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初說這句話的時候,明明在笑,卻給人一種感覺,彷彿那暖意融融的熱湯,突然澆灌了一池的冰水,冷的讓人渾身發抖。
“不是!”厲晟堯說,她聽到這句話微微勾了勾脣角,笑意有些懶散,心頭一震,語氣益發放得輕鬆:“厲晟堯,你今天又是鑽戒,又是蛋糕的,想跟我求婚,嗯?”
最後那幾個字卻有一種捉摸不透的意味,鳳眸裡波光粼粼,像是寫了一城好山水,眉骨之處,像是風過纏綿的煙,帶着細碎的光芒.
她總是這般,若是風情起來,絕對沒有人及得上她,眼底像是星河傾倒下來。
他沒點頭也沒搖頭,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背後有一隻鬼在追他,讓他迫不及待的把這段話說出來一樣:“小時,這七年,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我不姓厲了,我不再是厲家人,你還會不會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替朝衍照顧你?”
這些話聽起來很讓人感動,只是,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陸朝衍,再也沒有人像陸朝衍那麼寵愛她了,再也沒有了。
想到至今還昏迷不醒的哥哥,時初只覺得心口倏地一疼,像是被人用斧子狠狠的鑿開一個大口子,呼呼的露出着冷風。
她望着厲晟堯,覺得男人眼底的深情彷彿滿的要流溢出來,厲晟堯從小不喜顏笑,表情從不外露,今天這種表情,彷彿他說的話,對他很重要一樣。
而他,眼底有一絲疑惑,懼怕,甚至還有擔心,他在怕她,拒絕他嗎?
時初突然豪無防備的伸出手,自他手中接過了那顆漂亮又奪目的大鑽戒,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那眼角浮出來的神色,活脫脫像一個拜金女一樣。
時初的手本來就玲瓏如玉,因爲前段時間接二連三受傷的緣故,手掌裡總是有一些細碎的疤痕,破壞了那層渾然天成的美感。
那鑽戒在她手中把玩,彷彿與生俱來就應該屬於她一樣。
有些失神,腦子裡卻想的是他說過的話,他說他不姓厲了,可是,他怎麼可能不姓厲呢,更何況,他們分開七年,裡面不止隔了兩個家族。
還隔了一個容初。
想到容初的時候,她的手突然莫名一抖,那顆大鑽戒突然就滾落在地上,時初看了一眼,眼底閃過一抹莫名的神色:“看來這鑽戒果然不適合我,自己跑到地上去了。”
“我重新再買一個。”他作勢要起身。
“還是別了,如果我喜歡這些,多了人想送給我了。”時初趕緊攔下了他的動作,語氣從始至終疏離淡漠,眼底浮出一些若無其事的光澤,淡的像是抽了情緒一樣。
這一句話,像是一把銳利的刀子捅到了厲晟堯心上,連同五臟六腑都疼的像是一把刀在裡面胡亂的拉扯,而她的眼神,更是像是在開玩笑。
究竟是她沒有把這件事情當真,還是說,她其實覺得他的行爲就是一個笑話。
“小時,你不信,對嗎?”他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一樣。
時初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記得,厲晟堯以前也問過她這個問題,現在何必又問一次,她突然站起身,開口:“厲總,今天晚上謝謝你的蛋糕,我該回去了。”
她明明方纔眼睛裡有一絲柔軟和感動,可是瞬間又恢復如常,彷彿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偏頭望了一眼漆黑如墨的夜色,大雨一直未曾停歇。
她寧願走,也不願意呆在這裡?
還是說,她真的那麼討厭他,討厭到沒有辦法共處一室,厲晟堯這段時間一直在醫院養傷,想着她不管怎麼樣,總會來看他一次吧。
可惜,一次都沒有,從始至終,她一次都沒有來看過他,每天是陸寶親自拎着果籃或者禮品過來,送給他,說是時總的心意,
可他厲晟堯缺這些東西嗎,他想的不過是她來看看他,僅此而已。
她卻生生的絕了他的希望,深不見光的雙眸無波無動的落在時初身上,最後卻陡然銳利起來,像是一把寒氣逼人的寶劍:“如果你真的一點兒都不在乎我,今天何必過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時初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即若無其事的笑了一下:“你可以理解爲我今天晚上想吃蛋糕了。”
說完,她轉身要走,他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的讓她幾乎掙脫不開:“時初,你心裡明明還是在乎我的,爲什麼要否認?”
“厲晟堯,一個男人自戀到你這個份上也是夠了,你什麼時候看到我在乎你了,還是說,你覺得我關心你一下,就是在乎你?”她不緊不慢的開口,神色平靜的彷彿在面對一個陌生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眸色陡然一變:“不過說起來,你受傷多多少少有我的一些緣故,我感激一下,很正常吧!”
“你真的一點兒都不在乎我了?”那句話,竟然有一種空前絕後的無望,他想,他怎麼會這麼在乎她,明明七年前的事情,他該恨她的,他也確實恨她了,他恨她,日日夜夜寢食不安,可是,他更想她,想她想的心都疼了。
她的一顰一笑早已經融入了他的骨血,她是他從小到大認定的妻子,他們之間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呢!
“對!”她想也沒想的點頭,她想還是不要給彼此希望了,何必互相折磨。
“好,我知道了!”厲晟堯一寸一寸的鬆開了她的胳膊,那目光頹敗如灰,牽出了讓人心亂的神色,時初看了之後,竟然心頭大震。
她從來沒有見過男人臉上這般複雜,悲慟的神色,彷彿天塌下來的表情,她想了想,最終還是添了一句:“厲晟堯,你不用這樣,七年前,你能因爲容初把我逐出四九城,何必做出這種傷痛欲絕的樣子,給誰看呢?”
這是七年後,時初第一次提起容初,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提起這個名字能如此的心平氣和,波瀾不驚,彷彿那個名字只是自己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他卻倏地擡頭,眼底有黑火跳了起來:“你以爲,我爲什麼要這麼做?”時初啊時初,倘若你有心,這麼多年,你怎麼會這麼誤會我!
時初懶得去猜他眼底的疑惑,其實她也是一個孬種,有些東西不敢深想,怕傷得更重,七年前,整個四九城誰不知道陸時初喜歡厲家的大公子。
誰不知道,陸時初跟厲家大公子表白,結果卻被拒絕了。
可是,後來,他卻帶回了容初,那個女人,真是她命中的劫,想到這些,時初眼底的光華斂去很多,像是鋪了一層飽滿的墨香。
“你怎麼做,已經跟我沒什麼關係了,只是厲晟堯,她當年怎麼死的,你忘了嗎?你能摸着自己的良心問問自己,你真的不記恨了嗎?”
她說完這句話,深吐了一口氣,像是把這麼多年的痛苦和遺憾都吐得乾乾淨淨,雙肩輕微一展,她果然看到了他的眼眸滯了一下。
隨即失笑。
他果然還是記得,什麼照顧她,全是騙人的吧,當年她害死了容初,他估計能記一輩子,她想,哪怕他恨着她,其實也是好的吧。
畢竟,恨一個人,就不可能忘了一個人。
他恨她,其實也好!最起碼,他們之間還有牽扯,哪怕天涯海角,她始終在他心底佔了一個地方,不是嗎?
不過如果說這麼多年,厲晟堯心底在乎的人,大概就是那個容初吧。
她總算是徹底死心,一刀,一刀,把自己的希望徹底殺死,時初想,其實這也是最好的辦法,不死心的話,總會因爲他莫名其妙對她的一些好,心軟心動。
她已經傻了一回,還能再傻第二次嗎?
鳳眸的光慢慢的亮了起來,彷彿又恢復到了那個自信十足的時初:“好了,今天不早了,吾心明天就會過來,等他幫你做完手術,咱們兩個,也算是兩清了吧!”
說完這句話,她踩着高跟鞋走出了病房,她想,這回真的徹底結束了。
第二天,陸吾心的飛機一早到了安城,時初很久沒有見到這個二哥,當然是親自去接的機,所以一大早,她就出現在機場。
陸吾心這麼多年一直在外行醫,做研究,很少回陸家,對於這個七年沒見的妹妹,他不像陸家其他人一樣,對她恨之入骨,甚至討厭有加。
他沒有身處那個圈子,對這個妹妹的記憶還停留在小時候,小時候的陸小四幾乎得到陸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寵愛,自然包括這個堂哥陸吾心。
陸家大伯膝下兩個兒子,對於這個妹妹,兩兄弟寵的沒有比別人少一點。
“瘦了!”他看時初第一眼,就出聲嫌棄。
時初眼睛瞬間紅了一下,對着他斯文的翻了一個白眼,鼻音有一點兒重:“討厭死了,看到我第一眼就批評我的身材!”
陸吾心看着小丫頭紅起來的眼眶,想着,他跟這丫頭有七年沒見了吧。
七年前,她出事的時候,他當時不在國外,等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她早已經從四九城離開,那時候瘋了一樣給她打了無數電話。
可是,她的手機從來沒有接通過。
如今又看到她鮮活亂蹦的出現在自己面前,陸吾心說真的,還是挺開心的,彷彿兩人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語氣自然而然流露出幾分挪揄的味道:“哎喲,小姑奶奶,我沒有批評你的長相就算不錯了,你瞧瞧你,你這張臉畫得跟妖精似的,趕緊把臉上的胭脂水粉給我洗乾淨,不然,我就用手術刀,把你臉上的東西一點一點的給刮下來!”
做醫生的,都有潔癖。
而陸吾心更是其中的翹楚,他簡直是討厭死了女人身上風情萬種的香水味,哪怕這個女人是他的堂妹,也一視同仁。
時初被打擊得不行,鳳眸裡流淌出一點兒小小的笑意,突然張牙舞爪的朝陸吾心撲過去:“陸吾心,你竟然敢嫌棄我!”
非要弄得你一身香水味不行,當然,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陸吾心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哎喲,你離開我遠點!”
兄妹兩個一路上說說笑笑吵吵鬧鬧的回了醫院。
陸吾心剛從國外回來,時差還沒有倒回來,很想回酒店睡個懶覺,結果被這個小沒良心的揪到醫院了,眼神很是幽怨:“明天再去不行嗎?”
“多等一天,多一天風險,還是早點解決了吧!”省得她心裡總是記掛着這個事情,有負罪感,她想,只要厲晟堯好了,她就不欠他了。
七年前,她害死了容初,七年後,她還給他一條完好無損的胳膊,應該是一筆勾消。
從今以後,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哪怕是重新談場戀愛,交個男朋友,或者結個婚,生個娃都隨自己的意思。
從此,再也無關。
這樣真好。
“陸小四,你丫真沒良心,我現在沒有休息好,精神不濟,萬一手術刀晃了一下,厲晟堯的那條胳膊可能就毀了!”陸吾心看了時初一眼,故意這麼說道。
時初突然露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笑意,看起來壞得很,特別血腥,特別殘酷,卻故意擡起手,漫不經心的拍了拍陸吾心的肩,一副哥兩好的表情:“如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小心你下半輩子不能用手術刀!”
“哇,你這個女人,真是跟當年一樣可怕!”陸吾心誇張的聳了聳肩,一副不敢苟同的樣子!時初語氣那叫一個趾高氣昂:“你才知道,本小姐從來都不是什麼良善的人!”
兩人突然哈哈一笑,好象瞬間回到了從前的親密無間。
只是沒有想到,陸吾心有心幫助厲晟堯做手術,得到的答覆卻是,厲晟堯不打算做手術了,他現在狀況很好,隨時可以出院。
時初分分鐘想暴揍厲晟堯一頓,可是又忍了,沒辦法,誰讓生病的人都是大爺,都是祖宗,她聽着陸吾心漫不經心的說了句:“小四,你還是趕緊去勸勸吧,要不,厲晟堯這條胳膊真的毀了。”
時初沒有注意到陸吾心奇怪的表情,隨口說了一句,表情卻很陰冷:“呵,你沒聽他說嗎,他不用陸家人幫他做手術。”
“可是,這件事情,終歸是因咱們而起。”陸吾心似乎有些難言之隱,看了看時初冷峻的表情,他突然摸不準這兩個人現在什麼關係了。
時初拜託他回來給厲晟堯做手術,結果對方並不領情,而時初,似乎也沒那麼關心。
“什麼咱們,明明是因爲我,不關你的事情!”時初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意外的揚了揚眉,薄脣卻微微勾了勾,聲音裡透着一股子冷。
“小四,二哥大概從來沒有跟你說過當年的事情吧!”陸吾心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其實他接到時初的聯繫時,第一反應是拒絕。
畢竟他手頭上也有一連串的研究工作要做,只是聽說是厲晟堯,才答應下來這一通手術,可是他能留在安城的時間不久。
所以私心裡,陸吾心也是想着,手術能早點結束,他能早點回去。
時初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似乎等待着他說什麼。
陸吾心的長相不同於任何的一個陸家人,陸家老大陸吾心是鐵血硬漢的形象,又因爲常年在部隊裡歷煉,這個男人一言一行都不苟言笑。
老三陸朝衍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小流氓,爲人玩世不恭,沒個正形。
時初跟陸朝衍的五官有幾分相似,只不過因爲是女孩子的緣故,整個人看起來更妖嬈漂亮一些,陸靜臨比較素淨淡雅,像是一朵小茉莉花。
至於,老二陸吾心,怎麼說呢,他並沒有長了一張普濟天下的醫者之臉,反而有一種禍國殃民的風華絕代,這會兒沉思起來,有一種光華如玉在身上緩緩流淌。
“三年前,我被調到厲晟堯所在的雪鷹特種隊,擔任醫生,因爲你的事情,我跟秦三都看他不順眼,故意在他出任務前,說你跟鄴城在安城訂婚的消息。”
陸吾心面不改色的說出這段往事。
他是醫者,向來清心寡慾,那天跟秦三多喝了幾杯酒,回去之後正好撞到了厲晟堯,他不知道怎麼就跟秦三一唱一和說起了時初和秦鄴城要訂婚的消息。
還說,他們過幾天準備去安城,給他們辦婚禮。
總之,當時怎麼讓厲晟堯不舒服,他跟秦三就怎麼衝他說的,第二天酒醒之後,他想起來自己說的那些話,早已經後悔莫及。
不管怎麼說,時初跟厲晟堯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何必又牽扯在一起。
最後,他打聽到厲晟堯出事的消息後,腦子裡嗡嗡作響,本來打算給他做好手術,結果厲晟堯隨後接了一個臥底的事情,因爲爲了讓對方確信,身上的傷口都沒有來得及處理。
但是這些事情,他並不打算跟時初說,只是看着時初七後之後又跟厲晟堯重新碰面,如果他們真的能重新走到一起,他也不見得會拒絕。
“那次行動,我聽說明明厲晟堯可以大獲全勝,可是他不知道什麼緣故卻走了神,傷了胳膊,後來去臥底的時候,我聽說,原本不該他去的,他卻說讓他再完成最後一個任務,任務完成後,他就徹底離開部隊。”
說起這些,陸吾心的語氣有些感嘆。
卻沒有想到,他一語成讖,真是最後一次,厲晟堯的胳膊在那一次臥底行動中算是徹底毀了,從此,他再也沒有辦法拿槍。
對於一個特種兵來說,這真是一件沒有辦法的事情。
時初聽完這段往事,怪不得蘇寒跟她說,因爲她,厲晟堯的胳膊才廢了,如今看來,雖然不是她的直接關係,到底是跟她多多少少有一點兒聯繫。
只是,厲晟堯,你聽說我跟秦鄴城訂婚的消息你就出現失誤,你是真的還在乎我嗎?可是,如果你在乎我,當年爲什麼帶容初回去那麼傷害我?
那些往事像是滾動的水朝她擁擠而來,她只覺得五臟六腑被壓得難受,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錯覺,可是眼眸裡流淌着卻是漫不經心的笑意。
她重重的拍了拍陸吾心的肩膀一把,眼底笑意灼灼:“你這麼說,其實說白了,還不是想讓我去勸他,算了,今天賣你一個面子,我就去見他一面。”
等時初走後,陸吾心才輕微的搖了搖頭,這個女人,口是心非這麼明顯,不嫌累嗎?明明是關心人家,非要把責任推到他身上,真是受不了!
時初來到厲晟堯的病房,手指頭搭在門把上,卻有一種不敢推門進去的衝動,猶豫了半天,最終輕輕的吐了一口氣。
硬着頭皮,推門而入!
只是,她沒有想到,厲晟堯已經穿戴整齊,看樣子是準備出院,看到她時,微微一晃神,很快,那雙墨色的瞳仁裡像是沒有情緒波動一樣:“你來做什麼?”
“你要出院!”時初不答反問,秀眉微微蹙了蹙。
“我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不出院,呆在醫院裡也是浪費時間。”他這樣說,語氣莫名其妙的讓人覺得疏遠,又對傻眼的蘇寒說了一句:“還不去辦出院手續。”
蘇寒簡直叫苦不迭,方纔厲總也不知道腦子裡怎麼抽風,非要讓他去辦出院手續,他軟磨硬泡了好一會兒,他還是沒出口,沒想到時初就突然來了。
“不準去!”時初忍不住了,叫住了蘇寒,又對厲晟堯說道:“不準出院!”
蘇寒頓下了腳步,看了看兩人,臉上的表情很猶豫,像是一時之間不知該聽誰的,時初又說了一句:“蘇寒,你去外面守着,我跟你們厲總有話單獨說!”
蘇寒感激萬分的一溜煙出門了,生怕自己留下來被無辜牽連。
厲晟堯想,到底他是蘇寒的上司,還是時初是他的上司,聽了時初的話,跑得比兔子還快,必須扣工資,妥妥的。
“你又不是我的誰,憑什麼管我!”他拿她的話堵她,滿意的看着女人氣鼓鼓的樣子,嘴角像是包了一層軟軟的果凍。
她吸了一口氣,提醒自己冷靜,厲晟堯身上還有傷,他其他的傷已經好了,可是不代表着他胳膊的傷也好了,他的右臂,始終是一個隱患。
她不想因爲這個定時炸彈讓自己隨時隨刻都不得安生。
時初的語氣軟了下來,從來沒有過的好脾氣,好象厲晟堯就是她以前在金苑時候的客人,她總得想着法兒讓對方開心,開心才捨得砸錢,對吧。
這麼想着,眉眼勾得更加溫軟,像是浮了三千紅塵漫漫:“厲晟堯,我好不容易把吾心從國外請回來了,你能不能配合一下,做個手術!”
“沒時間。”好傲嬌的表情,厲晟堯擡手看了一下左腕上的名貴手錶,眉目一沉,有一絲無奪的光從裡面跳了出來:“你也知道的,上次厲氏財團失去了一個大項目,這段時間沒什麼項目可做,我身爲總裁,不可能一點兒行動都沒有。”
“可是,你胳膊上的傷又沒有好。”她語氣揚忍不住又高了起來。
厲晟堯掃了她一眼,時初自知失言,最後又軟了脾氣,好言相勸:“厲總,其實我也是爲了你好,你這條胳膊以後如果不能用了,以後怎麼抱妹子。”
“你放心,我一條胳膊也能抱動你!”厲晟堯不慍不火的說了一句。
厲晟堯,你丫故意吃老孃豆腐啊,時初分分鐘想踹他一腳,但是她得忍,首要的任務是要讓這位爺,答應做這個手術。
吾心的行程本來就很緊,這三天時間還是特意抽出來的,如果這次不做手術,他下次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從國外飛回來。
所以,手術必須得做,無論怎麼樣,都要做!
更何況,他也想抽一天時間順便去看一下陸朝衍!
她好話說盡,他還不願意做手術,那麼她只能來硬的!時初擡起眼睛,眸色裡浮出一絲笑意:“厲晟堯,你到底想怎麼樣?”
厲晟堯望着時初,她的情緒不像方纔那樣,好象跟恩客說話的態度,這會兒有了一絲鮮活,怒意從那雙眼睛裡跳出來,讓他覺得,她其實還是在乎他的。
他就像一個病入膏肓的人,想得到她的一點兒關注,哪怕是一點也好:“我想怎麼樣,你心裡很清楚!”
時初聽到這句話,瞬間聯想到了他那天的求婚,如果不是她當時故意扔掉鑽戒,他是不是就說出了那則求婚的消息。
她曾經以爲,只要厲晟堯求婚,哪怕沒有鮮花,沒有鑽戒,沒有漂亮的環境,只要他跟她求婚,她一定嫁。
可是當那一天猝不及防的來臨之時,除了拒絕,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們中間隔了太多東西,一個容初,還有一個陸靜臨,還有陸家,還有厲家,她怎麼能不拒絕呢?“你不覺得用求婚來要挾我,很可笑嗎?”
“看來是你想迫不及待嫁給我!”厲晟堯戲虐的的聲音突然揚了起來,時初擡起頭,瞪大眼睛,一下子撞到了那清幽黑沉的眸底。
那雙眼睛浮浮沉沉,像是包裹了很多情緒:“你放心,我厲晟堯再沒品,也不會拿結婚這種事情來要挾你,我只是想,讓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感受我的心。”
轟的一聲,時初的臉蛋兒瞬間紅了,她淺褐色的髮絲流淌下來,正好遮住了她的小半張臉,她緊張不安的絞着手指頭。
原來,是她誤會了他的意思,他那天,並不是求婚。
她惱羞成怒的瞪他一眼,眼底浮出來的光像是鍍了一層美麗無比的面具一樣:“厲晟堯,我再問你一遍,還要不要做手術了。”
“其實對我來說,做不做這個手術無所謂。”眼見時初的鳳眸又是一凜,又冷冷的光從裡面閃出來,他又止住了聲音。
沉默在兩個人之間泛開,兩人之間像是兩個敵對的人一樣,非要拿着刀殺死對方纔行,最後,還是厲晟堯先開了口:“我想,你都要永遠不理我了,這條胳膊是好是壞,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大的影響,如果你真的不理我了,看到這條胳膊的時候,我還能想起你。”
明明漫不經心的話,卻像是一個子彈一樣貫穿了自己的心臟,她疼得心瓣一縮,一種密密麻麻的疼侵入了她的五臟六腑。
讓她每呼吸一口氣,都是疼的:“厲晟堯,我從來都不知道你這麼任性!”
“那是因爲你從來沒有深刻的瞭解過我。”厲晟堯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一雙眸子卻是涼薄極了,彷彿月光灑在他眼底,一城傾好。
“厲晟堯,你到底要不要讓吾心給你做手術?”
“不要!”他回答得很乾脆利落,斬釘截鐵!
時初其實不想再談這些話題,一談起的時候,那些紛至沓來的念頭,像是要把她弄得窒息一樣,她不想,再爲這個男人心動。
可是每一次,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又會有一絲希望涌過來,讓她覺得,她跟他,其實還是有可能的。
聽了吾心那些話,沒錯,她是心疼了,還有疑惑了,他如果真是因爲自己傷了那條胳膊,如果真的是因爲在乎自己,說真的,她並不清楚怎麼辦。
她喜歡他,總是那般喜歡他,好不容易拿了一把刀把自己的愛情殺死,這會兒又突然露出一點兒青青的枝芽,她想,她還是放不下。
不管怎麼樣,先把他的胳膊治好再說,既然吾心有把握醫治,就沒有道理再耽擱下去,她凜了一口氣,擡眸,鳳眸灼灼似火:“厲晟堯,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暈了扔在手術檯上!”
“我信,不過,你不捨得!”厲晟堯輕輕漫漫的說出一句話來,成功把時初氣得跳腳,兩人最後不知道聊了多久,最終厲晟堯答應第二天讓陸吾心做手術。
陸吾心白天一直在研究厲晟堯的病情,說真的,厲晟堯的這條胳膊拖得時間太長了,饒是他是這方面的專家,其實也並不定有那麼多把握。
另外幾個醫生看着他,問他:“陸醫生,這次手術,有幾成把握?”
陸吾心一直沒有說話,目光緊緊的盯着屏幕上的骨幹,好一會兒,纔開口說道;“五成。”只是一般的手術,他並不能保證,能讓厲晟堯的胳膊跟從前一樣,但是最起碼,他能保證,厲晟堯這條胳膊以後還能跟正常人一樣使用。
幾個醫生憂心忡忡的嘆了一口氣:“連你都沒有辦法,我們更沒有辦法了。”
“手術方案暫時先定第一套吧!”陸吾心起身,收拾了一下面前的筆記本,他做的每一例手術,都有保存,一來方便自己取閱,當然,也給別人留了一些資料可供參考。
陸吾心是最後一個走出辦公室的,卻看到時初一直坐在外面的涼椅上,看見他出來時,她目光微微一晃,像是閃動着莫名的情緒:“二哥,手術真的只有五成希望嗎?”
“傻丫頭,你又想多了是不是,你放心,有二哥在,一定不會有任何事情的!”陸吾心看着時初莫名紅了的眼眶,以前怎麼沒覺得這個妹妹愛哭,現在動不動要哭的樣子,真是醜死了,他還是喜歡以前那個刁蠻任性,無法無天的陸小四。
第二天,厲晟堯做手術前,時初突然鄭重其事的來到他病房裡,厲晟堯看着她這架勢,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看你這樣子,昨天晚上是不是因爲擔心今天的手術沒有睡好?”
“誰擔心你了,你是不是想多了!”死都不肯承認,自己其實惦記了一晚上,時初的氣色並不是特別好,撲了粉,打了腮紅之後,還是有一絲沒精神。
尤其是一雙眼睛,更是沒有平素的清亮如洗,波光軟軟,這會兒像是浮了一層莫名的情緒,她走過去,突然俯身下來,對着他一字一頓的說道:“如果你不好端端的出來,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他突然左臂一伸,將她一把拽了過來,然後仰起脖子吻住了她那張鮮嫩欲滴的紅脣,她脣上擦了亮眼的脣膏,被他這麼一吻,脣膏不知道吃到誰肚子裡去了。
時初想推開他,但是又顧及到他受了傷,只能閉氣忍着,好不容易一個吻結束以後,時初揚了揚拳頭,最終還是放下了手:“以後再跟你算賬!”
“小時,爲了你這句話,我也會好端端的出來!”厲晟堯說完這句話,就被人推着進了手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