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自己剛纔在心底考慮了那麼多,居然只是自作多情?
姜煜只要一想到這裡,立馬就會產生無法抑制的羞恥感。沒有什麼事情,比自認爲了解地想了一大堆關乎人生、關乎成敗的東西之後,發現根本不是那麼一會事兒更加讓人難爲情的了。
進行了好幾次深呼吸,姜煜好歹是讓自己冷靜了下來,略顯頹唐地一屁股坐回了牀上。待得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之後,他擡起了頭,臉上掛着無奈的笑容,準備說些什麼,結果視線卻不經意地與椎名真白澄澈的雙眼碰撞、交融。
雖然姜煜已進入她的視野,她卻彷彿眺望着遠方,眺望着明天。決定好下個目標,完全沒有受到挫折——下次要得到肯定,並且一定要拿到新人賞的獎項。
那雙水波瀲灩的橙色眸子,正如此訴說着。
見狀,姜煜的神色變得柔和,就連眼角眉梢,似乎也溫柔了起來。剎那間,彷彿有清風吹過,帶來了朵朵盛開的桃花,伴隨着那一句經典的“大連有個阿瓦隆”……
……好吧,並沒有風,也沒有桃花,大連自然也沒有阿瓦隆。同樣的,他也不是某個因爲念咒會咬到舌頭,所以乾脆就操着傢伙跟比人近身搏鬥的魔術師。
他差點忘記了,椎名真白是那種“即使受了傷,不管幾次都會再爬起來”的人,是現在全世界範圍的繪畫界內,都相當有名氣的天才畫家。
正因爲她很清楚,只有不斷組續努力,才能夠揮別懊惱。所以,她纔不會駐足不前,不會站在原地自怨自艾。
“姜煜,我下次就會畫出讓綾乃認可的漫畫。”
少女用着清冷的嗓音,說着如此堅定的話語。
“……我知道。”
這個時候還能說什麼呢?
姜煜只能露出苦笑,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嘆息。杞人憂天、自作多情,就是說的剛纔的自己了吧?
一念至此,姜煜臉上那抹顯得有些苦澀的笑容,不由得又增添了幾分自嘲的色彩。
不過很快的,他又彷彿想起了什麼關鍵的東西,一拍腦門,問道:“所以說……之前在客廳的時候,椎名你那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是爲什麼啊?”
他現在可完全不認爲那句話代表着表白了。
“嗯?哦,那個啊……”椎名真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歪了歪腦袋,做出了一個哪怕在美少女遊戲之中,都能夠瞬間吸引到玩家視線的可愛動作,“綾乃說,因爲纖細的感情,想要通過漫畫進行表達很困難,除非作者具有相當高的水平以及豐富的經驗。”
“所以……你就衝我提出了那樣的要求?”
一時之間,姜煜的臉色變得精彩了起來。
“不對,那也是綾乃的建議。”
椎名真白麪色如常,語調也是一貫的平淡。
“那個編輯……”
姜煜聞言不由得無語,扶額嘆息了一聲,只感覺自己的額頭一抽一抽的,止不住地疼。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了一聲沉悶的響聲,隨後傳入姜煜耳朵的,便是緊隨其後的被壓抑住的驚呼聲,還有對方連忙逃離這裡的腳步聲。
“這個小妮子……”
哭笑不得的姜煜,對椎名真白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然後沉着臉往門口走去。
打開門,理所當然的沒有半個人影,姜煜先是來到土間埋的房間,敲響,沒有得到迴應,又看了看空蕩蕩的衛生間,明白了什麼似的,掉頭回到自家妹妹的房門口,朗聲說道:“小埋,偷聽什麼的可不是好習慣哦?反正也不是什麼需要避諱的事情,如果你想聽的話,跟哥哥說一聲就是了!”
“……哥哥胡說!明明剛纔就是你趕我出來的!”
沉默片刻後,房間內傳來了悶悶的迴應聲。
“呃……這個……”姜煜一時啞口無言,用手撓了撓臉頰,略顯尷尬地說道,“總、總之!並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事情,都是誤會,所以小埋你不必……”
“哼!行了,小埋明白了,哥哥你趕快走開!走開!”
聽着自家妹妹彷彿是在驅趕蒼蠅一般的聲音,姜煜無奈,只得離開,反身回到椎名真白的房間,準備看一看對方這一次被否決的漫畫之後,看看自己能不能幫上沒什麼忙。
畢竟,他記得,那應該是以他和小埋兩個人爲原型的漫畫原稿。
……
與此同時,土間埋的房間中。
穿戴着倉鼠斗篷的少女,將自己整個人都埋在了被子裡,這也是剛纔她的迴應聲會顯得有些沉悶的原因。
聽到房門口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後,亞麻色長髮的少女從被子中擡起腦袋,撅了撅嘴,看着房門,再一次發出了一聲輕哼,微微鼓起雙頰,蹂躪起牀上的馴鹿公仔來。口中不時念叨出“魂淡哥哥”、“笨蛋哥哥”之類的詞彙。
蹂躪了一番後,土間埋似乎終於算是出了心中的一口氣,一派輕鬆愜意的模樣。
徑直從牀上跳下來,倉鼠少女徑直走到了門口,打算繼續自己之前的遊戲旅程,她今天可還沒有完成每日任務呢。
然而,剛剛將手放在門把手上,土間埋原本高漲的情緒,突然低落了下來。將自己嬌小的身子靠在門扉上,少女順着一路滑下,最後坐到了地上,雙手抱膝,眼神黯淡。
毫無疑問的,那就是從小到大跟她一起長大,一直爲她遮風擋雨的哥哥姜煜。在土間埋的心裡,他們之間這樣的關係,最好永遠也不要改變。他永遠都是那個似乎無所不能的歐尼醬;而她,也永遠都是那個跟他最親近的、需要他照顧的一抹多……
明明是這樣想好的,明明也是因此纔在升上高中之後,特地選了一個離家比較遠的學校,藉此機會,來到哥哥這裡住。但是再次與姜煜接觸後,敏銳的少女,卻發現那似乎跟她記憶中那個哥哥不太一樣了。
外貌、體形,隨着年齡的增長,有着自然而然的變化;然而言行、談吐方面,土間埋卻總感覺不太一樣了,就像是對方身上發生了什麼巨大的驚變一般。
土間埋不知道那種變化從何而來。
她只知道,再見面之後,姜煜帶給她的驚訝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同時也讓她心底不由自主地產生了惶恐的情緒。
那是因爲——
昔日一個最爲親近的人,一下子突然變得陌生、遙遠了起來,而且,這個距離還在逐漸的加大,彷彿……
她再不做些什麼的話,就無法維持現在這樣的關係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