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本談不上情調
元旦上午,馮姨和江斐的超市開業,名字叫“清水超市”。馮姨跟三兒說:“你公司叫清水營銷公司,我就叫清水超市,借你的光發我們的大財。”只是剛開業,還沒多少客人來買東西,朗公社一臉愁雲。三兒安慰朗公社:“這超市不算小,商品品種還算齊全,市口也還行。別看就賣些小東西,就小東西利潤高。叔你放心,生意肯定好,一年二十萬好掙;等這一片建成了,生意更好,一年三四十萬不成問題。”朗公社苦笑道:“房租還沒說呢。”
“房租無所謂。”三兒說,“等姨掙錢之後,你多給點行吧?”
朗公社不解地問:“爲什麼這麼幫我?”三兒說:“給朗琳買電腦的時候,我跟她說,電腦不是送給你的,送給你爸的,我代表菜籽湖人民感覺你爸,這是真話。你跟童叔都過得清苦,我現在有能力,願意幫你們賺點錢。等你們手頭寬裕了,你們更不會做貪官了。其實我們現在跟一家人一樣,我找你們幫忙的時候,你們也沒說過二話,甚至不用我開口。”
“謝謝了三兒。”朗公認真地說,“在菜籽湖呆四年了,還有一年,最大的收穫就是交了你跟老童這兩個好朋友。現在已經不是朋友了,就像你說的那樣,跟一家人一樣。”
“不帶我玩了?”紀鐵林找了過來,“躲在後面密謀什麼呢?”
朗公社撐撐眼皮:“跟三兒感慨呢,說我們跟一家人一樣。”紀鐵林問:“這個我們包括我嗎?”朗會社說:“除非你不想加入我們。”紀鐵林笑笑:“我早當這兒是我家了。”
“這也不是事。”朗公社說,“你跟小江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算了吧。”紀鐵林長吁了一口氣,“三兒你帶她挑車去吧。”
三兒鼓勵道:“我們一塊兒去。”紀鐵林搖搖頭:“我去了她不開心,你去吧。我送秋子到教授那兒去,中飯過後回來。小江的事你們別管了,她都說了,當我是她大哥。”
上午九點多,三兒帶江斐又來到二手車市,老闆對三兒特別熱情,跟三兒說:“以後想買車就帶我這兒來,還價後我再給你九五折優惠。”三兒笑道:“別跟我玩這種把戲,給我實價就行。”老闆咂嘴道:“當然給你實價了,你是行家。”三兒點點頭:“有好車嗎?”
“昨天剛拉來的,”老闆說,“跟我走,有輛普桑車況不錯。”
老闆沒說謊,那輛普桑車況的確不錯。但江斐說普桑不好看。老闆無奈地說:“總共就這麼幾個車型,要好看就難了。”三兒勸道:“買車代步唄,不是擺着好看。”江斐搖頭輕笑了一下:“天天看個醜八怪一樣的東西,多煩人哪?”三兒捏着脖子,扯起臉皮笑着。
東挑西撿,找了半天,江斐看上了一輛白色的事故車,富康兩廂車,和吳多多買的那輛一樣,價格倒是便宜,才三萬多點,就是車況不太好。辦好手續之後,三兒把車開到跟老田關係不錯的一家修車廠,跟人說好了修理項目,談好了價格,約好第二天來取車。
這時就是下午三點多了,三兒帶江斐回二手車市場取了車。江斐說肚子餓了,三兒肚子也咕咕叫。路邊有家西餐廳,江斐叫三兒把車拐了過去,進餐廳找了個雙人座坐下來。
x務員端來白開水,江斐點了餐。三兒打量着西餐廳說:“我還沒吃過西餐呢。”江斐輕笑一下:“我教你。”三兒回身喝了口水:“這兒不便宜,經常吃?”江斐又笑了一下:“有時候吃。我經濟還行,畢業就教人跳舞,現在教書,也演出,演藝中心也給我發工資。”
“教人跳舞挺掙錢的吧?”三兒不解地問,“那你開店幹嘛?”
江斐扭頭看着玻璃窗外,傷感地說:“腰不好,跳不動了。”三兒又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打量着江斐清瘦的臉龐,想安慰幾句,又不知道說什麼好。江斐又說:“一個人在家裡呆着挺寂寞的,找點事做充實些。”三兒捏着杯子,猶豫一下說:“其實,紀總挺好的。”
“你覺得挺好?”
“我覺得挺好。”
服務員拿來刀叉,放桌上擺好。江斐擡頭問三兒:“你沒注意他牙齒吧?”三兒仰頭想了一下:“牙齒挺整齊的。”江斐笑了一下:“亂了也沒事,他牙縫裡都是黑垢。”三兒下意地用舌頭舔舔自己的牙齒。江斐掩嘴笑了:“你愛乾淨,牙齒不黑。”三兒扯起臉皮:“我以前潔癖,現在好了。那也沒你潔癖。”江斐意外地問:“是嗎?”三兒噢了一聲:“紀叔牙齒是抽菸抽的吧?我也抽菸。”江斐搖搖頭:“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不喜歡不乾淨的人,這種人太可怕了。跟他們接吻,那得吐好幾天。”三兒笑了:“有牙垢的人多了,都不吻了?”
服務員端來了食物,蘇打水,牛排、麪包片和沙拉。江斐伸出細長乾瘦的手,手把手地教三兒怎麼用刀叉,怎麼切牛排。三兒搖頭笑笑:“哎呀,還是中國好,一雙筷子解決所有問題。江斐也笑:“這樣有情調。”三兒否認道:“我不這樣認爲。”江斐翻眼看着三兒。
“你想哪,”三兒解釋說,“西方人都這麼吃,窮人也這樣吃,他們都講情調嗎?顯然不是,生活方式不同而已。吃西餐可以體驗一下別人的風俗習慣,根本談不上情調。”
江斐盯着三兒笑:“你跟別人是不一樣。”三兒嚼着牛排問:“是嗎?”江斐認真地點點頭:“我太做作了是吧?”三兒搖搖頭。江斐說:“以後不吃西餐了。”三兒趕緊制止:“我是開玩笑的。不吃幹嘛?西餐可以吃的,我不說了嗎,體驗別人的生活方式風俗習慣唄。”
“是沒意思,”江斐說,“我又不是外國人,吃什麼西餐哪。”
三兒扯起臉皮:“我真不是那意思。”江斐笑着安慰三兒:“我知道你什麼意思。跟外國人比,吃西餐我還是窮人,窮人我也當中國的窮人,不當外國的窮人,讓人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