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個人走到其中一具屍體前蹲下,拋開頭部的白布仔細看着。
那是司機的屍體。還在水中時,他被壓在最下面,肚子頂在方向盤上,身子向水下垂着。因爲玻璃破裂的原因,他的臉和肩頭佈滿細長的傷口,此時傷口已經泛白,輕微地向外翻着。但這並不是那兩個人最關心的,他們最關心的是他左邊頸脖上的那道傷口。是一道刀痕,整齊的切口,傷口很深,縱橫整個左頸,很乾脆地切斷了他的左頸動脈和靜脈,直到快接近氣管。蓋上白布,兩個人站起身。
今天是星期一,時間無數小小循環的一個開始。
“可兒……何雪琴,她……出車禍了!”歐陽欣急急地衝到曾可兒面前,喘着氣站定,有點驚慌失措的樣子。本來就紅撲撲的臉現在更紅了。
太陽還很神氣地掛在西邊的天上,雲彩慢慢聚攏過來。這條或那條路上,到處是端着飯盒或拿着書的學生,熙熙攘攘的,聲音很嘈雜,但是,你不會覺得那是超過六十分貝的噪音。或者,那只是躁動的活力四射的音樂,就象搖滾。
她穿了一件月芽白的小吊帶衫,吊帶是用同顏色的小碎珠串成,下身一條牛仔短褲,深藍的顏色,圈着毛毛的短流蘇。挑染成白色的短碎髮,嬌小玲瓏而又珠圓玉潤的樣子。穿着雙極窄的高跟拖鞋還要跑得那麼快,她顧不了那麼多了,只想早點把這個消息告訴曾可兒。她們三個人同住一個寢室,而且脾氣相投,關係就比別人要好得多。不過她的牀位常常空着,她家就在本市,沒事的時候就回家住。
曾可兒正準備去食堂打飯的,聽到這話停了下來,黑而明亮的眼睛看着歐陽欣,臉上現出驚訝的神色。她的驚訝跟她平時的笑一樣,有點淺淺的。因爲用排夾把頭髮盤夾起來,她的脖子顯得更修長了。小V字領寬鬆的無袖長上衣,七分褲,在褲管處結着細麻繩的繩結。半跟的細帶涼鞋,腳踝上一根極細的鏈子,全身是亮黃和咖啡色的搭配。她的身高,很適合這套衣服,特別是那頭清湯掛麪的長髮,也挑染了白色。
這是她們三個人的標誌,挑染成白色的頭髮。
“真的——”歐陽欣捋了捋頭髮,聲音還是急急的,“我剛從學生處出來,已經通知她家裡人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
“那她現在人呢?”曾可兒已經沒心思吃飯了。
“在一醫院!”歐陽欣說着拉起她的手就跑,“我們快去吧,聽說她的情況很不好呢!”
“等下,先回寢室拿下卡!”曾可兒邊跑邊說,她指的是銀行卡。
“不用了,我已經帶上了!”歐陽欣只管拉着她。
兩個人出了校門,打輛車直向市一醫院而去。
一個護士在接電話,另一個在桌前抄着什麼,她們都穿着粉紅色的護士服。沒有醫生在。她們問清楚了何雪琴的病牀號,是個單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