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鄭好後,簡素回到梳妝鏡前,稍稍拾掇了一下自己。雖然上了點淡妝,但那股淒涼還是遮蓋不住,尤其是頭上那個小包,簡直是給自己帶了一個明晃晃的牌子——我很慘。
簡素有些懊糟,在這種情況下,她真想在被子裡再捂上一整天,省得出去丟人現眼。她撩了撩頭髮,一不小心蹭到自己的傷口,頓時疼得她齜牙咧嘴。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簡素蹬蹬蹬跑下椅子去接,一看那號碼,竟然是鄭漠昊的。簡素不明白了,新婚第二天干嘛打電話給她這個前任,據她所瞭解的,她那個妹妹可是一個名符其實的醋罐子。小時候爸爸給她買點什麼,簡斯洛肯定會不高興一整天。鬧到最後,爸爸肯定會去買上幾個更貴更好的禮物給她。這樣周而復始的鬧了幾次,她爸爸就很少給她買禮物了。
這時候打電話給她,他難道不怕他心愛的洛洛跟他使小性子嗎?
她有些猶豫到底是接而是不接,說實話現在聽到鄭漠昊的聲音對她而言,簡直是在給耳朵捅刀子。可要是不接,未免顯得太過小氣,會讓人覺得她還放不開。畢竟從理論上說,他們也算是近親。鬧得太開也不好。
猶豫了一會,簡素還是選擇了接聽。她深吸一口氣,算是給自己壯膽。
“喂,找我有什麼事?”簡素端坐着,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淡定從容些。但她自己也發覺了,從接起電話的那一刻,她的手就無法控制地顫抖了起來。她微微擡頭,斜眼看了眼對面的鏡子,果然表情跟她想象中一樣的驚悚。
“你…….現在在哪?”鄭漠昊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算起來,這還是他們自鬧開後的第一次對話。和過去無數次煲電話粥一樣,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既不剛硬,也不女氣。從從容容的,就像山泉的清流。那種感覺不會讓人覺得有距離感,相反很舒服。就如同輕靈的音符,一個字一個字的敲在她心靈的最柔軟處。
簡素只覺得她的心要被融化了。才組裝不久的僞裝,在這一刻幾乎被瓦解的乾乾淨淨。要不是還殘存一些理智,她恐怕要隔着手機跟他大訴情衷了。
不過幸好,她還沒賤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記憶裡,她就是被他的聲音給吸引的。大一剛進學校時,她沒有交到什麼朋友,性格孤僻又不懂跟別人打交道。那天,她一個人到食堂吃飯,點了菜要付錢時卻怎麼也找不到飯卡。慌慌張張的,根本不知道要找人幫忙。偏偏不巧的還碰上了一個脾氣不好的阿姨,見她掏不出錢對她是橫眉豎眼的。她哪見過這種架勢,頓時被嚇破了膽。正當她急的快發瘋的時候,一張卡被遞到了她面前。
“同學,你的卡剛纔丟在樓梯口了,我叫了你幾聲你都沒回我。”
那是一雙極爲好看的手,簡素的視線慢慢擡高,終於看到了那張臉。白白淨淨的,一股子書卷氣。不知是不是趕得太急,他有些微喘,脖頸那也起了汗珠。但那絲毫都沒影響到他的形象。他的臉上雖然沒有笑容,但那表情給人的感覺卻是很溫柔。尤其是那雙眼睛,暗黑的瞳色給人一種深不見底的感覺,但卻隱隱泛着一股釋然的光澤,讓人覺得格外真誠。
太陽透過窗戶照進來,打在他身上,使他整個人都亮閃閃的。
那一刻,簡素覺得自己灰暗的心也被點燃了。
那時候,簡素就認定了,這是她聽到過的最好聽的聲音。這人,也是她見過的最好的人。
接過卡時,她不小心蹭到了他的手,那溫熱的觸感讓她心臟立馬起了化學反應,不聽話的給她敲起了小鼓。
這狗血劇一樣的一見鍾情,現在想來簡素真的悔的腸子都青了。不就給她送了張飯卡嗎?就那麼點小恩小惠就把自己折了進去,她也未免太不值錢了。
可那時候偏偏就那麼巧,幾乎沒享受過家庭溫暖的她第一次離開家門上了大學。她脆弱卻又不諳世事,渴望卻又不敢主動去追逐。那時候,即使如同雨露一樣的恩澤,她也能片刻將它放大成汪洋大海。
“小素,你有在聽嗎?”大概是她遲遲不迴應,電話那頭的他終於忍不住出言提醒了。
“有,我在酒店,我現在住在這,你有事找我嗎?”沉溺在過去讓簡素覺得十分難堪。以至於再度開口時,她有些慌不擇言。
“是這樣的,有關公司的控股權,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也知道,洛洛她……”
不等鄭漠昊說完,簡素就開口打斷了他:“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現在就到公司找你,有什麼事,我們當面說清楚吧。”話說完,簡素就切斷了通話。手在這時已經超出了負荷,手機從手心裡滑落,掉在了牀單上。簡素木訥的低頭看着顫抖的雙手,心情也隨之低落到谷底。
她就知道她的妹妹不會允許她還掌控着公司的股份,燦漠是他們兩一起創立的,她在裡面幾乎投入了她全部的心血。本來,他們各自持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的。可那時她愛他實在愛的昏了頭,爲了他能在公司有絕對的威信,她把自己名下百分之二十五的都給了他,自己只留下百分之五。
而現在,他們居然打起了這百分之五的主意。
這算什麼,難道她過去的奮鬥,純粹是爲了給他們送結婚賀禮?
簡素給重新給自己上了一層妝,這次不只是簡單的勾勒了。她給自己塗上厚厚的粉底,嘴巴也抹上鮮豔的脣彩。她很少化濃妝的,這麼做,也無非是想讓自己看起來狀態好一點。
最後照了一眼鏡子,鏡子裡的她表情僵硬,眼神無神,很有十八世紀的吸血鬼的味道。
酒店離公司並不是很遠,打車二十分鐘就到了。下了車,看着那熟悉的構造,簡素有一瞬間變得茫然了。爲了這,她付出了將近七年的心血,如今卻什麼也得不到了。
“姐!”簡素一怔,這嬌滴滴的聲音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了。
她木訥的轉過身,果然不遠處站着她這輩子最不想見到的兩個人。簡斯洛正小鳥依人的靠在鄭漠昊身上,臉上掛着趾高氣揚的笑容。那洋洋得意的炫耀姿態讓簡素很想衝過去打她一巴掌。
她像木頭人似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們一步步的朝她逼近,她很想做出些反應,可腳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根本移動不了分毫。她木訥的看着,直到他們站到了她面前。
她這幅失魂落魄的死樣讓簡斯洛得到了一種勝利的快感。簡斯洛瞥了一眼她額頭上的傷疤,臉上的笑容變得更濃了。昨天的事她媽媽都跟她講了,雖然知道爸爸一貫疼她,但她還真沒想到他竟然會爲了她,把簡素打成這幅德行。那傷口腫的,連她自己看了都有些胸口泛酸。
“姐,你臉色不太好,昨晚沒睡好嗎?”簡斯洛明知故問的說。
簡素沒答話,鄭漠昊沉吟了半響,對着簡斯洛說:“洛洛,你先去那家店,我一會就過來。”
簡斯洛的表情明擺着是不願意,她晃着鄭漠昊的胳膊,示意她不想一個人先走。鄭漠昊先是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隨即摸了摸她的頭髮,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頓時,原本一臉不開心的簡斯洛立刻眉開眼笑了起來。
簡素看着鄭漠昊,心情起伏。只因爲他臉上的寵溺是她從沒有看到過的。
簡斯洛走後,簡素和鄭漠昊進了公司底下的一家餐廳,那是他們以前經常去的。鄭漠昊拿過餐單,也沒問她,給自己點了杯咖啡,給她點了杯金桔檸檬。
她漠然的看着服務員把杯子擺到她面前。金桔檸檬的確是她曾經的最愛,可喝了七年的東西,終究也是會有厭的一天,更何況對面的人都不是曾經的那個人了。
這時鄭漠昊朝她看來,簡素不想對上他的視線,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喝的上。
她手捧着杯子,杯壁摸起來暖暖的。鼻間盈盈環繞着淡淡的清香。簡素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口感意外覺得有些澀。不想再碰這東西,簡素放下杯子,雙手環胸靠在椅背上,眼瞼微微垂下,開口道:“你找我,是想讓我把股份給你吧。”
鄭漠昊沒有立刻開口,他沉默了一會,說:“小素,洛洛認爲我和她結婚了,應該把公司的股份,分一些在她身上。”說到這他頓了一頓,緊接着說:“我覺得她說的沒錯。而且公司現在越做越大,我也希望公司的財政能集中一些。”
簡素:“你的意思,是讓我把股份雙手奉送給你吧。”她冷笑:“她是不是說我還沒送賀禮,這百分之五的股份就算做我給你們的賀禮。鄭漠昊,她不懂你還不懂嗎?我爲這個公司付出多少,你不會不知道吧!你現在這算什麼!飛鳥盡,良弓藏嗎?”
她態度冷冽且咄咄逼人,一時間鄭漠昊也被吼得不知如何應答。他想了一會,搖搖頭說:“我沒想過問你白要,那些股份我會按照市價把錢結算給你的。”
他的話讓簡素覺得心裡涼颼颼的。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當她是零時工到點結算工資嗎?簡素緊緊拽着衣角,這才能阻止她站起來給鄭漠昊一巴掌。
可惜某人就是不識相,接二連三的要來惹怒她。
“小素,洛洛是你妹妹。昨天你突然走了,讓她很難做,那麼多親戚朋友看着呢。我覺得,作爲姐姐,你應該多爲她……”
鄭漠昊沒有把話說完。簡素端起那杯金桔檸檬,用力一倒,將他從頭到尾淋了個遍。她力氣之大,險些把杯子也甩了出去。
前任就是個人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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