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I上的「Simple Plan Software」聊天組中。
TAKI:「阿煜你今天來學校嗎?@屠蘇」
屠蘇:「大概不會去的吧……怎麼了嗎?」
TAKI:「誒?是嗎?我還以爲你肯定會去參加後夜祭的土風舞來着。」
屠蘇:「那個舞蹈……真是讓我聽到就感覺脖子一涼。」
TAKI:「?」
屠蘇:「當我沒說~~總之我沒什麼興趣。」
TAKI:「這樣啊……那好吧。」
屠蘇:「今天倫也你也沒事要做吧?那去澤村家裡看看她的情況如何?」
TAKI:「……我知道了,我會去的啦。」
屠蘇:「哎喲,今天怎麼這麼老實?平時不都會推三阻四的?」
這之後,倫也沒有再回話,想來無外乎不屑以及無言以對這兩個可能。不過姜煜倒也沒有過多在意,很快就把注意集中到了眼前打開的文檔上。
他正在寫《春物》的第六卷,同時按照自己的一些理解進行了些許措詞上的修改。作爲整個系列頭一個劇情大爆發點的第六卷,他自然需要好好對待一下。
而且,他也很期待這一卷發售之後,網絡上到底會掀起怎樣的討論。嗯,或許還可以由此稍微期待一下今年的「這本輕小說真厲害!」?
另一邊,加藤家中。
正做着出門準備的加藤惠,看着LINE上的這幾則消息,忽的輕聲嘆了口氣,嘴脣囁嚅了兩下,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拿上手提書包和母親準備的便當,便徑直走向了玄關。
作爲參與了班級活動的一員,她可不像倫也以及姜煜那樣,擁有着來去自由的權利。雖說這樣的權利,是拿今後可能會遭受到的班級上的隱性排擠換來的就是了。
有書則長,無書則短。
日落月升,斗轉星移。豐之琦學院文化祭的最後一天,順利地落下了帷幕。白石環奈在體育館的講臺上,做了最後的總結性發言。
不,說是完全落幕,或許稍微有點不對。因爲今天晚上直到八點爲止,豐之琦的學生,都有着在校園中庭架起的巨大火堆旁,跳土風舞的權利。
準備工作告一段落後,白石環奈趴在學生會室的辦公桌上休息着,順便掏出了手機,嫺熟至極地點開了LINE。
“……”
她表情稍微有點複雜地點開了某個聊天框,看着那幾句簡短的交流,微微屏住呼吸,陷入了沉默。
白石:「學長今天晚上會來學校嗎?」
屠蘇:「稍微有點事,可能不會來呢。」
白石:「這樣啊……打擾了。」
白石環奈突然直起身子,有些抓狂地小聲嘀咕道:“我到底是在幹什麼啊啊啊啊?自我攻略?這種邀請算是什麼啦啊啊啊!”
不,她自己也很清楚,這不是自我攻略。
只是這個名爲白石環奈的女孩,由於頭一次跟那位二年級的學長相遇時發生的事情,稍微有點過於在意對方了。
“前輩他,完全沒有察覺到……貌似也沒有這個可能呢?”
一個月的主動接觸加上調查,白石環奈大致上掌握了姜煜的思維和行動方式:他不是那種會主動暴露出他人秘密的。不如說,就算他知道了什麼秘密,也會佯裝不知道一般,過着普通的學生生活吧?
不跟誰特別親近,也不跟誰特別疏遠,除了少數幾個人之外,不會跟其餘人產生特別頻繁的交流。學習成績算得上優秀,運動方面倒是挺普通。
不管怎麼看,都是相當平凡,以升學爲目的的高中二年級男生而已。
但白石環奈的直覺告訴他,這位在學校總是一副沒幹勁表現的前輩,或許背地裡正忙碌着什麼也說不定。
比如說……爲了夢想而努力什麼的?
哈……我到底是在想些什麼啊……
白石環奈放下手機,雙手拍了拍臉頰,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
接下來,作爲學生會長,她還要保證讓最後的後夜祭,能夠圓滿落幕才行。
與此同時,教學樓的頂層,也就是俗稱的天台上。
11月份的晚風算不得溫柔,但在中庭巨大的篝火的影響下,卻也帶上了幾分違反季節的暖意。
加藤惠面無表情地看着逐漸熱鬧起來的中庭,不知在想些什麼。
片刻後,天台的門被再一次打開,一個意料之外的學生,造訪了這裡。
聽到響動的加藤惠轉過頭,看着緩步走過來的身影,輕聲說道:“要我到這裡來,是有什麼事要指教嗎?霞之丘學姐。”
霞之丘詩羽一頭靚麗的黑髮,在略微帶有燃燒的柴木氣息的晚風中搖曳着。她挽了挽被風吹亂的髮絲,眼神中沒有蘊含哪怕一絲一毫的迷茫:“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加藤同學,你喜歡他,喜歡姜煜對吧?”
加藤惠聞言微微一愣,似是沒想到會從對方口中聽到這樣的話語,沉默良久後,她纔開口道:“喜歡他的,不該是學姐你嗎?”
霞之丘詩羽點了點頭,直言不諱:“我不否認。但是,你們倆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麼對吧?在二年級的修學旅行的時候,甚至是在一開始。”
加藤惠不置可否,繼續反問道:“那學姐呢?也發生過什麼對吧?”
“也……嗎……”霞之丘詩羽表情稍微變得有些苦澀,但很快便恢復了正常,“我不覺得自己會輸,但現在明顯是你更佔優勢。”
“……學姐爲什麼會這樣認爲?”
“呵……你就當是一個小心脆弱,敏感孤獨的陰暗作家的直覺吧。”
“……”
“挺中肯呢,澤村那傢伙對我的評價。”
“我倒是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呢。而且安藝君和姜君他們,肯定也是這樣想的。”
“會好好相處的——至少在創作上是如此。不如說,我還是柏木英理的粉絲。”
“誒——?”
這出乎意料的發言,讓從剛纔便一副淡定表情的加藤惠,神色動容。
似是對於這一幕感到滿意似的,霞之丘詩羽含笑點了點頭,喟嘆說道:“想要讓加藤同學你表現出感情波動,還真是不容易啊~~”
“我……並不是……”
加藤惠下意識地晃了晃腦袋,矢口否認。
霞之丘詩羽也沒有窮追猛打的意思,她邁動腳步,走到加藤惠身後,看着中庭裡三兩成羣的學生,語調平淡地說道:“他沒來是吧?”
“……”
加藤惠沒有迴應,也沒有轉身同霞之丘詩羽一般,看向下邊的熱鬧場景。
霞之丘詩羽絲毫不在意加藤惠的沉默,自顧自說道:“我不會立下什麼‘如果怎樣怎樣,我就怎樣怎樣’的Flag,但那位後輩君,似乎是在不知不覺間,就交到了那麼一大羣好朋友……”
“再過幾個月,我就要從這裡畢業了。”
突然的,霞之丘詩羽又轉換了一個話題。加藤惠張口欲言,最後卻又櫻脣緊抿。
“我會選擇東京都內的大學,因爲最近都沒怎麼好好唸書,所以會直接走學校推薦名額這條路吧。不如說猶豫到現在,已經很給班上的老師添麻煩了。”
“所以,加藤同學你,打算怎麼做?”
這下,加藤惠終於是明白了霞之丘詩羽今天叫她來這裡的目的。
宣戰。
不,不如說是“通告”更爲恰當。
然而,那位腹黑學姐的話,還沒有說完。
“啊,我差點忘了。”霞之丘詩羽臉上突然浮現出了略顯嘲諷的笑容,“畢竟你一直在偷跑呢,就算不用我提醒,你也會做出行動纔是。”
“我,並不是……”
加藤惠只感覺自己喉嚨乾澀,上下嘴脣一張一合之間,重若千鈞。
“唉,做了不符合我行爲準則的事呢~~”霞之丘詩羽話是這樣說,但卻露出了很滿意的表情,“不過倒也不是沒有收穫。”
“……收穫是指?”
加藤惠終於是順利地開口了。
“呵呵。”霞之丘詩羽臉上笑容更甚,“當然是指你還沒有好好表達自己心意這件事,以及——你剛纔那副表現,讓我收穫了不錯的素材這件事。”
“畢竟我不常跟人交流,也沒有觀察別人的興趣,簡而言之就是不太擅長跟別人相處。所以,我根本就不懂其他女孩子。”
“沙由佳。”
本來默默聽着的加藤惠,突然這樣插話了。
“咦?”
對於這沒頭沒尾的話,霞之丘詩羽表現出了相當程度的詫異。
加藤惠輕聲解釋道:“弄錯的話我會道歉。不過,我將整套「戀愛節拍器」讀了兩遍喔。”
“這樣啊……你發現了啊。”霞之丘詩羽聽完解釋之後,顯得有些開心地笑了,“沙由佳是我第一個寫出來的角色。”
“嗯,畢竟那是出道作嘛。”
靜謐的天台上,馬尾辮少女輕聲附和着。
霞之丘詩羽有些感嘆地繼續說道:“當時的我,完全沒有塑造角色的經驗,技巧也不夠。所以,只好從最近的地方(自己身上)找藍本。”
“但遇見那傢伙,看了那傢伙的作品之後,我決定要有所成長。嘛……雖說之後的第二部作品,甚至現在的第三部作品,都一定程度上受到照顧了。”
聽到這話,加藤惠脣角勾了勾,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話:“還真是說了不像霞之丘學姐你風格的話呢。”
“是啊……今天我一直都不太像自己,這點我有自覺。”霞之丘詩羽表情平淡,甚至可以說是恬靜,“如果我能夠不再依賴他,獨自行走的話,我就會做出決斷。”
“霞之丘……學姐……”
“我會按照我的方式來,所以你也按照你的方式來就好了。”
霞之丘詩羽雙手環胸,黑色長髮隨風舞動。
“抱歉,拉着你聊了些沒趣的話題。我就先回去了,加藤同學你,也不要在這裡待久了比較好喔。”
這樣說完之後,霞之丘詩羽頗爲瀟灑地轉身離開。
而看着其離開的背影,加藤惠只是沉默。
天台的鐵門打開又閉合,加藤惠始終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片刻後,她的身子輕微顫動了一下,似乎是難耐這絲毫沒有停歇意思的晚風。
下一刻,名爲加藤惠的少女,突然把右手伸到了腦後,手法嫺熟地扯下了固定頭髮的髮圈。
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到達腰部一半位置的長髮,就這般脫離了束縛,隨風揚起,又很快落下。
少女漆黑的瞳孔中,彷彿寄寓了整片星空。眼眸顫動間,便有星子灑落,流動成那亙古至今的燦爛長河。
“我並不是……期求着發生任何的‘轉’啊……”
脣齒輕微摩擦、碰撞,少女終於是將從一開始就想說出口的話,完完整整地說出來。
可惜的是,除了夜空,除了晚風,無人傾聽。
幸好的是,只有夜空,只有晚風,默默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