的表情有些猙獰。
“我沒資格。你連理我都覺得是擡舉我吧?”落塵有些自嘲,“經過了那些被你故意冷落的夜晚,經受了被你漠視的屈辱,我現在就想平靜地離開。”
“你要,你想要,你知道‘要’這個字不是那麼隨意的,你得有‘要’的權利。”林緒真的未曾想過他會被拒絕,也未曾想過落塵會想要離開自己。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就是我自己的權利。你不也說過要把握住自己嗎,我只是做我所想做的。”落塵的情緒已經有些離別的哀婉了。林緒畢竟是自己曾經迷戀過的人,他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甜蜜美好的瞬間。這麼成功的一個男人,曾經是自己的,卻又永遠不是自己的。
“你覺得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我就奈何不了你是嗎?找爺爺談,你真想得出來!你知道我們林家是沒有離婚的先例的,祖訓就是和睦!”
“不是的,當初籤協議時明明說好只要我還了錢,我們之間的婚姻就結束。”這點,落塵是記得很清楚的。
“你不也說過即使還錢了,只要我不同意,你就不離開。你別隻控訴別人背信棄義啊。”林緒諷刺道。
是啊,落塵覺得自己的確是不守信用,答應過的事情不想去做,委屈自己的事情一點兒也不想去做。自私嗎?任性嗎?或許吧,落塵也無從辯解。林緒甚至沒有任何別的女人,沒有任何不忠的跡象,在別人看來她急着要離開是不可理喻的吧。但是,落塵現在就是這麼希望能和落沙過簡單的生活,過沒有林緒的生活,這種想法一旦產生,就呈燎原之勢,不可遏制。
“林緒,你希望我就這麼守着你過我的一生嗎?”
“不應該嗎?”
“林緒,你是不是覺得我同王媽他們一樣,在你的家裡,在你的生活中是有一個位置的,不論權利還是義務,都有着明確的界定?你要做的就是給我最好的福利,讓我對你盡心盡力,還要心懷感激。或許,是我不滿足了吧。因爲我現在慢慢明白什麼是我想要的,什麼是我不想要的。”落塵望着林緒,心裡酸酸的。
“我也想守着你,就這麼守着你,一生一世,不論你愛我與否,能看着你就好,能陪伴在你身邊,就已經足夠幸運。但一生很長,我需要愛去支撐,單是我愛你那也可以。可是,你不需要我的愛,甚至不允許我愛着你。林緒,我不能和自己抗爭,我不能對自己宣戰,那樣好累。”落塵不自覺地拉過枕頭抱住了。
“離開,或者只是我的任意妄爲,可能我會後悔。但如果在一起,我怕我會再愛上你,我不想再經受一次那樣的痛苦,甚至是幾次,或者無數次無休止的循環。我想趁現在我還能抽身的時候,離開你。
“我並不想對你說我的這些感情,在你看來,這些都是虛無縹緲的,無病呻吟,但這就是我所想的。或許在我說給你聽之前,我都沒有想清楚。但我現在確定,林緒,我確定我想離開你。”落塵從未對林緒說過愛他。她並不想用自己的愛去交換什麼、索取什麼。她覺得愛在愛着的人之間,不言自明;愛對於不愛的人,只是枉然。所以,坦承愛意的同時,也是落塵對愛的告別。
的確,對林緒而言,感情太虛了,那不是他能夠解決的問題。因爲愛,所以要離開,這是什麼邏輯?好像冠上愛的名義,什麼都是應該被理解被原諒的,這也是林緒討厭這個字的原因。它堂而皇之地破壞秩序,現在它就在破壞自己的秩序。
林緒揉了揉眼睛,覺得落塵肯說出來,也還是好事。“落塵,我想,我聽懂你的意思了。但爲了改變而改變,爲了離開而離開,對你也毫無意義。並不是離開我,你就安全了,你就不被打擾、不受傷害。你換個角度想一下,我們之間經歷過你認爲的最低谷,最壞也不過如此了,所以我覺得未來肯定會比目前好的。
“不如這樣,我們先和落沙一起生活一段時間,等你能靠你自己安排好你和你弟弟的生活,想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的時候,我們再談這個問題也不遲。”林緒儘量讓自己的表達更有說服力、更誠懇一些,他現在還沒有勸落塵打消念頭的把握。
落塵覺得,林緒說得也的確有些道理,但又覺得自己近乎歇斯底里地說了那麼多,被他就這樣不着痕跡地化解開了,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無用功。落塵覺得自己明明已經破釜沉舟,怎麼在林緒面前就顯得那麼幼稚?落塵感覺得到有什麼是不對勁的,卻找不到。
對,不能將來再談,如果拖下去,自己怎麼還會有勇氣,怎麼還會有決心?現在她都十分勉強,將來就更會認命了。
“那你給我個期限。”
“等你大學畢業了,我們再談。”林緒應允。
“那時,你就放我自由?”
林緒沉吟了一會兒:“落塵,你應該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自由。如果那時你還是要離開我,我答應你我會認真考慮的。”林緒堅持着。他覺得應該給彼此留有餘地,話不能說得太滿。
林緒拉過落塵,摟着她躺下。落塵此刻才意識到他們都未着寸縷,這樣來探討問題,哪裡會嚴肅?怪不得林緒能四兩撥千斤,幾句話就把自己打發了。剛纔落塵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沒覺得冷,現在才感覺寒意自內而外地散發出來,落塵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其實,屋子裡的溫度一直是二十多度。但落塵畏寒,冬天的時候都會覺得很冷,手腳怎麼也焐不暖。
林緒靠過來,用手握住了她冰冷的腳:“才覺得冷?下次武裝好自己再談判。”
落塵偎進林緒的懷中。他的懷抱還是那麼的溫暖,也許她什麼時候對這個溫度沒感覺了,才能真正地離開吧。落塵就在自己的胡思亂想中,在林緒沉穩的呼吸聲中,在林緒的懷抱中,沉沉睡去。
這一夜,落塵覺得睡得很好。她醒來的時候,冬日晨光點點灑進,竟也有一絲暖意。林緒竟然還在她的身邊熟睡。落塵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林緒,睡夢中的他,依舊是沒有什麼表情,睫毛又密又長,睫毛下面一片靜謐。林緒的睡姿和他的人一樣,端正,一絲不苟,好像睡着的時候他也絲毫不放鬆。看着這樣的林緒,落塵忽然覺得有一點兒心疼,他才二十多歲就撐着整個華林,就肩負着那麼多的責任。林緒一定沒有像自己和落沙那樣玩過吧,他只是在家裡健身,有過什麼玩樂呢?起碼落塵住到這裡之後,好像不曾見過。
昨天還信誓旦旦地要離開,今天就因爲他在身邊過了一夜,就因爲他賞臉同牀共枕一夜,就開始替他操心了,心思又圍着他轉了!落塵覺得自己真是不爭氣,懊惱地捶了一下自己的頭,打算起牀,上午還有課呢。林緒就讓他睡吧。
其實林緒早在落塵醒來之前就已經醒了,他的生物鐘準得很,這是多年養成的習慣。他睜開眼睛,看到身邊熟睡的落塵。這對他來說真是個全新的體驗,他好像從來沒有跟別人在一張牀上睡過覺,但是好像感覺還不錯。
落塵把被子都卷在身上,蜷在一旁。他的身上只有個被角。林緒把落塵抱着的那部分被子挪了出來,纔算是勉強蓋住自己。幸好屋子裡的溫度還可以,不然他一定會感冒。被子上有落塵的餘溫,林緒閉上眼睛用這個溫度暖着自己。最近這幾天,他覺得自己的心真是累。但不可否認,昨天夜裡落塵有一部分話還是讓他竊喜的,漠視和無視還是有本質差別的。那時,他只顧着要安撫她,現在回想起來,那可以當成是落塵的表白,她可能還會愛上自己。
林緒也覺得奇怪,以前覺得如果被愛上是件極其麻煩的事情。但現在,如果愛能絆住落塵想走的心,林緒覺得那就讓她愛吧,兩害相權取其輕。
林緒在落塵馬上要下牀的時候,拉住了她的手:“想盡快和落沙住在一起,只有搬家。我會讓王助理帶你去選房子。你來收拾,週末弄好,搬進去。”
今天已經是星期三了,落塵跌坐在牀上:“哪能那麼快啊?”
“王助理會協助你弄好的。房子先在現有的幾套裡面選,你不滿意的話,再告訴我。”林緒說完就回自己房間了。一直到落塵走,他都沒有再出來。
落塵匆忙地往樓下跑,邊跑還邊想:最近自己是怎麼了,好像總是慌里慌張、手忙腳亂的。雖然和之前承諾他的不大一樣,但落沙一定還是很高興的吧。
來得及跟落沙一起出門,落塵只能長話短說。
“落沙,林緒同意你搬來和我們一起住。我今天下課就去看房子,週末就能搬了。”
落沙聽了,猛地擡頭,眼裡都是不解。
“落沙,我們和林緒一起住,你願意嗎?”落塵並不想跟落沙解釋太多,何況她自己都不十分清楚,自己怎麼那麼輕易地想離開,又那麼輕易地被留了下來?但照顧落沙的心願還是實現了,別的也就沒有再想的必要了。
“王媽呢?”
“也是一起。”
落沙不出聲了。雖然他和姐姐能在一起,但林哥哥——他沒被要求叫林緒姐夫,所以一直也沒改口——搶走了姐姐,出於本能他不喜歡林緒。另一方面,他有些怕林緒,覺得他深不可測。跟他一起生活,落沙想都沒有想過。
“姐,”落沙猶豫了,能跟姐姐在一起固然好,可是聯想到昨天晚飯時的情景,他知道,今後的日子都得那麼拘束了,“我是想和你住在一起,可和林哥哥一起住,我會很不自在的。”
落塵抿着嘴看着落沙。她覺得自己算不上好姐姐,不能時刻把落沙的利益擺在最前面;她也算不上好妻子,對林緒也沒有怎麼關心過,他是自己的男人,可他的吃穿住用,自己幾乎都沒關注過。
相反,她身邊的這兩個最親近的異性用他們的方式在體諒和照顧着自己。這些其實是落塵剛剛看着林緒的睡顏時領悟到的。落塵覺得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似乎自己不僅沒有長大,反而因爲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還有些退步。
落塵並不是非要落沙其樂融融地和林緒生活在一起。在她看來,如果他們生活在一起能夠相安無事就已經足夠了。每個人的活動範圍也無非就那麼大,相處起來又能有多大的問題呢。這並不是落塵的想法過於簡單,而是她的邏輯就是如此。她覺得人人都能管好自己,每個人都約束自己,小到一個家庭,大到國家和社會,自然就安定了。
“落沙,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有你自己的事情,跟林緒住在一起,只是住在一棟房子裡面,不要想得太多。我會從宿舍裡搬出來,如果你願意的話。”落塵雖然希望落沙能夠同意,但也不想過多地勸說他,“你自己決定吧。”
“只有咱們倆,不行嗎?”
“好像不行。”
落沙心裡清楚,一定是林哥哥不同意姐姐離開他。
“姐,我們花了他們多少錢?”
落塵被落沙認真的樣子逗笑了:“落沙,很多東西不是用金錢衡量的,不是你把錢都還給他們,就互不虧欠了。比如他們對你的栽培,在你身上用的心……欠人家的人情,只能量力而還,儘自己的本分,做能做到的事情。”這其實是落塵一貫的想法,在落沙的家裡時是,現在也是。她盡力做自己能做到的,超出能力範圍的,也不會強求自己。
落沙似懂非懂。最終他還是要在落塵的庇護下生活,林家人對待他們也不是施恩的態度,所以他很少考慮這些。他喜歡林老爺,喜歡徐蔓之,喜歡王媽,他就去親近他們,沒想過其他的。他只想快些長大,好照顧姐姐。
“我要做什麼?”
“不要你做什麼,你好好地長大就行了。”落塵的身高只到落沙的肩膀了。她抓住落沙的胳膊,兩個人向車子走去。
落沙有些泄氣,覺得姐姐還是拿自己當小孩子:“姐,你去看房子吧,我願意和你們一起住。”
落塵拍了拍落沙的手:“好。”
這兩天,落塵都是來去匆匆,上完課就回家。
今天,落塵回來得早,就先回宿舍收拾一下,舒適的宿舍生活就這樣沒有了。但體驗了大學生活,落塵覺得已經足夠了。她需要把小東西收拾一下,別的林緒自然會安排。她什麼時候這麼依賴他呢,還是一直都這麼依賴,所以才使自己的有些功能退化了?落塵坐在那裡想,林緒和自己在一起,有什麼功能是退化了呢?好像沒有吧。他還是那個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無所不能的林緒。
這時,敲門聲響起。落塵還沒走到門口,就聽濛濛的大嗓門叫道:“落塵,我看到你進樓了。快開門,躲是躲不過去的!”
落塵莞爾,這個濛濛怎麼串門都這麼張揚,生怕沒人知道似的。
門一開,濛濛就衝了進來,又用同樣的速度關好門。然後,她又警覺地四處看看,壓低聲音說:“我說嘛,楚荊揚那樣的極品你怎麼都看不上?原來你竟然和華林的董事長林緒有一腿,怎麼好男人都砸在你身上了?我想砸別人身上還被人給閃了。唉,讓不讓人活了,什麼世道!”
濛濛的思維跳得太快,已經從打探過渡到爲她自己感嘆中了。“生不逢時,既生塵,何生蒙!”然後她又啊啊呀呀地唱了一頓花腔,倒在了落塵的牀上。整個過程,完全不需要落塵的參與。
其實,濛濛見到林緒的時候,並不知道他就是華林的現任董事長。但林緒實在是太出名了,C大爲自己培養出這樣的人才而大肆宣傳,把他的照片放大了,跟很多名人一樣掛在教學樓的走廊中。濛濛只是覺得他很眼熟,因爲比林緒低好幾個年級,所以她並不熟悉他的事蹟。可是她路過時掃一眼那些照片,總覺得有些印象。回到宿舍裡,她就覺得自己怎麼好像見過這個人啊?第二天,食堂裡的電視播華林要上市的新聞,還附了一緒的照片,還有一段他在董事會演講的錄像,很多男生女生都仰着頭看,濛濛也湊了過去。她猛然想起這是那天找落塵的人,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大的來頭!
濛濛自己的來歷也不簡單。她家從曾祖父那輩開始,就代代都在軍界,從軍從政,都離不開這個根源。現在,她家裡的親戚遍佈全國,勢力很大。她的將來早被安排好了,她唯一的反叛就是沒按照家裡的要求報考軍校,而考進了C大。父母也是心疼她,也就默許了。她是在爺爺的咆哮聲中來C大報到的,上學以後,就始終沒敢回家。
濛濛覺得落塵是個有故事有經歷的人,和她在一起,一點兒壓力都沒有。落塵很超然,對其他人好像沒有任何要求。躺在落塵的牀上,濛濛覺得簡直舒服極了。還有落塵做的菜,對於從來沒有吃過家常菜的濛濛來說,那就是絕對的美食。這些就足以讓濛濛把落塵作爲一生的知己,用來賴吃賴喝耍賴皮的知己。
濛濛最近喜歡上建築系的一個男生,叫李其。李其是那種從小就學畫畫,藝術氣息很濃,有些頹廢,但也很有才氣的人。濛濛和他們系的一幫人都走得很近,稱兄道弟的,總混在一起。她也知道,這樣的男生家裡是一定不會同意的,規矩、木訥的人或許還合爺爺他們的口味。濛濛就想把他當哥們兒。可就在濛濛痛下決心時,竟然有個校花級的清純女生向李其表白,還整天地纏着李其,到哪兒都跟着。
本來要是校花不出現,濛濛覺得還能按捺得住,可一有明確的情敵出現,她就實在忍不住了。她先是緊跟着李其,不讓校花有出手的機會。可天天跟着就更覺得喜歡,自己不想動心,也不想讓李其動心,所以經常和落塵唸叨着想練玉女心經。總之,她把自己折騰得夠戧。
和落塵堆雪人的那天晚上,濛濛又和他們一起出去吃飯。後來濛濛喝得有些高了。加上那個小女生含情脈脈地坐在一旁,不住地跟李其眉目傳情。濛濛愈加覺得自己窩囊。她覺得自己先看上的,只是沒出手而已,怎麼就讓別人勾走了呢?喝得也有些難受了,濛濛就出去吹吹風,希望看不到會好受些。
沒想到,她抱着頭蹲了一會兒,再擡起頭時,李其就站在面前。濛濛心一橫,管他什麼將來呢,等李其被人搶去了,再惦記也遲了,先追到手再說吧,成不成那是後話,反正不能讓自己空歡喜一場。所以,濛濛當時就開始了她有生以來唯一的一次,也可能是最糗的一次表白。
當時,濛濛也沒想好要怎麼說,只是站起身抱住李其:“李其,我……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她的話還沒說完,一陣風過來,濛濛就覺得頭特別的暈,胃特別的難受。然後就把她吃下去的東西全吐到他身上去了。不是李其不想閃躲,實在是當時濛濛太激動,抓他抓得太緊,所以他只來得及掙脫開她的一隻手,當然未能倖免於難。
再之後的事情,濛濛就很模糊了,怎麼回的宿舍,還說了什麼話,完全沒有印象,因爲她只記得出醜的事情了。誰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不想留個好印象啊,何況是表白的時候,是要轉爲特殊意義的朋友的關鍵時刻啊。即使是不能在一起,也要讓他當想起曾經有那麼個女孩喜歡自己時,心裡還是喜滋滋地得意。現在,濛濛是全砸了。尤其李其當時閃躲的樣子,更是傷了濛濛的心,好像他唯恐避之不及。濛濛覺得自己是徹底失敗了,失敗加出了洋相,這讓她這些天都貓在宿舍裡,誰都不想見。
她唯一想見的人就是落塵,可她形色匆匆,似乎比濛濛自己溜得還快呢。今天好不容易逮到她了,濛濛很想和她一起待會兒,好像這樣就能平靜下來,然後厚着臉皮四處晃去了。
落塵看着濛濛一個人在牀上折騰,捶胸頓足的樣子,笑得不行了。濛濛其實是很漂亮的女生,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顴骨,筆直的鼻樑,適中卻性感的嘴脣,近一米七的身高,很有些異域風情的美。如果說落塵是工筆,勝在味道,那麼濛濛就是油畫,濃妝重彩也掩不住她飛揚的神采。落塵覺得濛濛不說話的時候很冷豔,但她一耍寶,就什麼形象都沒有了。
“誰把你閃了,那麼大的膽子?”落塵問。
“是啊,”濛濛回答。她想把自己的心事都告訴落塵,又覺得實在太丟人。
“濛濛,我要搬回家住了。”落塵覺得如果搬走的話,應該告訴濛濛一聲,所以即使濛濛不過來,一會兒她也要去濛濛的宿舍的。說起來,她還從來沒去過呢。
“怎麼這個時候搬,一個學期都沒結束呢?我不能來這兒賴着了啊!”濛濛有些離別的傷感。落塵是她最知心的朋友了,起碼她自己是這麼認爲的。見落塵似乎也很難過,濛濛連忙取笑說:“是不是你家那位有些寂寞難耐?”
“別笑我了。濛濛,等我搬了新家,請你過去玩啊。你一樣可以隨時去,待多久都行。”雖然落塵知道林緒不喜歡家裡有生人,但看到濛濛因爲自己要搬走露出的落寞神情,她好像看到自己曾經孤單的樣子,就忍不住邀請她,想和她經常見面,期待她的造訪。
濛濛當然清楚這種邀請的分量。像落塵這種人,請別人去家裡絕對是很重視對方的一種表示,也可以說是最高規格的款待,是親密的體現。濛濛衝過去緊抱了落塵一下:“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雖然她們僅僅相處了幾個月,但好像是認識了很多年,彼此有種奇異的熟悉,很多事情不需要講明。知己,是讓人覺得溫暖的存在。於是,濛濛覺得心沒那麼痛了。男人嘛,總會有的。
濛濛開始幫落塵收拾東西,利落地幫落塵裝箱、打包。這個濛濛最是拿手,因爲她家裡經常會搞緊急集合,弄得跟正規軍似的。見濛濛迅速地把什麼都收起來,落塵連忙拉住她:“我要住到週末呢,日常用的先別收。”濛濛的速度落塵自嘆不如,一會兒的工夫,就都分類收好,還貼上標籤,秩序井然。
兩個人收拾乾淨後,就手挽手地去上課了。她們從來都沒有那麼親密的朋友。落塵的邀請,讓她們在心裡確立了彼此的友情。所以出門的時候,濛濛很自然地挽起落塵。她們對視一眼,眼裡都是笑意。
這兩天沒捉到落塵人影的,何止濛濛一個。楚荊揚不能跟落塵一起上課,即使知道她的課程表,那也是徒勞。白天他很難抽身出來,畢業設計和公司的一個新產品開發都到了關鍵時刻。這兩天晚上落塵又都沒回來。
所以,能在路上遇到落塵,楚荊揚覺得定是有神仙相助,因爲他剛剛走着的時候,還想着要是能遇到落塵該多好。可真的遇到了,楚荊揚又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如何開始這個新的關係。
濛濛見到楚荊揚,馬上很熱情地打招呼。她雖然不想幹預落塵什麼,但又很同情楚荊揚,因爲他和自己一樣——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之前濛濛只是對楚荊揚這個神奇人物有好感,現在她覺得很是有些同病相憐。
因爲時間還早,濛濛馬上說:“落塵,剛纔和你一起出門,我上課的東西都忘了帶了。我回去取一下,你在這兒等我啊。”說完,她就轉身向宿舍跑去了。這也是事實,可濛濛什麼時候上課帶過書和筆記啊。她是那種上課時候認真聽講,偶爾會看一眼別人的書,從來不記筆記的那種記憶力超好、得天獨厚的人。落塵就覺得胳膊一輕,濛濛已經跑遠了。
站在對面的楚荊揚也有些措手不及,覺得這個濛濛怎麼忽然開始幫自己,落塵會不會以爲自己收買了她啊?
“這兩天你都不在學校啊。我去你宿舍找過你,聯絡不上你。”
“有事嗎?”
“嫌犯已經移交檢察院要提起公訴了。好像林家那邊也出面了,估計會很快開庭公審。”楚荊揚本不想說這些,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似乎說什麼都不能恰如其分地表達時刻在胸口涌動的情感。
“嗯。”落塵看着楚荊揚,覺得他變得很陌生了,似乎有些靦腆。
“落塵,你方便把你的手機號碼告訴我嗎?”楚荊揚猶豫再三,覺得還是得開口。
落塵的手機,事實上是林緒的專線。落沙還小,落塵沒打算給他買手機。落塵自己也沒有什麼特別親近的朋友需要聯絡,所以手機的用途無非就是接聽林緒的電話和收發林緒的短信。沒有人跟她要過號碼,她填資料留的聯繫電話也都是家裡的固定電話,所以可以想象她的手機是多麼的沉寂。有時在路上看到有人邊走邊打電話,或者邊走邊發短信,落塵甚至覺得不可思議,他們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話可聊呢?
落塵拿出自己的手機。手機雖然換了幾個,但號碼還是林緒當初選的那個。“你的號碼?”落塵低頭按鍵。
“還是我來吧。”楚荊揚劈手奪過落塵的手機。輸入了“楚荊揚”三個字,然後又把自己的號碼輸了進去。他又用落塵的手機打到自己的手機上,然後存下了落塵的號碼。他兩隻手拿着兩個手機,動作麻利,一氣呵成。
落塵並沒想存他的號碼,但也沒刪,只是奪回自己的手機,放好。“楚荊揚,沒事你不要給我打電話。”
“嗯,我給你發短信吧。那我先走了,我還有課。”說完,他的臉上還有一絲窘態,兩隻手握着自己的手機走了。其實他走向的是校門的方向。
昨天,一起長大的一個朋友指點楚荊揚,追女孩子要用甜言蜜語,最好是用短信,發那些酸死人的話。
楚荊揚當時很不以爲然,還嘴硬說:“誰說我追女孩?”
朋友一臉的鄙夷:“你就快魂飛魄散了好嗎?看你這英雄難過美人關的樣子!不就是凌落塵嗎,你也不問問C大有不知道的嗎?你這麼大的陣勢,追不到可給我們丟人啊,全力支持你!”說完,就聲嘶力竭地喊着“死了都要愛”,揚長而去。
這就是楚荊揚跟落塵要手機號的原因。是啊,不論是不是真的要用這個方法追落塵,但這樣就能找到落塵了,不也很好嗎?
落塵看着楚荊揚走遠,總覺得他走路的樣子有點兒彆扭。忽然,濛濛神出鬼沒地出現了,也伸着脖子看:“楚荊揚喝了多少啊,怎麼飄飄然了呢?”落塵撲哧笑了。濛濛的話真是一針見血,楚荊揚的確看起來好像有點兒飄飄的感覺。
濛濛挽起落塵:“走吧走吧,雖然是你灌的,但他掉坑裡也跟你沒什麼關係。上課去。”落塵只是輕笑着,沒說什麼。
剛進教室,落塵就聽包裡一陣響動,是手機振動。不能吧,落塵有些疑惑,楚荊揚不會這就打過來了吧?她拿出手機一看,是林緒的辦公室電話。“是我。”落塵馬上出去接聽。
“和落沙說好了嗎?”林緒的聲音傳過來,有些沒有休息好的喑啞。
“嗯。宿舍濛濛也幫我收拾了。”落塵彙報着。
“那看完房子回來住吧。”林緒囑咐她。
“日常用的還沒收起來,我想住到週末。”落塵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