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黑色的長髮,突然就在眼前倒垂着,一閃而過,又一閃而過。它們很黑,如果是順着從一個人的頭上披下來,那一定很整齊,很乾淨。可它們是倒垂着的,激烈地披散開來,在離她很遠的前面。然後突然間就消失了。雖然隔着那麼厚的車窗玻璃,但那頭髮卻好象席捲了整個車廂,從前往後飛刷而過。尖叫聲,到處都是尖叫聲,本來寂靜到空洞的車廂裡突然間就充滿了尖叫聲。
“鬼,鬼!”所有人都在喊。
一開始我們不是都屏住呼吸了嗎?一開始,一開始……那種恐懼……頭頂上突然掠過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輕微到她以爲自己聽錯了。肯定是自己聽錯了,因爲那個時候她已經完全失控,所有人都失控了,司機噴着鮮血的慘叫聲把他們帶向那片水——還有玻璃碎裂的聲音——那片青色的或者是綠色的水。她曾經見過它們,很安靜,她的眼神曾不由自主地在那裡停了很久。
現在他們墜向那片水,很快很驚慌的速度,帶着一陣劇烈的顛簸。
喉嚨裡叫不出聲音,眼睛也彷彿失明瞭,她感覺到自己晃了一下,猛地向下栽去。耳朵裡滿是奇怪的聲音,淒厲的、短促的、遲緩的、混沌的,然後是一聲脆響。就在那一瞬間,她被什麼東西一把抓住了。是什麼東西,她狂亂地想,救救我!她飛快地伸出另一隻手抓向那隻手,死死地抓住。
她擡起臉,雪花般紛飛的玻璃碎片,帶着尖利的氣息,墜向她大睜着的雙眼。
一頭倒垂的黑髮。
“啊——”她一聲慘叫,下意識地伸手護住臉。
還有疼痛,繼續尖銳的疼痛,它們在她背上雕刻一般!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
黑髮裡透出白色,蒼白的顏色……
頭真的好痛!
她沒看清,她昏死過去。
總算安靜了,歐陽欣和曾可兒還喘着氣,心有餘悸。不知道交待了些什麼,醫生已經出去。兩個人呆呆地站着,看着牀上的何雪琴。她俯臥在牀上,頭側向一邊,頸下墊着軟枕,筋疲力盡地沉沉睡去。牀頭正中掛着病號卡,姓名一欄裡填着她的名字。
如果不是這張卡,她們還是不相信這個包了滿頭滿手紗布的人,會是何雪琴。
如果不是那些淒厲的慘叫。
她們才知道她的背也被玻璃劃傷了,還縫了很多針。
怎麼會這樣,而且……
“她剛纔在喊什麼?”好一會兒,歐陽欣吸了一下鼻子問。
“鬼,她在喊鬼。”曾可兒輕聲說。
兩個人對望一眼。
早就勸過她不要去那個山林的,那一帶有許多不好的傳說。
但她說,那裡景色肯定很美。所以她就去了,帶上她的畫板,還開玩笑說要畫些奇怪的東西回來。怎麼防範都沒有用,她還是一個人偷偷地溜了。
“我們應該陪她去的。”歐陽欣後悔地說。
“是不應該讓她去!”曾可兒皺了一下眉頭。
“對不起——”突然有人**話來,就在身後。
兩個人嚇了一跳,轉身一看,是一個警察,警帽端端正正地戴着,站在門口。
“你們是她同學?”他還站在門口。
她們下意識地點點頭。這個警察的體形很好,她們一眼就看得出來。
“那能出來聊聊嗎,我想了解一些她的情況。”羅明錦問,然後示意兩個人跟他出來。
這是李俊的命令,他目前就專門負責蒐集關於何雪琴的資料。
三個人一起坐到走廊的排椅上。
然後她們知道了關於車禍的事情,是在車子從那座山裡出來的途中。那趟車,要從山的另一邊啓程,然後鑽進山裡,沿着一條蜿蜒的山路,再鑽出來,然後路一下子變寬了,直通到城裡。這個路程,並不遙遠。山裡的人如果要出來,就可以從那些羊腸小道里出來,站在路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