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荷子走後,劉世英將此事告知了衆東島稀歪會會員,大家一聽羣情激憤,紛紛要求將其查個水落石出,把罪魁禍首繩之以法。衆人喧鬧着來到警察局,告訴局長日立醫院所做人體實驗的大概情況,並請求對方派人進入醫院內部調查,從中獲取證據,抓捕幕後黑手蒼島浪雄,以及參與實驗的從屬人員。

局長不相信他們的話,問道:“你們是怎麼知道這一情況的?”

劉世英回答道:“是蒼島的女兒荷子告訴我的,荷子從她的一名同事那裡得到的消息。那人也是參與試驗的人員之一,但後來因被發現向荷子泄密,已經被蒼島派人殺死了,但在死之前,他曾收集過因鼠疫致死病人的部分病變器官組織。醫院裡也藏有病人帶有鼠疫病痕跡的屍體,找到後就能成爲逮捕蒼島的證據。”

局長沉默了一陣,說道:“那好吧,我會派人調查此事的。如果情況屬實的話,我一定將與此事有牽連的人全部逮捕歸案。你們先回學校,耐心等待消息。”

大家聽到後都很興奮,劉世英說道:“謝謝局長,我們不打擾了。”

劉世英等人走出了警察局,局長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儘管警察局長表面上答應了此事,但實際上,他卻早已被蒼島收買,接着便將此事壓下,將劉世英等人的控告透露給了蒼島。蒼島讚揚了局長一番,命他回去繼續敷衍劉世英,接着將荷子叫來,厲聲訓斥一頓,並嚴密限制了荷子的活動範圍,派人隨時跟蹤,除醫院和公館外,不得隨意出入其他任何地方。

劉世英左等右等,沒能等來局長行動的消息,於是前去質問,局長慢條斯理地說道:“此事沒有證據,不能輕易採取行動。日立醫院雖然是日本人開的,但他們向來秉公守法,按時納稅,同時又爲市民除病去疾,完全是個模範單位。”

劉世英依然要求局長採取行動,只要找到屍體,就能得到證據。局長不耐煩地揮揮手,說道:“想讓我抓人就得有證據,蒼島先生明明是個樂善好施的大好人,你們卻在這裡挑撥是非。趕緊給我趁早走人,惹惱了小心我把你們都關起來!”

直到此時,大家才明白這個局長和蒼島是一丘之貉,不得已只好暫時回去,接着再另想辦法。劉世英這才發現蒼島是多麼的老奸巨猾,難以對付。

但劉世英等人此行並非毫無收穫,一名名叫陳建宏的警員注意到了他們的行爲,陳建宏暗中調查了劉世英等人的身世背景,發現他們都屬於一個名叫東島稀歪會的反日組織,劉世英是該會會長,並且擁有一個不爲外人所知的秘密身份。

陳建宏是重慶地下共產黨組織成員,在警察局內做長期臥底,從蒼島浪雄建立日立醫院時起,他利用職務之便,掌握了蒼島浪雄一撥人的身份底細,並對其所接觸的重慶政商軍界重要人員給予密切關注,對蒼島的真實目的十分清楚。陳建宏瞭解到劉世英等人的思想傾向後,感到非常欣慰,決定主動與其聯繫。

陳建宏向重慶黨組織報告了自己的計劃,獲得了上級的批准,並要求陳建宏儘快與劉世英建立友誼,以獲得劉世英及其團體的幫助。爲了避免自己的身份過於公開,陳建宏只是單獨找到劉世英,兩人開始了秘密交談和來往。

陳建宏自報了姓名和身份,劉世英感到很是驚訝,他對共產黨有所耳聞,但對其有着自己的理解,不像其他不明真相的人帶有毫無理由的偏見和恐懼。劉世英曾認真分析過共產黨的所作所爲,認爲其代表了中國廣大民衆的意願和利益,是中國當之無愧的領導者,而現在的統治者則只是爲了一己之私,從來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兩者的行徑具有天壤之別。因此,他對陳建宏沒有敵意和偏見。

陳建宏微笑着問道:“你對我的主動來訪感到意外嗎?”

劉世英微笑着答道:“不,我一直盼望着這一天的到來。”

“那麼你的感覺如何,是不是和自己想象的不同?”

“我現在的感覺和自己先前的想法完全相同。在我看來,你的身上普遍濃縮了你所信仰的黨派的所有特點:堅定,執着,具有強烈的抗爭意識,充滿了對真理的追求,藐視一切專制事物的大氣,以及對抗他國侵略與挑釁的勇氣。”

“是嗎?你這樣說我,是在寫實,還是在誇張呢?”

“我認爲兩者都包括,你們既擁有實力,又具備潛力。”

“非常感謝你的讚美,那麼你對我們瞭解多少?”

“我瞭解你們的政治主張和目的,你們看到財富和權利在少數人手裡停留地太久,而大多數人卻在貧困與死亡線上掙扎,你們感到這一切沒有公平可言,但同時也相信這一切是可以改變的。於是你們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陳建宏專心致志地聽着,用眼神鼓勵他繼續說下去。劉世英繼續說道:“中國古時帝王朝代的更替,其根本原因,也是由於社會財富不均所造成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一個人的貪慾總是能夠超越對他人的同情。財富的不合理分配,會導致社會的動亂不安,但大多數統治者只會索取,不會給予。”

“因此,這種致使財富與權利過於集中的封建君主專制制度,已經受到全人類廣泛的唾棄,世界各國都開始更新他們的政治制度以穩定民心,富強國家。中國也不例外,只是由於歷史的原因,中國不得不作出了不同的選擇。”

“由於封建制度的遲遲不倒,資本主義的姍姍來遲,共產黨選擇了社會主義作爲拯救中國的武器。對於後兩者之間意識形態的不同和利益衝突,我們暫且不論,關鍵是看雙方的所作所爲,到底誰更具備合理性。中國是什麼制度並不重要,關鍵要看中國做了什麼,反映在一個人,一個團體或組織身上,道理也是一樣。”

“共產黨對廣大民衆的同情,讓我看到了中國新的希望,以及中國突破歷史羈絆的可能性。現在的執政者仍然對權力充滿了貪婪,喜歡將自己置於一個高高在上的地位,而將他人當做利用的工具,或者像螻蟻一樣踩在腳下。相比之下,共產黨卻始終與民衆站在一起,始終是民衆的一員,我對此感到十分欣慰。”

陳建宏緊緊握住劉世英的雙手,發現彼此間擁有共同的語言。

時間很快到了1935年,經過一年多時間的交往,劉世英與陳建宏都對對方有種惺惺相惜之感,於是羅建宏大膽地向劉世英和盤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陳建宏說道:“上次你們到警察局狀告日立醫院時,我也在場,聽到你們的打算後,我決定幫助你們。只是這次,我們的目標不是爲了扳倒蒼島浪雄,而是除掉他安插在重慶**內部的間諜和姦細,這纔是蒼島的命脈所在。”

“這麼說來,你們已經對蒼島的情況有很多的瞭解了?”

“是的,通過長時間大量的查訪,我們對蒼島來中國的目的已經瞭如指掌。他在日本的身份我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在中國卻絕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諜報分子。蒼島自來重慶的第一天起,就開始運用各種手段拉攏和收買一些**腐敗官員,以此來竊取大量信息情報,定時發回日本,以供日本軍部瞭解中國**動向。”

“既然知道蒼島的罪行,那你爲什麼不想辦法揭露他呢?”

“對於這一點,我想你已經有了切身感受,警察局局長早已被蒼島重金收買,成爲他的一道堅固的保護屏障,從而斷絕了任何試圖從正常途徑扳倒蒼島的可能。而蒼島個人又十分小心謹慎,身邊常有大量日本武士護衛,想要暗殺他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我們只有想辦法消除掉他的情報來源,才能挫敗他。”

“原來是這樣,但具體應該怎麼做呢?”

“據我瞭解,財政部的統計樑克明和他的助手田中野,是蒼島在重慶**內部最大的信息傳遞者。樑克明是個十足的漢奸,而田中野則很可能是個日本人,因爲我發現他沒有任何中國方面的身份檔案和證明。蒼島還有一些其他的信息途徑,比如通過醫院和藝館人員的耳目獲得的一些情報,但是大都比較零散。”

“因此,如果我們除掉了樑克明和田中野,蒼島的諜報網就會受到巨大破壞,蒼島本人則會變得謹慎起來,減少自己的活動影響,直至淡出中國內陸。因爲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再呆下去也是徒勞無益。但在陰謀暴露前,他一定會想辦法報復,因此我們在行動時,一定要小心地掩藏好自己的身份不被發現。”

“此次行動十分危險,必須一次成功,否則便會引起蒼島的警覺,加大破壞的難度。到時由我們黨組織成員採取正面行動,由你的會員從側面輔助我們,利用你們的人數優勢,分批監視日公館,警察局,日立醫院等由蒼島控制的地方,及時瞭解他們的動向並傳遞給我們,以保證我們的除奸計劃能夠圓滿完成!”

劉世英答應道:“我明白了,我會告訴其他人努力配合你們的!”

陳建宏十分高興:“非常感謝,我們需要像你們這樣的愛國青年的幫助,日後驅逐日寇的任務就落在你們肩上了,你們完全有資格擔當此重任。行動的具體時間,我會隨後告訴你們的,而在行動的前後一段時間裡,你們都必須做好對蒼島的監視工作,這將關係到行動的成敗,還有所有參與行動人員的人身安全!”

“放心,我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嗯,我對你們有信心。對了,你們的組織名字起得很妙啊,東島稀歪會,非常貼近於現實狀況,我也是看到這個名字後,才下定決心來找你們的。”

“噢,這是我的好友王名揚起的,他這人想法特別有創意。”

“看樣子你們的組織真是人才濟濟啊,你們讓我看到了中國的希望!不多說了,趕快回去準備吧,我先走一步,一有消息,我馬上通知你們。”

陳建宏說着,起身準備離開,接着又轉過身來,上下仔細打量了劉世英一番,點點頭說道:“劉世英,果然是將門虎子,你父親會爲你感到驕傲的!”

劉世英聞言愣住了,沉默着目送羅建宏離開。

回到學校後,劉世英告訴了衆人自己與羅建宏的談話,大家一聽紛紛表示支持。於是劉世英很快佈置好人員和任務,將蒼島及其爪牙的行蹤牢牢掌握在自己的視線當中,隨時準備配合陳建宏採取行動。大家都信心十足,準備大幹一場。

隨後,陳建宏打聽到樑克明與田中野將要在週末晚上加班,於是向上級做了報告,準備乘機採取行動。重慶地下共產黨組織表示同意,並且要求陳建宏充分利用自己的職業和身手優勢,單獨採取正面行動以減小身份暴露的可能性。接着陳建宏向劉世英透露了行動時間,但不巧的是那天晚上輪到他值班,陳建宏只好在警察局裡找了個同事代替自己。一切準備就緒後,陳建宏開始行動了。

陳建宏換上一件黑色的大衣,一頂寬大的黑色禮帽,從自己臥室的牀下取出一隻德國毛瑟手槍,上好子彈後仔細檢查一番,別進右手邊的腰間。隨後,陳建宏在確定沒有盯梢後鎖上屋門,乘着夜色向樑克明與田中野的辦公處趕去。

此時樑克明正在指示田中野竊取情報資料,由於兩人是單獨加班,因此更是有恃無恐。自從樑克明投靠蒼島後,反而開始熱衷於加班了,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不知底細,還以爲他的腦子出了毛病,但也樂得讓他多分擔一些工作量。就這樣,樑克明總是能夠輕鬆完成蒼島交給他的任務,並獲得相應的酬勞。

正當兩人忙得不亦樂乎時,樑克明聽到一聲門響,接着傳來一陣陌生的腳步聲,於是立即停止動作,示意田中野恢復平常的工作狀態。然後,樑克明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裝模作樣地開始辦公,同時用眼角的餘光向來人窺視。

來人低壓帽檐,遮住自己的半邊臉,在樑克明的辦公桌前停了下來,樑克明無法看清對方的長相。這時,只聽那人低聲問道:“請問是樑克明先生嗎?”

樑克明擡起頭,說道:“是的,請問你有什麼事?”

來人沒有回答,將目光轉向田中野,見田中野不甘示弱地回望着自己,說道:“那麼這位就是田中野吧,名字聽起來真像個日本人,這名字可不多見啊。”

樑克明聞言大驚,知道來人對自己的底細瞭如指掌,禁不住聲音發抖,舌頭打結,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你說什麼,你是怎麼知道的?”

來人冷哼了一聲:“我就不繞彎子了,我是重慶共產黨地下組織的成員陳建宏,對你們所做的勾當已經關注很長時間了,今天來就是爲了作一個了結。你是個中國人,卻做出這麼對不起中國人的事,無論如何,都不能得到饒恕。”

陳建宏說着,拔出手槍,對準了樑克明的腦門,樑克明見槍口指向自己,禁不住小便失禁,下身溼了一片。想說幾句哀求的話來,卻又說不出來,只好顫抖着身體說道:“你打死我吧,我是罪有應得,你也算是爲民除害了。”

陳建宏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拉開手槍的保險栓準備動手,這時,田中野乘羅建宏不注意,悄悄打開自己身後的抽屜,取出一把手槍,擡手準備向陳建宏射擊。陳建宏眼疾手快,發現後立即甩手一槍,子彈擊中了田中野握槍的右手,田中野的手心被打穿,手槍被打掉,血頓時流了出來,失去了最後的抵抗能力。

陳建宏毫不遲疑,緊接着向田中野連發幾槍,槍槍擊中田中野的要害部位,田中野搖晃着到了下去。陳建宏又將槍口對準樑克明,正準備替他做一個了斷,卻又停下手中的動作,想了一想,將手槍收起來,轉身朝門外走去。

樑克明閉着眼睛等死,卻沒有等到,於是壯着膽子睜眼一看,發現陳建宏正準備抽腳往外走。樑克明膽哆哆嗦嗦地擦擦汗,問道:“你爲什麼不打死我?”

陳建宏頭也不回的答道:“不用我動手,會有人解決你的。”

陳建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當中,樑克明驚魂未定,好一陣子才醒過神來,立即打電話向蒼島報告。蒼島聽說後又驚又氣,立即帶着一羣手下親自趕到現場,同時叫來了警察局局長及其警員共同調查。蒼島向樑克明和警察局長大發雷霆,斥責樑克明沒能保護好田中野男的安全,要求局長迅速調查破案,緝拿兇手。樑克明低頭認錯,警察局長唯唯諾諾,連忙喝斥着給手下佈置任務。

過了一會兒,蒼島冷靜下來,眼神冷峻地盯着樑克明,說道:“田中野男的身份除了我們日本人,還有你和局長外沒有人知道,他怎麼會平白無故地被殺死呢,那個共產黨從哪得到的消息?一定是你被共產黨收買,和他們串通一氣,做了雙重間諜,爲他們提供情報,是不是這樣?難道我蒼島給你的錢還不夠多嗎?”

樑克明驚慌失措,沒想到蒼島會懷疑到自己頭上,連忙解釋:“冤枉呀,蒼島先生,我對蒼島先生忠心耿耿,從無二心,和共產黨根本毫無瓜葛!這一點我可以以樑某的人頭髮誓,請蒼島先生一定要信任樑某,樑某真的是無辜的啊!”

蒼島不依不饒:“那你告訴我,那個共產黨是怎麼發現田中野男的身份的?”

樑克明爲難地說道:“這……我也不知道,共產黨向來消息靈通,也許是田中野男自己不小心走漏了風聲,被共產黨發覺了,和樑某根本沒有關係……”

蒼島不耐煩的一揮手,說道:“夠了,我不想再聽你的解釋,田中野男被殺,無論如何你都負有責任,不可能就此矇混過去。田中野男一死,你也就失去了利用價值,你的存在只會給我們帶來更多的麻煩,再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

蒼島說着,示意中村動手,樑克明慌亂之餘,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抱着蒼島的腳連連求饒,被蒼島一腳踢開。隨後,一臉兇相的中村拔出***,一把抓住樑克明,捅進了他的肚子裡,樑克明停止了哀號,他的身體被刺穿,嘴角溜出鮮血。中村將刀拔出,樑克明兩眼一翻,接着躺倒在地上,一命嗚呼。

蒼島看都沒看他一眼,轉身面向被嚇得臉色發白的警察局長,厲聲命令道:“無論如何,都要儘快把兇手找出來,否則你將會得到和他一樣的下場!”

警察局長被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忙點頭哈腰地答應,小心翼翼地送蒼島等人坐上汽車,蒼島對他不理不睬,命令司機發動汽車,汽車立即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