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我終於扶着快爆裂的腦門去看來人時,整個人如遭雷擊!
狐……狐狸?!怎麼會?擔心自己眼花,又眨了眨眼睛,可那個走進來的男子不是差點和我拜堂成親的祁靖遠又是誰?我錯愕的站在原地,甚至都忘了出聲。
丰神俊朗,氣色清明,眉眼間全是我熟悉的神色。
不過,此時的他卻身着玄色錦衣,手持三尺青鋒如山挺立。那根從未離身的皮鞭卻沒了蹤影,又是我不熟悉的另一番模樣。狐狸和我一樣,爲了隱藏身份才如此的嗎?
可是,他怎麼就成了高家大兒子高漸離了?
正想間,對面的男子突然朝我看過來。他沒來由的一笑,眼底全是促狹之意:“小師妹,不曾想你竟是如此關心師兄我。是我思慮不周,害得你四處奔波。師兄在此向你賠罪。”
“……呵、呵呵,師兄言重了,應該的……應該的……”我強撐着笑,卻恨不得像應龍一樣長雙翅膀消失。
高啓明在旁邊傻樂:“淺姐,你不知道我昨晚一回家就看見兄長站在院門口。我還以爲是哪家的貴人走錯路了呢,一問才知道竟然是大哥!昨天晚上,我把大家找他的事情全都給兄長他講了,兄長他可愧疚了哩。”
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高啓明故意做着鬼臉壓低了聲。
我又衝“高漸離”笑笑,對方很客氣的點了點頭,身上那股肅然優雅竟渾然天成——這是狐狸身上不曾有的。我心裡咯噔一下,慌了。
“漸離,許多年不見,你竟然長得如此英姿挺拔。孃親都認不出你來了。”李嬸淚眼婆娑的拉他坐下,高昌大叔卻遲遲不開口,只是靜靜的看着“高漸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孩子的變化也太大了吧?高昌心裡很是震驚。現在的漸離臉上全然看不出當年的半分影子,這讓他心有不安。
可高漸離接下來的話馬上徹底打消了高昌心底的那抹不安。
高漸離說:“但我還認得自己的家,我還記得孃親和阿爹。海棠村,我們家門口的翠桑樹雖然不在了,但我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在上面吃桑葚摔下來差點折了一隻腳。記得孃親哭腫了眼睛,阿爹揹着我走遍了無腸鄉的所有郎中家,最後在李郎中家治好了腳。他們家還要把閨女許給我呢。”
他說話的聲音很好聽,是我從小聽到大的狐狸的聲音,可說話的神色卻一點都不像。
狐狸是那種風風火火、傲然銳氣,卻又心細如塵智壓衆人的人。他就算是臥龍谷的城主,也不會讓人有什麼意外,因爲他身上的氣勢和逼人的貴氣和那個位置是那麼合適。
可我眼前的這個人,不管怎麼看,給人的感覺都是一個絕世高手、一個肅殺冷清的劍客。
只是在家人面前的劍客展現的是自己溫和一面。
我站在一邊,心裡越發沒底。難不成只是長得相似的兩個人?可再怎麼相似,也不至於連從小鬥到大、對他了解致深的人認錯吧?
“淺姐,你的臉色怎麼那麼不好?怎麼了?”高啓明發現我不太對勁,搬了個蒲團過來。
“我沒事。就是突然見到自己四處找尋的師兄,心裡有些不敢相信。我去燒茶。”我沒有坐他搬來的蒲團,而是轉身進了廚房。
外面的說話聲其樂融融,我的心臟卻越來越難受——不管怎麼忽視,那就是狐狸的聲音!
打了水倒進銅罐,我從一旁拿了癖好的柴火丟進火膛,用棕葉扇送風剛纔煮麪時還沒熄盡的炭火,不多時火苗便竄起來。火苗高低閃爍,像極了我七上八下的心。
這個高漸離若真不是狐狸,他爲什麼要配合我的謊言說自己就是我師兄?
我想不明白!
看着我放在竈火旁邊桌上的包袱,我咬牙在心裡暗下決心:不管怎樣,一定要找機會好好問一問他究竟是不是狐狸。想着,我又翻出茶葉放進銅罐中。
一盞茶的時間後,高昌大叔和李嬸決定今天不開門做生意了,想要一家人好好聚聚。
而我也厚着臉皮留下來——就爲了找機會同“高漸離”說話。
高啓明正好也不去書院,就拉着高漸離問東問西。言語間我明白了高漸離到這裡的緣由:他因爲記得自己的家,就回了海棠村,恰好遇到回家的高啓明。
在村子裡歇息一晚後,高啓明天剛放出一絲曙光就帶着他來魚舍。
十幾年沒回家的高漸離能準確說出自己小時候能記得的一切事情,看高昌大叔和李嬸的模樣也不像是話裡有出入的模樣。他們說到高興處,提起不在人世的高歡,一家人哭成一團。
直到後半夜,高啓明睡下,高昌大叔和李嬸去爲明天的魚舍食材做準備,我纔有機會和“高漸離”單獨說話。
後院石階上,我們並排而坐。我還是像從前那樣大大咧咧,而他卻不似之前的慵懶隨意,反而挺直腰背、單曲着一隻腳,長劍立在地上,劍身被他圈在臂彎裡。
夜色清涼,我的心裡卻像燃着一團火,火苗撩得我的臉發燙。不過,身下的石階傳來的涼意卻讓我頭腦清楚:“狐狸,你是怎麼知道高漸離小時候的事情的?”
我拽着一絲快要鑽破心臟的希望問。不敢先問他是不是狐狸,就是怕自己聽到否定的答案。
可是,我還是聽到了自己最不想聽的答案。昏黃的蠟燭燈籠下,高漸離一臉莫名的轉臉看我:“姑娘何出此言?什麼‘狐狸’在下確實就是在鬼谷學藝的高漸離。”
我望着自己日思夜想,心心念唸的那張臉對我說出如此陌生的話,只覺心口一堵,差點連氣都喘不上來。
他見我不說話,又接着道:“不過,我師父膝下確有一女。只是她並不是在下的師妹,而是師姐,且在五年前就已經許給我師兄,二人成親至今琴瑟和鳴,孩子都能學揮劍了。”
說着,他忽然臉色一冷:“不知姑娘假冒在下的同門有何用意?聽啓明說姑娘你會馭獸之術,想必也不是簡單之輩。莫非,姑娘是刻意潛入海棠村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