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兒子蜷縮着身體在黑暗中喃喃自語,帶着夢囈的哭泣。
汪雪依然靜靜站着,既沒有出聲也沒有動。
“血,血!”夢囈的哭泣突然變成恐慌的驚呼。
汪雪走上前慢慢蹲下身,伸出一隻戴着塑膠手套的手撫到王浩頭上。
“看看我,好好看看我。”她聽到王伯的聲音說。
王浩在夢中睜大了眼睛,他是自己童年時的樣子,正站在車棚入口處的小屋前,屋子裡一片狼籍,到處是流動的血。
“你,你是誰?”他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正悠悠地懸在半空中。
“鬼魂,你爸爸的鬼魂,好好看看吧。”影子幽幽地說着,把自己稀薄的五官向孩子貼近。
“不,不是,你不是我爸爸!”孩子哭起來,飛快地向後退去,“我知道是我做錯了事,爸爸不理我躲起來了,還故意叫你來唬我是不是?”
“爸爸,出來吧爸爸,我知道我錯了!”他開始四處亂跑着叫起來,聲音哽咽着。
影子忽然不動了,飄浮一會慢慢向後退去,越退越遠,直到飄出他的夢境。
汪雪站起身,慢慢向後退去,直到後背抵上一面牆,她靠着牆壁坐下來,一直坐了很久。好累,真的好累,她的身子緩緩滑向一邊,然後躺在地上很快睡着了。
雨停了。
天已微微泛白,一列火車長長吼叫着從這間廢棄的扳道房前經過,然後逐漸消失在鐵路的一頭。汪雪從夢中驚醒過來,看見王浩正跪在自己身邊,一臉的驚異,一臉的渴望和等待。口好渴,她艱難地撐起身子。
“爸爸,是你嗎爸爸,你沒有死,你還好好的?”他突然抓住她又哭又笑地問道。
汪雪的嘴脣動了動。
“你在說什麼爸爸,你再說一遍,我好象還能聽得見!”他急切地大聲喊道,彷彿怕爸爸聽不見,然後騰出一隻手使勁地掏了掏耳朵。
“你的耳朵……怎麼了?”汪雪指着他的耳朵艱難地問。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從那天晚上開始就慢慢聽不到了。”王浩看明白了爸爸的意思,一邊更努力地去掏自己的耳朵一邊解釋着。
汪雪慢慢拉下他的手——手指上沾了血,努力睜大眼睛看向他的耳朵。耳朵裡好象,好象塞了東西,是草之類的吧。她試圖幫他把那些草掏出來,可是手伸過去捏時卻只捏到虛空,而且那些草不是從外面塞進去的,而是……而是從裡面長出來的!汪雪呆住了,她脫下一隻手套,驚疑地再捏一次,還是虛空!
這,這是怎麼回事?
似乎是爲了回答她的疑惑,那草往外長長了一點,然後觸鬚一樣貼住王浩的面頰,他卻毫不知覺。難道,難道這是來自陰間的草?汪雪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裡升起一種可怕的感覺,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突然,她感到頭一陣鑽心的痛,禁不住伸手抱住頭呻吟起來。
“你怎麼了,爸爸?”王浩立刻着急地問。
“我要走了,到我該去的地方去了。”汪雪聽見王伯的聲音在說。
王浩看到爸爸對自己做了個再見的手勢,然後站起身走出房子,再沿着鐵路一直往前走去。
“爸爸!”王浩追到門口。
但是那身影卻沒有回頭,而是越走越遠,漸漸的就變成飄了,再看時就只是一個白色的影子,低垂着頭,懸垂着兩隻胳膊。
“啊!——”王浩發出一聲長長的淒厲的哀嚎。
汪雪的意識一下模糊起來,昏了過去。
城市完全醒了,公路上來來往往流動着各種車輛。人們看到一個人抱着一個昏過去的女學生在鐵路上走着,光着腳,**着上身,臉上帶着茫然癡呆的笑。鐵路伸進城市的熱鬧,也伸進布控便衣的視線,一個包圍圈迅速形成。很快那個人就被抓住了,女學生被安全地救下來。這時,一列火車拉着長鳴的汽笛疾馳而來,人們急忙把那人推下鐵路。那人只是笑着,擡頭看看那列車,一點也不反抗。但是突然,他奮力掙脫抓着他的兩個人的手,戴着手銬重新跳上鐵軌。列車挾帶着巨大的風飛馳而過,人們甚至連慘叫聲都沒有聽到。
案子就此了結,兇手就是王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