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樺四人滿足的飽餐一頓,鐵鍋裡還剩不少燜面,肖樺結了賬招呼服務員將剩下的打包。
郝雪妮補充道:“學姐,能不能順便打包點你們這個鹹菜回去啊,我覺得超好吃,這個打包回去,沒有配菜味道少一半啊。”
服務員手上在忙着打包,低着頭咯咯的笑着。
“好啊,冰櫃旁邊有打包袋,你自己去抄點就行。”
出了門,郝雪妮特意說:“今天飯錢一共是25,我們四個人,一人六塊二毛五,我們我給你七塊吧,打包回去的算我的。”
郝雪妮說着,便從褲兜裡往外掏錢,另外兩人面面相覷,又轉頭看向肖樺,見肖樺沒什麼反應,張雯便揹包裡掏出她的卡通摺疊錢包數錢。
張娜尷尬的說:“我沒帶零錢,等我換開了,我再給。”
“好。”肖樺終於接話了,這意思在明顯不過了。
郝雪妮把錢拿在手上,按照大小面額一次整理疊放,聽到張娜的話後,頭也不擡的接到:“我先替你墊上,等你破了你直接給我吧。那我就是要給13塊二毛五,五塊,十塊,嗯……十三,好了,肖樺就給你十三吧。我和張娜兩個人的。”
肖樺借過錢,拿出幾張給郝雪妮,說道:
“不用你墊,她什麼時候有什麼時候給,你給你的就行。”
郝雪妮看着肖樺,雙脣緊抿,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肖樺看到這個小動作,微微一笑。
肖樺知道郝雪妮是故意的,她不想讓自己承擔他們的伙食費,這會讓她們養成習慣,所以這第一頓飯,必須要立起一個AA制規矩。
但郝雪妮主動提出AA制已經在幫她了,總不能再讓郝雪妮吃虧。
回宿舍的時候,剛好碰到朱健和幾個男生往商業街這邊走,遠遠的就朝着肖樺招手。
“哎,第一名,你吃了嗎?沒吃的話我請你啊?”
朱健身後還跟着幾人,肖樺不認識,朱健說完轉頭向後面幾人介紹:“這是上次選拔賽第一,我們班的,肖樺,我今天話撂這兒了,你們這一趟怕是白來了,頂多陪個跑,哎”
朱健這麼一說,身後幾個男生都朝着肖樺看過來,肖樺舒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
幾個男生不由自主的收回目光,肖樺不高興的皺起眉的時候,眉毛會有些立,眼神也很犀利。有種天然的冷漠氣場,讓人覺得不太敢靠近。
或者可以說,不想靠近。
朱健還是一副得意的表情,像是他纔是那個得了第一的人一樣,郝雪妮感受到了肖樺的牴觸情緒,忙解圍到:“你們不是還沒吃飯嗎,趕緊去吧,這會正是吃飯點,到處都是滿的。”
朱健這纔看向郝雪妮,大而黑的眼睛一笑的時候,倒是能完成兩條濃密的縫兒,顯得活潑有多情。
“哈嘍,小妮子,要不要一起去啊。”
郝雪妮明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稱呼嚇了一跳,瞪着一雙眼睛,郝雪妮的眼睛本來就是又大又圓的那種形狀,被這麼一驚,更似銅鈴一般。郝雪妮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紅起來,她彆扭的扭過臉,說不上是驚訝氣憤多一些還是羞臊多一些。
朱健看到自己的逗弄成果,得逞的嘿嘿直笑。
肖樺無奈的看着他,不耐煩的說道:“有勁沒勁啊,收斂着點。”
朱健還是嘿嘿的笑,笑完了又一次向肖樺發出邀請,肖樺說自己吃過了,便連招呼都沒打,直接和他們擦肩而過。
高考是人生轉折點,也是青澀退去的分水嶺。雖然他們再只要一年多便也是大學生了,但就是高考這道門檻將青澀死死扣在他們頭頂,無論她們怎麼故作穩重,也還是一眼就能辨出高中生特有的青稚。
年輕總是美好的,總會對美好的人或事物抱有充分的好奇心和探索精神,就像人們平時總是對異性的關注更多一點,無關風月,也不涉及所謂情誼,只是單純的嚮往美好。
校園裡忽然多了很多青澀的面孔,來來往往的大學生們多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儘管他們也才從這個階段過渡過來。或許他們也會私下偷偷討論哪個男生很帥,哪個女孩兒比較可愛。
肖樺今天因爲和張娜的一點小摩擦,多少有點煩悶,說不上程度有多深,但總歸心裡始終像是有什麼浮在空中,上不來下不去。
想到臨走時李老師的再三囑咐,她有些沮喪。
到了宿舍樓底,告訴自己想打個電話,讓他們先上去。
“你沒帶手機嗎?”
張雯看着肖樺,見肖樺沒有應答便也猜到幾份答案。
二中的學生有三種,一種權貴子女,一種朱門富商,還有一種就是絕對的學霸。但如果說只要是有錢有勢就能進二中那就大錯特錯,二中之所以能在每次競爭中都獨領風騷那都是實打實的成績,所以即使是有錢有勢家的孩子想要上二中,也是要通過嚴苛的入學考試才能獲得入學資格。
就比如張雯,父親再三運作,獲得入學考試資格,卻因爲自己發揮失常,被拒之門外。
張雯父親心有不甘,甚至拿出歷年成績來證明自己的孩子有絕對的資格進入二中,但二中卻稱:“他們考覈的是綜合素質,應試心理素質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項。”
爲此,張雯父親回家後對張雯好一通責罵,怪她不爭氣,怪她丟了張家的臉。
張雯柔聲說道:“你可以用我的手機打。”
張娜本來是那種話很多的女生,但因爲今天和肖樺發生的一點小摩擦,讓她一下子對肖樺就疏離了起來,自己吃飯前也想了想,是肖樺的成績和一直以來老師捕風捉影的渲染爲她本人披上的一層神聖的光紗,不過一個下午,肖樺在她心目中就猶如從天墜地,不過凡人爾爾。
張娜自始至終站在張雯身邊,沒有多說什麼,郝雪妮看着幾人之間微妙的情緒變化,更覺不對。
“有機會一定要問問肖樺,洗個澡的功夫到底發生了什麼。”
肖樺對着張雯勾了勾脣角,客氣的說:“不用了,你們先上去吧。”
說完,肖樺把手上提着的打包袋遞給郝雪妮,自己轉身走了,郝雪妮也沒有在多說什麼,但是莫名的就看張娜沒那麼順眼了。
肖樺到超市換了硬幣,然後到公話亭撥通了早已在心裡爛熟於心的號碼。
電話響了好久一直到忙音都沒有人接。
看來在上課,肖樺看了下公話亭上的時間顯示,五點二十三,再有半個小時就放學了,自己還是在附近溜達溜達,等會兒再過來打一個吧。
肖樺從電話亭剛轉身便看到站在身後的郝雪妮,肖樺一怔,眼睛裡寫出自己的吃驚,郝雪妮好笑的看着她。
“幹嘛?嚇着了,你還能被嚇着?”
這話一出,肖樺不由的皺起眉頭,她又想起下午在宿舍的事,剛剛淡去的煩躁又一次浮上來。
“你怎麼下來了?”肖樺看着郝雪妮。
郝雪妮屬於慢熱型,初見面是總是動不動就害羞,熟悉之後完全變了樣,肖樺要不是看到郝雪妮對朱健的同款害羞臉,她甚至覺得初見面時那個動不動就臉紅的郝雪妮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我和她們兩個又不熟,你不在我待着怪彆扭的。你這就打完了嗎?”
“ 沒有,沒打通,待會兒打。”
“哦,是打給家裡嗎?”
家裡?
肖樺心裡猛地一縮。
肖樺低垂着眼眸,聲音沉沉的,似是忽然背上多了很重的負擔,讓她低頭的時候感覺肩膀都有些耷。
“老師。”
肖樺將自己的情緒隱藏的很好,她一貫不會輕易將自己的消極情緒外露,但是郝雪妮卻輕易看出了肖樺眼裡逐漸隕滅的光亮。
“呃……那我們現在去哪?”
郝雪妮其實很想知道,爲什麼提到家的時候你會那麼失落,爲什麼從沒見你提過你的家人。但是她不能,郝雪妮知道肖樺性格清冷,但是心思很重,她一定經過過一些不好的事,但是她此刻並不想說,那麼自己就不能強迫她。
“先隨便轉轉吧,你不想先看一下你的校園麼?”
郝雪妮嘻嘻笑着快走兩步追上肖樺的步伐,她習慣性的想要伸手挽起肖樺的胳膊,在碰上她腕肘的一瞬,肖樺猛地身體一滯,身體僵硬了一下。
這一動作讓郝雪妮有點不知所措,肖樺站定轉頭看郝雪妮,目光下移看到郝雪妮定在半空中的手,有些不好意思。
“下次動手前,先打聲招呼,我好做個心理準備。”這個生硬的玩笑並不好笑,但肖樺此刻只能這樣說,她不想郝雪妮像張娜一樣對自己產生好奇心理。
郝雪妮遲鈍的張着嘴。
“啊?”
肖樺看着郝雪妮癡傻的表情,伸手拍了一下郝雪妮小臂,勾起脣角露出一個痕跡並不明顯的淺淡笑容,這笑容稍縱即逝。
郝雪妮一時看失了神,肖樺不是沒有笑過,但是她的每一個笑都是那麼疏離,那麼敷於表面,她一直以爲肖樺的笑只是機械式的將脣角勾出一個弧度,大多時候是用眼神來表達拒絕、接受、不屑,但就是剛剛的那個笑,讓她知道,原來,她的笑意也能從眼睛裡透出來。
“哦,好。”
反應過來的郝雪妮追上已經走出好遠的肖樺,肖樺走路的時候很少會因爲好奇左右張望,她都是走的筆直,好像這個人從來都不會有好奇心一樣。
“那我可以套着你走嗎?”女生之間表達關係親密的黏膩在她們兩個之間從沒有過,郝雪妮一直把肖樺當成偶像一樣的存在,能夠並排走在一起,她就覺得很……榮幸,從來不敢試探着有更親近的動作。
肖樺對任何人都是禮貌而疏離的,她的喜歡錶現的從來都不明顯,她的嫌惡倒是從不刻意隱藏。
但肖樺給了她和別人不一樣的笑,那麼是不是表示自己對於肖樺來說是有些不一樣的?郝雪妮一時有些得意,就有點打蛇隨棍上的意思了。
“不可以。”
“爲什麼?”
“爲什麼要套着走?”
“證明我們關係好啊。”
“哪裡好,一般吧。”
郝雪妮一路都圍繞在肖樺的左右,就‘算不算最好的朋友’這個話題竭力爭取。要說她有多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也不是。她更想確定的是一貫高冷的肖樺,能容忍自己到什麼程度。
能和偶像做朋友,郝雪妮心花怒放,是一件非常值得慶幸的事。
“你要不要買個手機呢?平時聯繫起來也方便。”
兩人沿着一條林間小道信步而走,現在是傍晚時分,昏黃不接的晚霞像是飲了烈酒一般不斷涌上潮紅,不過片刻功夫就暈染了半邊挺空。
師大內的一景一物都被沾染,對面懷抱着資料迎面信步而來的高挑女生,也披上了一層如夢似幻的薄紗,好像是踏着這絕倫昏光翩然而至的仙子一般。
兩人置身其中,感受着連空氣中都飄揚着青春的氣息,讓人嚮往、讓人陶醉,也讓人覺得安謐。
“再看吧。”
肖樺不是不知道買手機會更方便,但是爲誰方便?她唯一必要聯繫的人已經和她陰陽兩隔,在自己這個孤冷的世界,再也沒有一個人是非聯繫不可的了。
“好吧。”
郝雪妮不過在短短的一個月,就已經和肖樺形成了一定的相處默契,對於肖樺不想說、不想做的,她從來不會提及第二遍。這個話題到此結束,那麼就再起一個,反正等着肖樺先開口是不可能的。
“咱們命是真的苦啊,馬上國慶了,都放假了,就咱們在這裡集訓,你看了通知的規範了沒?天吶,簡直沒天理,每天休息時間少的可憐。”
“我還想從來沒來過北城呢,好想出去轉轉啊,哎,等競賽結束,我一定要出去好好轉轉,你也要去,咱們一起好不好?”
“嗯。”
郝雪妮在身邊絮絮叨叨的說着,肖樺就有問必答的應着,只是每一次應答都很簡單,連一句解釋說明都沒有。
“哎,那不是那誰嗎?他在師大有認識人啊?”
肖樺順着郝雪妮的目光看過去。
穿着白色夾克外套的許適正在和一位高大健碩的男生面對面站着聊天,那男生明顯剛打籃球回來,裸樓在外的皮膚被汗液包裹泛着油光。
“那男的好帥啊,果然帥哥只和帥哥做朋友哈。哎,他朝這邊來了。”
肖樺看到許適對着那男生急急地說了幾句後,便轉身朝肖樺這邊過來。
“你在這裡還有認識的人啊?”肖樺率先招呼。
“啊?”許適沒有想到肖樺會先和自己打招呼,一時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哦,他是我表哥,已經實習了,週末過來打球的。”
“嗯。”
許適似是有話要說,肖樺挑眉以示詢問。
“你幹嘛呢?”
“沒幹嘛啊,出來走走看看。”
許適最近的表現讓肖樺有些不適應,她可清楚的記得自己在因爲他受傷時,他一副與我無關,出於人道主義才幫你的不可一世的樣子,然後再見面他就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這和傳說中的校霸形象可不太符合。
“吃飯了嗎?一起去吃飯啊?”
肖樺倒是沒想到許適會提出一起去吃飯,肖樺本想拒絕的,但話到嘴邊時想到許暢說過要照應。
算了,吃人嘴短。
“你還沒吃飯?”肖樺沒說回答他的問題,反問他。
“嗯,收拾了在宿舍睡了一覺,纔下來。”
“嗯,那你先去吃飯吧。”
肖樺從小除了照顧奶奶,和那個出現在村裡的貴族小王子,再也沒有照應過什麼人了,她不知道這個一個就快成年的半大小夥兒要怎麼照應。
“你吃了嗎?你不一起去?”
“我吃過了。”
許適盯着肖樺的眼睛看,肖樺便用同樣的方式接應,四目相對,肖樺記得,他第一次來教室找自己的時候,他們就這樣對峙,但是那個時候有些針鋒相對,現在同樣的場景,心境卻並不相同。
肖樺也不知道他們這個對視有什麼信息,有什麼意義,她只是條件反射一般的迴應。
結果這個對視還沒持續多長時間,許適便有些慌亂的收回目光。脣角勾起,低聲說:“你不吃我也不吃。”
許適怎麼會不知道,那麼冷僻孤傲的肖樺會關心別人吃沒吃飯?只怕只是因爲哥哥的作用力,既然有人願意推波助瀾,那不用白不用。
肖樺看許適一副委委屈屈的做作表情,心理泛起一絲厭惡。
“隨你。”
肖樺說完便回身走了,郝雪妮看看許適又看看肖樺慢慢走遠的背影,心下歡喜,臉上卻硬生生的將快要浮上來的笑意壓了回去。
“原來就算是帥哥,也只是這待遇啊,我樺真酷!”
郝雪妮轉身快步追上肖樺,留下一臉懵圈的許適。
“這誰啊?敢這麼對我們許小少爺。”
許適轉身,看到已經套上外套的許晏一臉八卦,左手不斷將籃球拋起又落下。
許適看得心煩。
“關你什麼事?快滾吧你。”
“要不要我給二叔先打個報告?讓他好有個心理準備啊。”
許適毫不客氣的甩給許晏一個白眼,嚴肅的警告他。
“別多管閒事。”
許晏碰了一鼻子灰,皺皺鼻子,不以爲意“誰叫這是小少爺呢,能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