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撇撇嘴巴退出來,這才發現身上的衣服還溼答答的,好冷。回到我住的院子,所有人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進屋之後,我等不及換下溼衣服,朝層層疊疊的麻布做成的被子裡一鑽就開始研究起衛靖遠的信來。
灰白的布上,用黑炭寫着洋洋灑灑一大推字。字體雖然潦草,卻剛好是我能辨識的程度,行不成行、列又不是列,應該是在倉促中寫下的,大致的內容就是:萬事得小心,腦袋要放靈光一些,沒事的時候別惹事,有事的時候儘量往鳳青軼身上推,實在推不掉就躲在他後面,把他當肉盾……
反正目的就只有一個——我的平安。
不知怎麼的,知道衛狐狸已經出去,並開始阻止叛亂之後,我那顆懸了許久的心終於緩緩落下。安心之後,腦袋也清明不少,我爬出被子打盆水把布上的字全都洗掉,換上乾淨衣裳之後身子往寢榻上一歪,矇頭大睡起來。
利用毒蜂事件“毀”掉自己的容貌,然後再順理成章借面具遮掩和鳳青軼李代桃僵。吃透叛軍的軍情,再回城備戰,何愁這場叛亂不能被阻止?他本就極得韓莊和憫生堂的人器重,想必機密的軍事討論他也是全程參與了……
衛靖遠,你果真是隻狐狸啊!
然而,我安心的美夢還沒做多久,就被韓燕連扯帶喊的從被子裡挖出來。“別鬧,小娘我……呃,姐姐我要睡覺。休息好了,才能上戰場啊!”
“姐姐你就別睡了,起義開始了!”韓燕索命似的晃着我的手臂。
我閉着眼睛不耐煩的反手把她推開:“起義就起義吧,讓我睡會先……”我迷迷糊糊低喃,突然,腦中有根弦猛地繃緊:“起義開始了!”休眠的大腦飛快轉動起來,我一個激靈從寢榻上翻下來。
“韓燕,這是怎麼回事,你好好給我說說!”我抓過衣服手忙腳亂地套上身,揚起的風差點吹滅桌上的桐油燈。天黑了?我回來的時候是白天,沒點燈,它應該是韓燕進來的時候點上的。
我衣服還沒理好,韓燕就抓了一個臉盆大小的竹筐塞給我:“我哥哥說城內來了消息說情況有變,起義必須馬上開始。否則,我們沒有勝算。這些是專治刀傷的藥草,我們就跟在大家後面負責治療傷員。”
韓燕的話如殘酷的鐵蹄踩在我剛恢復自信的心上,我學着她的樣子把竹筐斜跨好,胡亂登上鞋子就出門:“馬上開始起義會不會太倉促,真有勝算嗎?”忐忑的說話間,我們已經來到外面。
所有的姑娘全都揹着竹筐站在院子裡,韓燕握了我的手一把:“我們可是趁着豢龍城毫無防備之際進行奇襲!當然有勝算!”她放開我的手,烈鳥一般衝到所有人的前面。
“做好準備的人就到這邊來拿藥丸,排好隊一個一個來!”韓燕抱起一個小盒子,她用眼神示意我過去,我咬着脣瓣上前,她把另一個盒子遞給我:“姐姐,你也來幫忙發藥。”
“藥?”我打開盒子,只見裡面密密麻麻躺着一盒子黑乎乎的藥丸。辛苦的藥草味撲面而至,我眯着眼睛問韓燕:“這是什麼藥?慷慨就義時吃的毒藥嗎?”
聽見我的提問,韓燕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來,其他姑娘也笑得岔了氣。她扶着肚子笑道:“姐姐說什麼呢,這是解藥。你這幾天忙着照顧宋公子還不知道吧,姑父他培植了一種專門對付祁家龍戰隊的毒藥。到時候,只要點燃藥草,就會有毒煙漫起,爲防傷到自己人,所以事先準備瞭解藥給大家服下。我們的起義可是必須成功的!用不着慷慨就義。”
最前面的一個姑娘高喊着:“沒錯,不殺庸主佞臣,死也不甘心!”
院子裡的姑娘們突然士氣高昂起來,我卻被她們歡欣的呼聲震得頭昏腦脹。衛靖遠這纔出去一天就把城中的內應弄的要提前起義,衛狐狸,吾是要你去解決問題,不是推波助瀾的啊!老天爺,你劈死他吧……吾謝謝你!
“姐姐?”韓燕的聲音把我喚回神,她拿了一粒藥丸放進嘴裡:“你也要記得自己吃一顆,別光顧着發給她們了。”
“知道。”我僵笑着迴應,忽地想起鳳青軼來,我把藥盒放在地上:“大家自己拿吧,我有些擔心兄長,得去看看他。”說着,我拔腳就往外走。
韓燕也放下藥盒追出來:“姐姐不必擔心,宋公子現在應該和我哥哥在中軍大帳裡。黃老說他提前醒來,身體看着雖然無恙,但是難保經不住耗,不適合在前線廝殺。哥哥便讓他留在中軍帳裡指揮作戰,哥哥他會親自帶領大家衝殺。”
“那、那就好。”我再找不到離開的藉口,只好硬着頭皮跟着這羣姑娘急吼吼衝到小廣場上。
時至今日我才知道這個村子不只有溶洞那裡是通往外界的路,通往豢龍城的方向有五條地道。而地道的上方,是瘴氣橫生的密林,人煙稀少,鳥獸絕跡,以保證以軍進可攻退可守。
大部隊已經離開,按照指示負責救治傷員的姑娘們被分散到多個地道。我和韓燕卻被喊去中軍帳裡,和不明所以的韓燕不同,我隱約覺着這是鳳青軼的主意。
領路的義軍掀開簾子:“兩位姑娘請。”
“你們來了。”說話的人是韓莊,昔日嬉笑陽光的少年今天一身寒冷盔甲,橫眉擡眼間倒頗有將軍的氣勢。
我笑着點頭以示回答,心底卻泛起難來。偷瞥了一眼戴着面具立在一邊看地圖的鳳青軼,韓莊還在這裡,我要怎麼和他商討通風報信的事?
韓燕沒有我的這種特殊心思,倒是明朗上前詢問韓莊:“不知兄長此番尋我們前來,所爲何事?”
“這個你們先放在自己的竹筐中,接下來,本座需要由你們來完成一個極其危險、又事關整個戰局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