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沉默了,我不敢說想,他不敢再問一直等着。後來,我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掛的電話,只知道等我回過神來站得腿都有些算了。
手機提示短信的聲音嘀嘀嘀連響了十幾遍,我慌張地打開短信箱,全是墨琛發來的短信,問我在哪,問我怎麼電話打不通。
我連忙打過去,他立馬接了。
“卓顏你在搞什麼!我以爲你出事了!”
“沒出事啊,剛剛在接電話。”
“媽的!”很少罵髒話的墨琛暴躁的罵了句,冷冷問我在哪裡。我報了地址他讓我站在原地別跑。十幾分鍾後,他劉海微溼的從出租車下來,大步朝我走過來,臉上還有點點慌亂。
我怕他又朝我罵,小聲地說剛剛接他舅舅電話了。
他原本兇狠地瞪着我要開口罵什麼的,舅舅兩個字估計是踩到了他的痛點,他皺眉垂眸沒說話。
“你才從學校出來嗎?”我小心翼翼問他。
“兩個小時前就回家了,在家裡沒看見你,打你電話打不進來,問你媽跟葉琴都不知道。”他低聲說着,“是我神經太敏感,想多了。走吧。回家去。”
他拉着我大衣領子塞進出租車裡,我瞅了他兩眼。他默了會說:“我最近在想一個事。”
“什麼事?”
“我有駕照,一直不自己開車是因爲之前出過車禍,有點膽怯。可我現在決定了,我要邁開這一步。”
“墨琛,你別逼自己。”
“不是逼。”
“我不想你委屈自己……”
“不是委屈。我以後總不能靠着出租車和司機過日子,該度過這一關。”
我沒再勸他了,看他的樣子是做好了準備。我就是怕他是因爲我的關係逼迫自己,而我又不能給他什麼回報。他若有一部分是爲了自己,那就讓他邁開那一步吧!
回到墨琛家,他忙着給我收拾行李箱,收拾好了之後清理了好幾遍確定沒有落東西才鎖好箱子。
第二天,墨琛送我上了朱影秋的車,又問了一遍我的准考證和身份證等等帶好了沒。我笑呵呵拉開我的包取出來給他看了看,他才放心的關上車門。
坐在身邊的白蘭姐拽了下我的手,“顏顏,小琛對你跟墨爺對你一個樣子。什麼事都要上心。”
我自己也知道,他倆甥舅在很多處事風格上一個樣子。
之後一個月,我都遊走在壓抑和忙碌中,每個大藝校都是從全國各地來的學生,每一次考試都人滿爲患,讓我意識到這條路上太多人了,而大屏幕上出現的卻那麼少,真正讓幾代人記住的更少。
雖然我沒有多大的渴望,但是看見了太多藝考的學生,我感覺挺泄氣的。白蘭姐總是在我身邊給我打氣,說我是最好的,讓我每每鬆懈的時候不得不打起精神以最好的狀態去考試。
一個月下來,我好像習慣了周圍吵吵鬧鬧的聲音,當考完最後一所藝校站在它大門口看着那些帶着夢想的學生一個個離開,我竟然有種不捨的感覺。
我的生活那麼孤獨落敗,回去了,又得繼續孤獨落敗了。
回去的路上,白蘭姐問我對自己有多少把握,我沒心沒肺說百分百把握。
“我去,知道你這丫頭優秀,可你怎麼也不知道低調啊!說過百分五十的把握都好。”
我傻笑糊弄過去,心裡想着離高考還剩三個來月,藝術分數過了的話,文化成績倒是容易。這是針對以後上藝校的分數,如果我不選擇上藝校,專攻文化課就挺危險的,好多東西等着我回去背!
回市裡的前一個小時,我給墨琛發了個信息,他馬上回復了我。說週末他在家,他出去買菜給我做飯,讓我趕緊回去。原本白蘭姐和她老公還說帶我去吃飯,我將手機放回包裡就讓他們在市中心放我下來就好。
“你不跟我們去吃飯了?”
“不好意思白蘭姐,下回我請你們吃飯啊!”
白蘭姐又勸了幾句,開車的朱影秋突然開口:“你別勸了,大家都累了,讓她回去好好睡個覺,我們也是。”
“好吧!顏顏你有空給我打電話,學習之餘聽聽音樂什麼的,別把自己搞成了書呆子!”
我笑着說好,下意識抓緊懷裡的包,想着一會下了車給墨風景打個電話吧!
朱影秋在市中心放下我,我攔了輛出租車報墨琛家的地址,掏出手機翻出一個月前墨風景的那個號碼,猶豫了下按過去。心裡七上八下的,怕這個號碼又成了空號,或者是因爲其他原因打不通,那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就沒了,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
鈴聲響的時間對我來說有些久,在我撐不下去要掛斷時,他接聽了,我連忙挪開點到屏幕的手指。
“那個……你現在忙嗎?”
他那邊默了兩秒鐘,“不忙,藝考回來了,累吧。”
我心裡咯噔了下,看來白蘭夫妻倆跟他報稟了。
“不是很累,就是很茫然。我爲什麼要挑這條路?我感覺我也不是很喜歡,而且這條路好多學生,壓力競爭那麼大。”
“什麼都不要想。一切有我。”
“你爲什麼讓我參加藝考?”
他在那頭又沉默了幾秒鐘,“人生有很多意外,多個準備總是好的,也不是要操控你的人生。”
“哦。”
“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就打個電話跟你說一聲,沒想到白蘭姐跟你報告的那麼快。早知道就不打這個電話了。”
他在那頭沉默的時間長了些,我緊張地說了聲不好意思,打算掛斷電話。
他連忙說:“我一直在等這個電話。”
“……”我說不出話來了。
“上次問你想不想,你沒吭聲,我挺失望。”
我不知道自己原來聽着墨風景從手機裡傳來的聲音都能慌亂成這個樣子,呼吸都亂了。腦海裡不受控制浮現出他從身後抱着我,將下巴擱在我肩窩裡,薄脣碰着我的耳朵輕聲低語的畫面。
“再等等,爭取你高考前回來。”
“真的嗎?”我握緊手機,手有些顫抖。
“我不跟你百分百保證,畢竟有意外這種人預料不到的事,我儘量。再者我內心是肯定自己要回去的。”
有他這些話,我惆悵的心舒坦了許多,嘴角不由自主上揚。
“你最近別一個人在外面跑,繼續保持兩點一線,學校和小琛家,唐家那邊別去,你媽跟卓玲如果約你見面也別去。有什麼事跟小琛商量。”
我感覺他話裡有話,又好像不想說出來嚇着我,才拐彎抹角的。我也沒追着他問,應了應就掛了電話。
等我回到墨琛家裡,聞到熟悉的飯菜香,扔下行李箱和包朝廚房跑去。
墨琛頭也沒回說:“再等幾分鐘,馬上就好,你先洗個手去餐房等着。”
“好呢!”
等我洗了臉和手走到餐房,就見墨琛擺好了菜和湯,正在開一瓶紅酒。
我剛剛經過酒櫃前看見好幾個空瓶子,知道他一個人在家沒少喝酒,連忙說:“你胃不好,別老喝!”
他手頓了下,看了看我,默默將那瓶紅酒擱到桌面上,沒繼續開瓶塞了。我連忙拿過來放到一旁,沒好氣地訓他:“你別老揹着我喝酒,我都是知道的!紅酒雖然不是很傷人。但是你的胃天天就不行了!”
他坐到椅子上,默默拿起筷子吃菜,沒吱聲。我看着他這樣子有些無奈,拿着筷子輕巧了幾下碗口,“墨琛你聽見了沒啊?你的身體是你自己的!”
他朝我斜了一眼,“不是我自己的。難不成是你的?”
無語了,他這態度一臉嫌棄,搞得我好像不讓他吃飯似的。
“我是爲了你好,年紀輕輕別死胃癌上!”
他皺了下眉頭,狠狠剮了我一眼,陰陽怪氣道:“那也不錯。反正一個人活着也累。”
“墨琛!”
“我開玩笑的,吃飯吧。”
我緊緊盯着他,感覺他有種活着很累的感覺。
之後的三個月裡,我和墨琛都抓緊着每分每秒學習,誰都不捨得浪費時間,爲此我讓他停止在做早操和晚餐了。他一開始不同意,之後我提出來我們一起去食堂吃,他才勉強答應。
眼見着還有十幾天就高考了,黑板旁邊掛着個小黑板,班主任每天早上到了教室就是擦掉上面的數字,減上一天重新寫一個數字。
這天中午我跟墨琛一起去食堂吃飯,吃到一半一個女同學跑來叫我,慌慌張張地說校門口有個女的找我,穿着個白褲子,褲子上有血
我聽得莫名其妙的,但是又想去看看,墨琛就陪着我一起出了校門,然而當我看見劉婷婷褲子上沾着血坐在地上。一頭長髮像雞窩頭,臉上還有些泥和淚,一瞬間像被喚醒了多年前的記憶。
我叔叔把我拖進玉米地……
墨琛捏住我的手腕,輕聲說:“別管她了,不知道又來發什麼神經。”
我突然就抖索了下,掙脫墨琛的手跑出校門。一把抓住劉婷婷一隻胳膊想把她拉走。
她擡頭看着我,像個傻子笑起來。
“劉婷婷,有什麼話咱們換個地方說!你這個樣子是想讓人看你笑話嗎?”我又使勁拉了她一把,她坐在地上不肯起來。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一張臉更髒,我看着她這個樣子竟然可憐起她來。
“卓顏。你是不是開心了?”
“別鬧了,換個地方說。”
“爲什麼要換地方說!”她尖着嗓子叫起來,“越多人越好,我都這個樣子怕什麼!我要讓他們知道你多噁心,本來受到這些遭遇的是你!因爲你離家出走,這一切遭遇都轉移到我身上了……卓顏。我是被你害成這個樣子的!”
我腦銀子疼,果然人犯賤無禮是無可救藥的,這是她劉婷婷的天性!墨琛走了出來,我抓着他的手讓他把劉婷婷拉起來。
墨琛陰沉沉盯了劉婷婷幾秒鐘,粗魯的給她拽起來朝旁邊巷子拖進來,途中有好奇的學生跟上來被我倆給吼了回去。
劉婷婷本來對着我兇巴巴的。看着墨琛就低下頭了,沒反抗也沒咒罵。
墨琛將她摔在巷子的地上,她像個乞丐坐在地上嚶嚶的哭起來。哭了好幾分鐘,她抖抖索索說:“我一直把他當爸爸,我媽嫁給了他,是他的老婆。我從來沒想到他會這麼對我……”
她擡起頭看着我,“卓顏你告訴我,他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是她女兒啊!”
“劉婷婷,我還是他親侄女。”我挺平靜的說着,當初劉婷婷拿着這事威脅我的時候,我就咒詛過她遭報應跟我遭遇一樣的事,只是沒想到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