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順的孩子有出息
大家趕緊站起來問老田:“怎麼了?”老田無力地擺擺手:“沒事,沒事。”秦姨站老田身後說:“一會兒就好了,別動他。那天田黃回來吵架也這樣,把劉立立巧珍嚇壞了。”
過了好一會兒,老田才勻過氣。三兒取下老田手上快燃盡的菸頭遞給胡小月,小心地問老田:“師傅怎麼樣?”老田點點頭:“你陪我去北京。”三兒坐下來,鬆了口氣:“我來就是說這事的。”老田不解地看着三兒。三兒說:“那天你打電話之後,童叔說了師兄幾句,師兄當晚就走了,留不住。我覺得師兄跟以前不一樣,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事,不說。回來越想越不對勁,肯有事。元旦秋子叫我到北京去。師父師孃,我們一塊去吧。我跟秋子說過了,叫她找下胡院士,請胡院士幫忙聯繫個專家,給師傅看看。師傅,這一段好好休息。到時身體好的話,我們就坐飛機,快;身體不好我們就坐火車,慢就慢點。”老田點了點頭。
“你師傅說了,”秦姨咧嘴摸摸淚,“到時候還得靠你,靠不了別人。”
胡小月拉秦姨坐下來。三兒心裡沉甸甸的,捏着手說:“師孃你哭幹嘛?師傅一生就帶我這麼個徒弟,不靠我靠誰?師孃早說過了,師徒如父子。師傅師孃當我自己孩子一樣,我也是師傅師孃兒子。”老田對秦姨擺擺手:“不哭,小秦,不哭了。”秦姨又擦擦淚。
有擰動門鑰匙的聲音。胡小月趕緊起身。秦姨說:“巧珍。要做飯了。”
沒等胡小月開門,金巧珍進了門,親熱地拽着胡小月,來到桌邊,對三兒笑笑:“劉立下班就回來。”三兒點頭打量着金巧珍:“肚子沒動靜哪。”金巧珍羞澀地轉身走了:“師奶我做飯去了。”胡小月打了三兒一下。秦姨解釋道:“劉立說先不要孩子,以後再說。”
“上回帶和田練車,”老田欣慰地笑着,“碰到老曾,在路上晃。老曾不幹了,在社保局拿退休金。他問我,帶誰練車?我說徒孫。他說,操,徒弟沒幾個,徒孫不少。”
三兒笑起來。老田也笑:“我說你徒弟是多,有個屁用哪?誰當你師傅哇?我是就一個徒弟,徒孫比你多,個個有出息,過年過節都開車來看我。他有個徒弟還在坐牢吧?哎呀三兒你是不知道,那幾個小子怕你,不怕我。過年過節來的時候,你就看他們鬧吧。”
“這幾個孩子是好。”秦姨說,“劉立巧珍,比親兒子親女兒還孝順。”
老田當然地說:“師傅孝順哪,孝順的孩子有出息。”三兒笑笑:“我師傅也孝順。師傅對我師爺師奶沒話說,我能學到師傅這樣就不錯了。”老田開心地罵道:“狗日的。”
快吃飯的時候,劉立纔回來,看到三兒也不說話,就坐桌邊笑。三兒怪道:“你這小夫妻倆好,都是啞劇演員。”老田幫襯說:“他怕你唄,你還不知道他呀?現在說話了。”
“怕我幹嘛?”三兒覺得不可理解,“我都沒罵過他。怎麼樣現在?”
劉立摸摸頭:“就是好唄。房款付清了,你知道;巧珍說不裝修了,明年先把家裡的房子做了。”三兒關心地問:“錢夠嗎?”劉立點點頭:“本來就夠了,玉亭說她也貼點。我叫她把錢存着,到時找師傅在清水買套房子。”三兒嘆了口氣:“孝順孩子跑一家去了。”
“師傅說我大舅哥吧?”劉立問,“我岳父說不指望他了。岳父也說明年做房子,我還說到時湊點呢,不要。岳父這兩年也存了點錢,給師傅賣沙,岳母跟嬸醃嗆菜。嬸早跟我岳母說了,缺多少她借多少。嬸說家裡的乾親,就老金家見情,這麼多年都沒斷過。”
“我媽真行,”三兒笑笑,“看來沒少掙。你大舅哥一直沒回來呀?”
劉立搖搖頭:“還是我結婚回來的。過年打了個電話,說他有事,沒時間回來。”三兒不滿地說:“操,他還一年四季都沒時間哪?什麼生意那麼忙?”劉立笑笑:“跑業務唄。岳父也不高興,說死了不回來纔好。”三兒咂咂嘴:“這個金冬生哪,小時候不這樣哪。”
“給我打過電話,”金巧珍拎着鍋鏟走到廚房門口,“問我,三兒要不要業務員,叫我找你給他說說話。我說三兒不要業務員,你別在外面禍害別人,回來又禍害三兒。三兒他要是打電話給你,別理他。他現在變得不像樣了,上回回來,就我出嫁那天在家吃餐飯,我回門那天他都到飯店裡吃的飯。我媽問他,怎麼不在家裡吃飯,家裡飯又沒毒藥。他說他在外面跑這麼多年業務,口味變了。跑業務都吃百家飯,哪有吃飯挑三撿四的?他就是作。”
胡小月在廚房叫:“巧珍你把鍋鏟拿走幹嘛?菜糊了。”金巧珍趕緊回頭。
“師傅你別管他了。”劉立勸道,“你怎麼管他?你也管不了許多。”
三兒扭扭痠疼的脖子。劉立站起來,走到三兒身後,輕輕地給三兒按起脖子。老田得味地笑起來。三兒也笑:“劉立也知道巴結人了。”劉立說:“周過那天打電話跟我說,師傅脖子一直不舒服,憋着不說。”三兒否認道:“沒那回事。”劉立不屑:“周過說醫生說的。”
“小時候吃了苦。”老田心疼地說,“三兒你也歇歇了,別那麼累。”
“到北京看看。”三兒哼了一聲,“要說我現在沒做什麼事,修車的日子都少,一天到晚不是在這兒晃就是在那兒晃。不修車也不舒服。他媽的不知道怎麼回事,檢查花了老子好幾千,也沒檢查個明堂出來,看藥吃了怎麼樣。真修車呀,真還沒不舒服,忘了吧?”
老田問三兒:“你準備在北京呆多長時間?”三兒想了想:“那就看師傅了。要是師傅的病要是能治好,冶好了再回來。”老田嘆了口氣。三兒笑着問:“師傅你嘆氣幹嘛呀?”
“你說幹嘛?”老田搖搖頭,“就是想嘆口氣,嘆口氣心裡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