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纔會混亂,纔會無措。
縱然心底那根靜默了十七年的心絃已經被撥動,此時正在心湖中震顫盤旋,激起圈圈漣漪。但我,還是不敢邁出祁家的利益圈半步……
祁靈玉很笨,所以即使不會馴龍也要立志奪回祁家大權;她很莽撞,所以敢千方百計將鳳青軼插進朝臣中分化衛家一派;她很大膽,想將叛軍收爲己用……
但是,她也不果決,一邊相信衛靖遠,一邊又腦補他做每件事的動機。
我抿着還留有他溫度的脣瓣,許久纔回道:“不好……衛卿,吾姓祁,吾不會喜歡你。”
也不敢喜歡你,每每心裡長出對他異樣的感覺,我都會迅速掐滅。
我不是我一個人,我是城主,身後有數不清的眼睛正看着我、檢閱着我的每一步。我做不好,他們會笑我、責備我,可若是我做了不利祁家的事,他們會立刻殺了我吧?
雖然,這次就算能活着出去,僅憑馴龍寮一事小娘我極可能被逼着寫下罪己詔然後自盡謝罪就是了。
“是嗎?”衛靖遠聽了我的話,只是淡淡一嘆。
我的心裡也沉沉難安,然而,片刻之後他捧起我的臉認真而又鄭重的道:“沒關係,那我也會一直喜歡你,直到你喜歡上我爲止。如果你不喜歡我,喜歡上別人,我就讓你失憶,然後再喜歡上我。就這麼愉快的商定了!”
說着,他又在我的眉心印下一吻這才放開手道:“趁着現在剛恢復力氣,我們趕緊找路出去吧。”
誒?!我忍不住眉腳一抽,這那裡是“愉快的商定”?明明就是你丫一個人“霸王決定”的好麼!我在心裡吶喊:小娘我是城主,我纔是豢龍城的霸王啊!
然並沒啥用,正想間,他已經走到對面的水裡撈起隨我們被衝過來的鞭子。此時,我才後知後覺的掃了一眼四周,這裡好像是一個洞穴,衛靖遠站的地方是一個圓形泛着瑩光的水潭。
再看洞頂……這真的是洞頂嗎?!視線所及之處,竟然是一方熒光閃爍的星空!
“爬出去嗎?”我看着上方的光點喃喃道。
“嗯?”他疑惑的嗯了一聲,然後瞥了一眼我看的地方道:“那裡出不去,那些很像天上的星星對吧?只可惜,它們不過是一羣會發光的蟲子而已。”
呃,蟲子……
衛靖遠拿過鞭子朝上面輕抽幾下,立刻裹了半鞭子的發光蟲下來。他把粘了蟲子的鞭子裹成火把的形狀放在我旁邊,又去水裡洗淨蟲子沾到手上的粘液。
“原來能看清楚這個洞穴全是得益於這些小東西。”我拿起鞭子細細端詳,“雖說是蟲子,發起光來還挺好看的,難道是爲了尋找伴侶?就像那些美麗的鳥兒展示自己絢麗的羽毛一樣。”
衛靖遠甩着手上的水珠走過來,毫不客氣的戳破了我美好的幻想:“這是陷阱。它們不發光就要餓肚子,這些熒光是爲了吸引獵物準備的。它們分泌出來的有毒粘液把自己和獵物一起粘在石壁上,等獵物被毒死了在慢慢享用。你拿好鞭子,別碰到上面的粘液。”
我:“……”
“上來吧。”他背對着我蹲在地上,“你的腳還腫着,就算被冷水激過,強行走路還是會加重傷情。我揹着你走好些。”
我瞅了一眼紅腫的腳腕,然後認命的趴在他背上。就在我剛上去的剎那,聽到他明顯吸了口冷氣,呃,小娘我有那麼重嗎?人家陸涵光可是扛着小娘我跑路的!
心裡來氣,我故意滑下來又重新爬上去,這一次我發現他的臉都綠了。但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大呼小叫,而是咬牙忍了。
見他如此,我也不再胡鬧,乖乖舉着鞭子做的“火把”趴在他背上。
瑩光照着他白皙的臉,看起來竟有幾分清瘦,條地,我猛然想到不久前自己剛罰了他吃軍棍、關禁閉。
剛纔的那聲冷吸是他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失口發出來的,那麼厲害的他之所以沒能順利躍上小島,多半也是因爲身上的傷還沒好……
“衛卿,吾一隻腳也能走的,只要拽着你的手臂就沒問題。你放我下來吧。”
我愧疚的開口,他先是一怔爾後輕笑出聲:“我的城主大人這是怎麼了?不是說不會喜歡我嗎?這麼快就開始心疼我,如此心口不一。我真的是——好!喜!歡!”
他一字一句說着,調侃之意很是明顯。
“呃,你不用誤會!”我立即打斷他,“吾只是,體貼臣下,僅此而已。”
“我的城主大人體貼微臣,微臣也很開心。但那樣速度太慢,只會徒毫力氣,沒火沒糧的我們是支撐不了多久的。所以,你還是安分的待在我背上,這樣我也能安心尋找出口。”他溫柔的回我,卻不忘分析我們當下所處的境地。
我也看了一眼光線探照到的地方,勉強可以認爲是一個可以容下兩人行走的拱形溶洞。這裡沒有發光蟲,周圍都是漆黑一片,好在鞭子上裹的蟲子夠多,看清楚腳下的路還不成問題。
洞中時不時有涼風掠過,雖然微弱,但因爲衣服全被打溼,除了貼着衛靖遠後背的地方還是能明顯感覺到寒冷。我朝他的肩膀縮了縮脖子道:“我們是在湖底嗎?”
我記得我們是被漩渦卷下來的,便猜想着會不會是湖底。
“當然不是。”衛靖遠立刻就否定了我的想法,“我們似乎通過湖底的某個水道,被捲到剛纔的水潭裡。洞穴沒有被水填滿,說明水潭的水面已經是最高的了。這邊有弱風,循着過去應該有機會找到出口。會有些冷,你儘量往我後背靠,只要鞭子不撞到旁邊的石壁就行了。”
我咬着脣瓣怔怔地看着他的側臉:“衛狐狸。”
“嗯?”他神色平靜的迴應,似乎已經習慣我叫他衛狐狸了。
我在他的肩上蹭了蹭,才緩緩開口:“我想問你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