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掛春闈榜的榜碑位於豐耀坊中。
豐耀坊西臨朱雀街, 位於上京城中心地帶,一向就很是熱鬧。
今日,豐耀坊更是被擠得水泄不通, 四周的茶館酒樓都坐滿了人, 店裡小二忙上忙下, 恨不得一人能有千雙手。
福滿酒樓三樓臨街的廂房中, 其他四人都坐在桌前, 唯獨紀明焱趴在窗沿翹首以盼。
包廂挺大,一桌能坐十幾人,如今因只有四人, 就顯得格外空曠。
原先紀明焱是坐在最中間的,右邊是紀雲汐, 左邊是紀明雙。
紀家比吳家早到一些, 吳惟安進來的時候, 自然而然便坐在了紀雲汐身側的位置。
按理來說,吳惟安向來跟在他二弟身邊。不, 應該說,出門在外,二弟一般都會伴在兄長左右。
吳惟安理所當然地覺得,他二弟定然會坐在他身側。
可不知爲何,吳惟安剛在紀雲汐旁邊坐下, 便看見二弟頓了頓, 居然直接坐在了紀明雙那。
然後, 他們兩個便低聲交談了起來, 說的都是春闈的事情, 在互相交流自己卷子上都寫了些什麼,以及怎麼解題會比較好。
吳惟安:“?”
吳惟安側過頭, 低聲問紀雲汐:“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紀雲汐正在喝茶,上好的明前龍井。
她先不急不慢地小飲一口,而後放下杯盞,偏頭:“什麼怎麼回事?”
吳惟安看着對面交談甚歡,仿若親兄弟的吳二和紀七:“他們兩個,怎麼突然間關係變好了?”
紀雲汐跟着看了眼,又收回視線看看身邊的人。
說起來,上次見面還是春闈結束那晚,那已經是二月初的事了。
今日已是三月十六,她差不多一個半月未見她這搖錢樹了。
搖錢樹沒有太多變化,不過看着清瘦了些。
也不知道是真的廋了,還是衣服的關係。
是的,吳惟安終於脫下了他那臃腫的棉衣,換了件白色爲主,灰藍爲輔的襴衫,將他本就不錯的身段襯得清雋挺拔了幾分。
只是臉還是不太能看。
紀雲汐一眼就能看出,他今日出門還是化了妝,把臉畫得灰青一片,看着像是被掏空了身體,只剩一副軀殼。
吳惟安被看得有些害羞,扭捏道:“你一直看我做什麼?”
對面和吳二交談的紀明雙,差點一口茶吐出來。
真的,太噁心了。世上怎麼會有這般讓人惡寒的男子?明明吳家弟弟還是很正常的啊?
吳二哪怕已經習慣了兄長在外的模樣,可每回見着,他還是很替兄長尷尬。
可他又不能說什麼,只能和假裝什麼都沒聽見的紀明雙一起,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地繼續聊四書五經。
紀雲汐本人倒是反應平淡,甚至她還饒有興致地輕聲誇了句:“你這妝化得不錯。”
吳惟安湊近,低聲:“我其實還能化得更好,但家中脂粉所剩無幾,這些年行走江湖快用完了,都見底了。不得不說,上回你車裡那些,粉質極好,我三天沒洗臉也還能保持原樣。你要不送我一些?總感覺日後經常要用到。”
“…………”
紀雲汐嘴角抽了抽。上輩子加這輩子,她見過很多人,奇葩也有,但……吳惟安這樣的,她真的第一回見。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東西,她有的是。
上輩子紀雲汐就愛囤各種化妝品護膚品,來到古代後,也差不多有這個習慣。
她家裡胭脂脣脂堆了很多,確實也用不完。
於是她頷首:“你待會自己拿吧。”
吳惟安羞澀一笑:“多謝雲娘~”
說話的功夫,店小二推開廂房的門,給剛到的吳惟安和吳惟寧添置茶水。
酒樓人多,本就吵鬧。但剛剛關上門,到底隔絕了一些聲音。可現下,門一開,下頭的聲音便悉數傳了進來。
“方遠!你就是個騙子!你把錢還我!”
“兄臺,願賭服輸。前頭可不是我逼着你和我賭的,既是賭了,哪有把錢還你的道理?”
“你——”
在這之後,說話的內容便聽不清晰,傳來凳子、碗筷掉落的聲響,還有男子憤怒的聲音。
兩人似乎打在了一起,又被人拉開。
“行了,別鬧了,你們都冷靜冷靜。”
“他騙我錢!”
“早和你說了,方遠這人擅賭,玩得花樣多,你贏不過他的。”
“方遠,你也過了鄉試,是個舉人了。別總是玩這些不入流的東西。”
“這些怎麼不入流了?這些法子其實都在《九章算術》裡頭能找到,都是學問。”
“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等榜呢!”
“……”
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紀雲汐叫住準備走的店小二:“下頭髮生了何事?”
店小二知道這廂房裡都是些什麼人,聞言恭恭敬敬道:“回三姑娘,那方遠是從鄉下過來趕考的,家裡遠又貧寒,官府發的路費補貼早就用完了,身上沒錢,便靠激怒其他考生和他賭來贏錢。這人名聲臭得很,各位舉人老爺們都不愛和他來往。”
紀雲汐垂眸:“知道了,你下去罷。”
店小二哎了一聲,恭恭敬敬退下了。
店小二前腳剛走,紀雲汐後腳起身,離開了廂房,站在三樓圍欄前,低頭朝下方大堂看去。
下方的一個書生滿目怒容,身邊圍着很多同僚,似乎在勸他。
而不遠處,一個穿着黑衣的瘦弱男子一個人孤零零站着,周遭人都不願與他爲伍。
但他自己也樂得自在,在數着剛剛贏到的銀錢。
紀雲汐看了一眼,喚來寶福,低聲囑咐了幾句。寶福很快便領命而去。
吳惟安在一旁看着沒說話。
他在想,她當初在雪宴上挑他的時候,是不是也像現在這般?
他和堂下的那個窮書生,在她眼裡,是不是都一樣?
吳惟安下一瞬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確實應該差不多。
首先,他們都很窮。
其次,他們身上都有她看中的東西。
紀雲汐轉身時,便迎上了吳惟安的視線。
他的視線之中,帶着探究,還有幾分……受傷?
紀雲汐隨口問道:“怎麼了?”
吳惟安捂着胸口,悲從心來:“你是不是看中了那個黑衣窮書生?”
紀雲汐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終只落下一句:“你可以試着開個戲院,我覺得你的戲院應該能賺錢。”
突然間衝出來的紀明焱耳尖:“什麼戲院?誰要開戲院?三妹你要開戲院啦?”
紀雲汐:“……”
紀明焱也沒等紀雲汐回答,接着興奮道:“發榜的人來了!馬上就到!我們趕緊過去搶佔最佳位置!!”
說完後,他不由分說一把拉住妹夫,就直接往樓下狂奔。
果不其然,紀明焱拉着顫顫巍巍的吳惟安剛到樓下,大家也都知道了。
酒樓中瞬間轟動,無數書生朝外頭蜂擁而去,這人流,和現代社會節假日的熱門景點也沒什麼區別。
紀雲汐看了一眼,就轉身回了廂房,剛好和出來的紀明雙和吳惟寧碰上。
紀明雙問:“不是發榜了嗎?你怎麼不下去看看?”
紀雲汐挑眉:“六哥不是去了嗎?”
按照她對自家六哥的瞭解,她應該很快就能知道結果。
紀明雙沉吟道:“到底不太一樣。”
他是考生,他也好奇自己的成績,也想親眼看看那榜。
故而紀明雙和吳惟寧還是下了樓。
紀雲汐一人回了廂房,舒舒服服坐下,靠在窗邊,看着下頭人潮涌動中被擠得面目全非的衆人,端起茶盞,很是自在地喝了口茶。
結果茶剛喝了三口,紀明雙和吳惟寧回來了。
紀雲汐挑眉:“?”
紀明雙坐回位置,道:“你說得對,紀明焱看完結果會告訴我們的。”
吳惟寧也心有餘悸:“外頭好多人。”
三人便在廂房中安安穩穩坐着,茶差不多喝了半杯的時候,人羣中的紀明焱扯着他的妹夫,終於到了榜前。
他朝榜頭一看,一眼便看到熟悉的名字,當即便轉過頭朝着福滿樓大喊:“明雙啊!你第一啊!!!明雙啊!!!你第一!!”
紀明雙其實心裡有些緊張,雖然他對外表現得很是淡定,一副瀟灑自在隨便第幾都無所謂的模樣,但他真的挺緊張。
因爲紀明雙是真的怕,他沒考過他妹夫……
說來奇怪,紀明雙覺得他妹夫就不可能上榜,他妹妹砸的那些錢只能打水漂。
可他心裡居然會害怕妹夫比他考的好,這真的是一件相當奇怪的事情。
只能說,妹夫雖然各方面都不行,但這些日子確實很拼命吧。
那副一看就過勞的模樣,和一天只睡一個時辰的努力程度,紀明雙捫心自問,他是做不到的。
但現在,聽到自己第一後,紀明雙終於鬆了口氣。
那邊,紀明焱實在過於興奮,也怕隔得遠,弟弟妹妹聽不見,他又嚎了兩嗓子:“明雙你考了第一啊!!!明雙你聽見了嗎!!!!”
鬆了口氣的紀明雙,被紀明焱這嗓子喊得眼前一黑,恨不得飛過去堵住他六哥的嘴。
他一向不是很高調的性子,但紀明焱這麼一喊,別說他聽見了,是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啊。
真的是,太尷尬了。
紀雲汐彎了彎脣,爲自家哥哥高興:“恭喜七哥。”
吳惟寧也是誠心祝賀:“恭喜明雙兄。”
紀明雙耳尖微紅,咳了一下:“我也沒想到能考第一。”
紀明焱嚎完後,繼續往下看,結果他瞪大雙眼,一副狂喜的模樣。
他旁邊,吳惟安被擠得臉色慘白,看起來像是沒緩過來,一直在喘氣,都沒來得及看那榜。
紀明焱一手抓着妹夫手肘,死命用力捏,邊捏邊喊:“妹夫啊!!!!你第三啊!!!你真的考了第三啊!!!!不枉費你這些日子的辛苦!!!!也不枉費我天天給你送補湯啊!!!!!六哥就知道你能行啊!!!!!”
剛剛紀明焱喊紀明雙是第一時,大家其實反應並沒有很大。
因爲這在衆人意料之中,紀明雙本就是第一的熱門人選。
從小到大,在上京城,在書生的圈子裡,紀明雙一直都是風雲人物。
他的學問,所有人都看在眼裡,都知道紀明雙確確實實很厲害。
可妹夫第三?
那紀三的夫婿第三?
那吳家大公子第三?
瞬間,衆人紛紛靜默,原本吵鬧雜亂的場地,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紀明焱的聲音便格外突出,他在狂笑:“哈哈哈哈哈我終於有錢了!我終於可以不被催債了!哈哈哈哈!”
吳惟安也是一臉不可置信,他擡着頭愣愣看着。
同時,他不動聲色地使了巧勁,將紀明焱捏他手肘的手給扯開。
紀明焱過於興奮,也沒太在意。
看着看着,吳惟安的眼角忽而閃現淚光。
笑完的紀明焱,剛想給妹夫一個大大的擁抱,結果轉頭便看見那淚花,震驚道:“妹夫,你怎麼哭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衆人:“??”
吳惟安伸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我沒有想到,我真的沒有想到,我居然真的上榜了,居然能考的這麼好。我以前一直覺得自己很沒用,鄉試之前我也很努力的看書,其實從小到大我真的都有很認真在學。但周遭人都說我不行,我也覺得我不行,所以鄉試我都不敢去考,因爲我覺得我一定考不過。但是這回不同,雲娘如此信我。從未有人像她一樣信我愛我,我一定不能辜負她。所以我寒窗苦讀,每天就頂多睡一個時辰,有時候甚至都不合眼。我努力看書,往死裡看書。書上告訴我勤能補拙,告訴我天道酬勤。沒想到,真的如此。真的,真的,真的……”
說到最後,吳惟安說不下去了,他蹲下了身子,捂着臉掩面而泣。
紀明焱跟着蹲下,很是感動地拍着吳惟安的肩膀:“妹夫,男子有淚不輕彈啊。不過你這些日子真的辛苦,六哥都看在眼裡。你看看,你都廋了這麼多。不過苦盡甘來,你以後和三妹定然能夠越過越好。”
四周擠着的書生看着聽着,一時之間不知自己作何感想。
他們本來都對吳惟安考了第三的結果很是不信,可聽了這吳惟安一番話,有不少人改變了想法。
因爲吳惟安說他自己從小到大就在認真學,沒去參加鄉試,是因爲害怕,因爲對自己沒信心,周遭人也對他冷嘲熱諷,覺得他不行。所以他沒敢去。
在場的很多書生,也經歷過差不多的事情。
他們有些甚至考了好幾回科舉,他們知道被人看不起的滋味,知道明明看了數十年的書,但到了考前卻不想去考,不敢去考的感受。
除了感同身受,他們還很愧疚。
畢竟吳惟安如此努力,每天只睡一個時辰,甚至不睡,這是多麼用功啊。
春闈考試那日,吳惟安的樣子,大家其實都看到了。
考試過程中,好幾回吳惟安撐不住趴在桌上,但又強撐着起來答題的樣子,也有不少人看到了。
包括今日,他依舊氣色不好,想來春闈結束的這一個多月,他也還在認真看書,不曾懈怠。
而他們呢?
他們說要用功,但看書時常走神,困了就睡,睡前還安慰自己,明天一定好好看。但到了第二天,又重複昨日。
這次考得不好的書生,捏着拳頭暗自決定,他們一回去就認真學,向這吳惟安看齊。
等下一回春闈,衝上前十或者前三的,說不定也會是他們!
這就是努力的力量!
畢竟最大的榜樣——吳惟安!就在他們眼前!
努力真的會成功的!拼命學真的能考個好名次!
離吳惟安近的書生,看着吳惟安還在痛哭,自發過去安慰:“吳兄,我林鳳從未服過誰,但這次,就服你!你好好準備殿試,在殿試中考個一甲,讓天底下讀書人都看看,努力就一定能有所獲!”
這林鳳一出,其他人也紛紛圍過去,七嘴八舌地安慰吳惟安,表達自己的佩服和仰慕之情。
旁邊的酒樓之上,馮五站在那裡,一臉譏誚。
他不信吳惟安真能考中第三,這一切都是紀家在背後搞的小動作。
那紀明喜定然把題目給了吳惟安。
畢竟,紀雲汐在他家賭坊砸了五萬兩黃金,十萬兩白銀。
如果吳惟安中不了一甲,這些銀錢,可就打水漂了。
紀家會同意?
這些錢,可不是少數,他馮家一時都拿不出來。
也就這些窮酸書生最好騙,吳惟安哭一下說幾句,就相信了?
可笑。
馮五側頭,對着旁邊的下人囑咐了幾句。
按例,殿試雖是聖上出題,但那些題目,其實是吏部給的,聖上在裡頭挑罷了。
馮五肯定,那紀明喜也定然把殿試的所有題目給了吳惟安,讓吳惟安準備了。
但他和他背後的人,是一定不會讓此事成真的。
吳惟安,紀家,紀雲汐,都給他等着!
馮五笑了起來,笑容透着幾分瘋狂。
馮五的茶樓就在福滿樓旁邊。
福滿樓的三樓,卻是一番完全不同的反應。
在聽到紀明焱說出妹夫考了第三的那一刻起,紀明雙刷地一下就從位置上起身。
這個消息,比他自己得第一,還讓他震驚。
怎麼可能??
就那個,一副小白臉模樣整天縮在他妹妹旁邊的妹夫?
吳惟寧聽到,卻沒有太多的驚訝。
因爲他一直知道,他兄長就不是個簡單的人,兄長做出什麼事情,應該都挺正常的。
包括當衆掩面而泣。
這事也只有他兄長才做得出來。
吳惟寧咬着脣,又忍不住替兄長尷尬了。
至於紀雲汐,她難得露出了一絲笑容。
雖然說,她心裡一直相信吳惟安沒問題。
但真的出了這個結果,她還是很開心的。
漸漸的,大家都看到了自己的名次。
欣喜者有之,難過者有之。
但和往年不同,今年沒考中的人,彷彿都被打了雞血。
他們傷心了一會兒,就開始振作了起來,當即回客棧回客棧,回家的回家。一回去就立馬拿出書開始看。
吳惟安接受了很多人的安慰與仰慕,擦掉淚水,一步步走向從福滿樓出來的紀雲汐。
吳惟安滿懷深情地看着她:“雲娘,我做到了。”
紀雲汐坦然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大大方方,微微頷首:“聽見了,不要懈怠,還有殿試。”
吳惟安重重點頭:“雲娘你放心,我一定拿下一甲,風風光光娶你。”
兩人當着衆人的面說了幾句,便離開了。
而這一天,這一幕,被人記錄了下來,成爲了一段流傳千古的佳話。
-
外頭停了三輛馬車。
紀府來了兩輛,吳家來了一輛。
紀雲汐當先上了她的車,紀明焱下意識就要跟上去。
他現在還很興奮,他有滿腔話想和三妹說。
結果吳惟安拉住了他,小聲道:“六哥。”
紀明焱越看妹夫越順眼:“怎麼啦?”
吳惟安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想,和雲娘待一會兒。”
紀明焱當即瞭然:“忘記了忘記了,你現在肯定有很多話要和三妹講!”
就像他,有非常多的話想和三妹說,更不用說是妹夫了!
紀明焱非常體貼,上了紀明雙的馬車。
一上去,他就把紀明雙撲了個滿懷,死命探手去揉紀明雙的頭:“明雙啊明雙啊,六哥就知道你很棒,你果然沒讓六哥失望啊哈哈哈!以後我就是狀元的哥哥了!”
紀明雙大怒:“紀明焱!滾遠點!”
兄弟倆吵成一團。
而吳惟寧,此次拿了三十八的名次,對他來說,也很不錯。
他急着回家給家裡母親妹妹們報喜。
爬進馬車的吳惟安放下車簾,將周遭的目光隔絕在外。
他舒舒服服靠在柔軟的靠墊之上:“我挺喜歡你六哥的。”
紀雲汐從一旁的暗格裡拿出一小罐茶葉,倒入了茶壺之中:“哦?”
吳惟安想了想剛剛的場面:“有你六哥在,事半功倍。”
紀雲汐取了煮沸的水,緩緩倒入茶壺之中,茶香四溢。
她嗯了一聲,給兩人分別倒了杯茶,把其中一杯親自遞給了他。
吳惟安接過:“第三名就值一杯茶嗎?”
紀雲汐看他一眼,覺得這人最擅長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可以不喝。”
吳惟安一笑,抿了口,道:“好茶葉,只是你不會煮茶,可惜了。”
紀雲汐確實不會煮茶,她只會放茶葉,倒水。
可那又如何?她輕輕吹了吹熱氣:“不可惜,我不缺好茶葉。”
吳惟安無話可接,只能閉嘴。
是啊,他的夫人,有錢到可以用好茶葉泡澡。
是他僭越了。
馬車先將紀雲汐送回紀府,再將吳惟安送回吳家。
只是在快到吳家時,吳惟安蹲在放了胭脂的暗格前,搗騰了好一會兒。
馬車再次回到紀府時,紀雲汐院裡的丫鬟來收拾東西。
這丫鬟最近剛接手收拾馬車這項活計。
她收拾着收拾着就覺得有幾分不對。
一、小姐基本上不會把茶全部喝完,一般都會剩個一半以上;
二、小姐也不會把瓜果糕點吃完,一般會剩下大半以上。
可這會,茶壺空了。
瓜果糕點也空了。
丫鬟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悉數收拾了。
而後她一個個打開暗格,查看東西是否齊全,如果缺了,就及時補上。
結果,在她打開放滿小姐胭脂粉盒的暗格時,她大驚失色。
因爲那個暗格,空了。
裡頭什麼都沒了,包括小姐喜歡的那把羽人紋手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