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桌前,李俊很仔細地翻看那本筆錄。
何雪琴的情緒已經基本穩定,醫生說再觀察兩天,如果情況好的話就可以出院。在這之前,她已經努力過很多次,直到自己可以在回憶起事發當時的場面時不再產生劇烈的頭痛。當羅明錦坐到她對面時,她顯然已經準備好了。
“我一定要想起來,”她說,“我要想起蘇明!”
是的,當那輛車開來的時候,她看見那根白布條無聲地落到地上,離曾經被它系過那棵樹很近。蘇明的媽媽向那輛車揚起手,車緩緩停下來。最先上車的是何雪琴,然後是蘇明的媽媽。她們站在車上,看到蘇明站在門外,手一直抓着門框,過了很久,才慢慢上車,頭低着。
最後一排位子是空的,她們到那裡坐下來,三個人緊挨着,蘇明坐在最中間。她相信蘇明是個讓人們震驚的女孩,因爲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她,甚至一個正在座位上閉目養神的人。
這個人五官粗曠,黑裡透紅的臉膛,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何雪琴明顯感覺到,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而且他的頭一直跟隨着她們移動,彷彿很有興趣又彷彿不屑一顧的樣子。他旁邊坐着一個孩子,頂多十三四歲,懷裡抱着一個黑色的包。那包看起來扁扁的,不象是裝着什麼東西,他卻抱得緊緊的,有點神色慌張的樣子。
後來她才知道,他們是兩個劫匪,只是那時候他們還沒準備動手。
坐在最中間的蘇明一直低着頭,什麼也不看。
“媽媽……”她突然叫了一聲。
“什麼?”她媽媽立刻回過頭來看她。
“我突然想起來……有樣東西忘了拿。”
“什麼東西?”
“我們的身份證!”她擡起頭。
“那是我親手放進去的……”
“是真的沒有拿!”她突然站起身對前面喊道,“停車,請停一下車,我要下去!”
售票員看了她一眼,她媽媽急忙把她拉坐下來。
“坐下,小明,聽見沒?回頭我會回去拿的!”她的眼睛一直看着蘇明,手緊緊抓着她,蘇明突然就泄氣了,慢慢垂下頭。
車卻停了,蘇明猛一擡頭,是上來了一個人。一個年輕人,五官端正,甚至略顯稚氣。但他的眼神一點也不稚氣,當車重新開動時,他慢慢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
一枚匕首,突然間壓到售票員的脖子上。
售票員一聲驚叫,人卻不敢動一下。車廂裡立刻響起一陣唏噓,司機從觀後鏡裡看到了,慌得一踩剎車,車猛地停下來。
“接着開嘛!”一個人慢吞吞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黑紅的臉膛,手裡居然提着一把直柄砍刀。
何雪琴看得很清楚,那把刀是從那個黑色的包裡抽出來的,那個孩子慌慌張張地拉開拉鍊,他就把它從裡面抽出來,然後再把那個孩子推到車廂過道上。
“接着開!”他突然衝車頭惡狠狠地吼一句,整個車廂裡都嗡嗡作響。
馬達一陣嘶吼,車又接着開起來,不過這次,便不再那麼穩了。他把目光移回來,看着車廂裡的人。車廂裡的人並不多,他看起來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