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個解釋。”莫離坐在沙發裡,手中的菸頭忽明忽暗。昏暗的暗紅色絨布窗簾遮蔽的學生會會長辦公室之中,另一道白色的聲音靠在桌的邊沿,面無表情地看着不遠處的男人。
“我想你明白。”柳子翼似乎壓根兒沒有在意莫離釋放出的冷氣。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渾身緊繃的肌肉已經開始叫囂威脅。面對這個男人凌厲的眼神,柳子翼發現自己還是差了一大截。
莫離深深吸了一口煙,菸頭一下子明亮了幾分。“你把我的人帶去就是爲了送給別人引誘出事情的真相?這的確是一個好想法,但是你把我的人丟了。”莫離的語氣很平和,但是柳子翼卻並不覺得輕鬆。“我的確是沒有考慮到,齊韞把他手下七成的精銳都帶來了。”
“是麼。”莫離似乎冷笑了一聲,嘴角飄出了一抹笑。爲了神器,還有什麼犧牲是不能夠施放的?柳子翼不會考慮不到這一點。他的人手也絕不止這麼一些。如果他帶足了足夠的人馬,以他的能量要保護一個地仙,就算不能滅掉那在場的人,幫助葉未雙逃脫也是足夠了。
“我給了你一個理由去撬開齊韞的老巢,還能附帶個冠冕堂皇的立場,你拿什麼來回報我?”莫離伸展着身體站起來,將煙在菸灰缸裡碾碎,雙手插進了口袋之中。
柳子翼的神經驀然一緊。然而震驚之色掩飾得很好。他釋然得很快。這個男人知道什麼,他並不意外。“我帶小葉去那裡也不純是因爲個人利益。”
“原來還有其他的?”莫離帶着幾分輕蔑的冷笑讓柳子翼木然的表情有了幾分情緒化的波動。他掀了掀眼皮說道:“我會給他一個虛職,這也是變相的管轄人聚會的一次。他不久就將收到上界的通知,奉命出國。這裡面的風險不會比留在龍國參與戰爭要少。將他的身份和出處按在我的名下,最起碼他的生命擁有保障。很少有人敢惹上我的家族。但是你知道,所有管轄者都不會輕易承認一個初出茅廬的地仙成爲他們的同事。”
“你是讓未雙在他們面前展示實力?”
柳子翼沒有說話,他頓了頓,擡起頭:“之後的事,我會料理妥善的。”
莫離離開d校的時候,站在校門口望了一眼那幢常年由暗紅色絨布窗簾遮檔的學生會大樓。誰說這個少年沒有一點爭權奪利的心思?生養在那種家族裡,莫離絕不相信他不是那種將權術玩弄於股掌之上的人。只是他對未雙尚存幾分友情,並沒有腐爛到讓莫離下手的地步。
對他來說,吞掉這個c省是遲早的事,不同的只是方式。是接受家族的饋贈,還是憑藉自身的實力?對於心高氣傲的柳子翼來說,這是個很簡單的問題。鋪墊了幾年的大網,他終於打算在這個時候收官。最先下刀的就是op區。只是葉未雙恰巧出現在了這個時段,恰巧停留在了風暴的中心,恰巧成了他柳子翼最有力的棋子。這一切的一切在葉未雙還未到達d校之前,莫離就算知道也壓根兒不關心,但是現在葉未雙牽扯在了裡面,以他的耳路目道,很容易就能明白柳子翼的目的。
對莫離來說,葉未雙的安全永遠是第一位,雖然這一次被柳子翼小小的耍了一回,但能換回他一個人情和豐厚的補償,也並不算虧。
看着莫離離開校門,靠在窗簾邊的柳子翼微吐出一口不知爲何而來的氣,手掌一翻,一枚淺紅的玉符出現在掌上。他隨手按動了幾下,向着裡面吩咐道:“是時候了。”
同一時刻看着莫離離開學校的人另有一個正向窗外張望的宋明宇。今天本來是第二天的考試,但是葉未雙沒有出現。這麼重要的考試他竟然缺席,這實在讓宋明宇不能理解。當看到莫離的時候,他忍不住心道:“那不是葉未雙的家長麼?難道小葉他出了什麼事?”想到那個小學弟上一回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就瞎了一隻眼,宋明宇就感到眼皮亂跳。
不斷侵襲上來的寒氣讓葉未雙裹緊了身上的衣服,神器單凰弓擺在身側,沒有靈力的注入,散發熱量顯得有氣無力。這還是它除了面對葉未雙以外第一次受到壓制。
四周寂靜的可怕。冰寒的囚牢將他幾乎完全與外界隔離。無論是龍血還是神器,竟然都被封印在這裡面不得動彈。葉未雙不能知道時間的流動。他不敢睡眠,時刻保持着警惕。齊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對他動手。在此之前他絲毫不敢有所鬆懈。
巨大的冰球困着那個流有龍血和鮫人血液的少年懸掛在空曠而陰暗的密室中央。散發的寒氣將四周的房角凍上了一層層冰霜。
時間緩緩地滲透了冰封的囚籠,葉未雙的眼皮開始有些犯困了。他的確擁有鮫人的血脈。冰涼的水體對他構不成威脅。但是封印畢竟沒有完全解除。寒冷還是讓他有些疲憊和體力不支。這封印似乎有一種奇異的消磨靈力的效應,巨大的冰球隔絕了一切靈力供應。
靜謐的空間之中,忽然之間有了一聲響動。葉未雙在那一瞬間清醒了過來,茫然的雙眼猛地調焦,渾身的細胞從休眠之中振奮起來。
進來的是兩個腳步聲。
“被七宗罪封印下來,應該已經昏迷了吧?”
“雖說齊哥的手法還不算完整,但是對付這麼個地仙,自然是綽綽有餘了,齊哥也太小心了。非要等到現在才讓我們過來看看。我就不相信一個地仙還能比天仙在裡面撐的時間長?我看現在就可以把封印起開了。那可是神器啊,我真想看看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你也別太得意。我聽說這個槍鬼傷了華裳一條胳膊,想來是很強悍的。我們還是看看再說。”
“華裳?!齊哥把她都用上了?我靠,這槍鬼什麼人啊。情報正確嗎?是地仙?”
“沒錯。”
兩個人的聲音逐漸靠近了。葉未雙屏息而待,緩慢的心跳聲幾乎在他耳旁轟然作響,卻奇異的鎮定。
一隻手放在了冰球一側。伴隨着微微溫潤的靈力一觸即退,葉未雙強自壓抑着周身要剿滅這絲在自己身上游走的靈力的小金龍,裝作不知一般任由它將自己裡裡外外打量了個遍。
好在外面的那人似乎承受不住這冰球的寒氣,只是稍稍施放便退縮了回去。“我的媽呀,這個封印太強悍了。沒事兒,裡頭那碴已經完全昏迷了,生命體徵只有正常人的一半水平。我就說嘛,在七宗罪之下,封印會剝奪他一切靈力、神志。恐怕現在已經是個活死人了,就算喚醒也是個白癡了吧。”
另一個人鬆了一口氣,說道:“走,找齊哥彙報去。”
兩人的腳步聲漸漸離開了。葉未雙在兩人離開之後,一直屏息了足足五分鐘,沒有等他鬆出一口氣,半空之中突然發出的一聲極其細微的腳步落地的聲音讓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要不是之前他一直以全副身心警惕戒備着,這個聲音足以被全然忽視!
葉未雙的心臟此刻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那個聲音很輕,幾乎無法聽清。但葉未雙運轉起了靈力,全數聚集於耳上。那個腳掌觸地的聲音在幾個瞬息之後,終於來到了葉未雙的身邊。輕微的敲擊聲和劃拉冰球的聲音突兀地出現,是尖銳的東西與冰接觸的聲響。“嗒嗒嘀嘀,嗒滴嗒嗒……”葉未雙的心跳猛然一頓。
摩斯電碼。
這是葉未雙曾經玩過的一種小遊戲。當時林玉華追他們班長的時候把人逼急了,人家給他一串摩斯電碼,結果林玉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躥葉未雙跟前來求解釋。葉未雙帶回家研究了一個小時,第二天無限同情地將紙條交還給他,什麼話也沒說。代碼解出之後,是英文謎底:myloveisnotyou。
最後是張飛無情地給了他答案。林玉華就此消沉了一個禮拜。
而現在,這種聲音再度單調而有規律地響起時,葉未雙的大腦立刻記下了這短暫的幾個敲擊得釋義:zyzf。
周瑜張飛。
葉未雙的手猛地按在了敲擊聲發出的地方,瞪大了雙眼。他們是怎麼進來的?悄無聲息,幾乎像是憑空出現!
葉未雙能聽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來。他能感到一個身體正在沿着冰球緩緩繞行,似乎在打量着破封口。但是繞了一週回來卻沒有絲毫動靜。葉未雙聽到自己的心臟跳動的聲音越來越響。周瑜和張飛。張飛一定在周瑜手裡。他們想要怎麼做?連他的神器都破不開的封印,這兩個人會有什麼手段?
就在這時,另一道腳步聲從遠處緩緩靠近了。
葉未雙的心跳停滯了一瞬。外面的人也停頓了一小會兒。隨後葉未雙再度聽到一聲輕微地踩踏之聲,空間之中又只剩下了由遠而近的腳步。
那個腳步越來越近,一直到了冰球面前。葉未雙能感到與那冰球相似的靈力牽引着周圍的靈氣開始緩緩地波動。久違吸收靈力的飢渴的細胞,在全身上下蠢蠢欲動。
一隻手貼在了冰球之上。就在葉未雙手掌之下的位置,緩緩撫摸。葉未雙心中大驚,卻不敢輕舉妄動。
那個男人突然之間開口了:“有人來過?”
另一個站在門口的聲音連忙慌忙地響道:“怎麼可能!?我們剛剛一直守在門口,除了剛纔來查看的黎冰他們,半個影子都沒有放進去!”
那隻手繼續在冰球的球面上來回摩挲。似乎在沉思着什麼。葉未雙心中企盼着,周瑜和張飛千萬要躲好了,絕不能讓這個男人發現!
“齊哥!”方纔那葉未雙耳熟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幾道紛亂的腳步紛紛踏了進來,“齊哥,我們把人帶來了。”
葉未雙又一次感受到一個熟悉的靈力波動牽扯着自己周圍的冰球。不過這一次牽扯的是那冰球之中的鐵鏈。那波動顯得有點兒無力,看來被七宗罪完全封印的鎖鏈也暫時脫離了那個少女的掌控。
少女清冷地聲音響了起來:“要起開它了麼?”
“是不是再等一段時間?”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葉未雙依稀有點兒印象。這個聲線似乎是當時攻擊周瑜和張飛的那人擁有的。
“不了。”齊韞說道,“唯恐遲則生變。”
“齊頭兒,這就是那個得了神器的槍鬼?”另一個較爲低沉的聲音響起,帶着點兒上了年紀的鼻音,“收拾他居然還讓你用上了七宗罪?”
“畢竟是神器!你以爲裡頭封着什麼?!”另一個老嫗的聲音響起,帶着些許叱責。齊韞點頭道:“沒錯。恐防有變。”就在齊韞再度轉過身來將手貼在冰球之上,四周的靈力開始醞釀之時,站立在門口的人突然叫了一聲:“齊哥!”
齊韞立刻回過了頭。靈力撤了下去。一道大笑聲立刻震得屋子嗡嗡作響:“齊韞!你該不會得了好處就忘了我黑熊這號人吧?”
一個龐大的身軀帶着沉重的腳步聲隨之而入,在場的人紛紛在口中發出了驚哼。
齊韞帶着笑意說道:“怎麼會。這可是我們之前就商量好了的。神器歸我,地盤歸你。”
“沒錯,”黑熊重重地冷哼了一聲,似乎對自己的決定還是有些不滿,“倒時你可別拿了神器又反悔!”
齊韞“哈哈”朗笑了兩聲道:“如果你怕我有詐,不妨立下死契,我齊某做生意,一向言而有信。”
黑熊口中狠戾一閃而過,隨即道:“行,一會兒就定,在那之前,我來看看着神器長長見識,總行吧?”
齊韞似乎有些許陰鬱,然而那停頓只是一秒的時間,隨後又綻開笑臉道:“自然沒問題。你在一邊替我護法也好應對些什麼變故。”
黑熊似乎在捉摸他的“變故”二字,猶豫一會兒後道:“行,不過我的幾個長老和後輩也想來長長眼,齊管轄該不會怕我們多看幾眼就剜去了那寶貝的肉吧?”
一旁男人立刻插口道:“那可說不準。”
“黎冰。”齊韞低聲呵斥了一句,強擺上笑臉道:“我這地方不大,起開七宗罪可不是什麼小聲勢,你若想要帶人,可得斟酌着數目了。”
黑熊冷笑道:“嘿嘿,我黑熊自然心裡有數,你放心就是。”
隨即,另幾個腳步聲從外面踩了進來。
葉未雙在一番話之中終於理出了個大概,在震驚的同時也冷靜了下來。按照這個局面,看來op區和hi區內部也有矛盾,但他們的目的都在於自己。要在齊韞解開封印的那一剎那逃出去,恐怕不是什麼簡單的事。就算有周瑜和張飛——雖然不知道他們通過什麼方法藏了起來——但是面對這一屋子的天仙,這兩個還在考取青年式的實習生能住他逃脫的可能性還是微乎其微。
葉未雙在齊韞終於開始發動全身的靈力之時,打定了主意。
黑熊站在一旁,一個眼色之下,身側的幾個熊一樣的下屬立刻分散開來,狀似成護法之勢圍在了屋子的四個角落之中。而他本人試圖站在齊韞身後,卻給一個男子一攔。“不好意思,我們頭兒的背後,不習慣交與外人。”男人的臉上掛着溫和的微笑,黑熊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微微靠後。那男子馬嶺和少女華裳對視了一眼,一齊護在了齊韞背後,而那壯年男人和老嫗等幾個op區的精銳,都護在了兩面,保證齊韞和即將破殼而出的寶物在己方掌控之中。
齊韞看了一眼四周。都是自己心腹,按照計劃站位很好。
他猛地一聲低沉的暴喝,伴隨着整個屋子的振顫,龐大的靈力開始如同龍捲一般在半空形成漩渦。這陡然之間變化巨大的寬浩聲勢不禁讓黑熊的臉頰肥肉一陣陣的抽動。這要怎樣龐大的靈力能量才能凝聚出如此濃稠寬厚的靈力盤雲!這個齊韞隱藏的實力,遠遠超過了黑熊所預料!
在他的驚詫之下,封印七宗罪終於讓黑熊正視起來。能封印神器、龍族血脈的七宗罪,絕非凡品!雖不知這齊韞是如何得到的手,不過要鎮住這兩樣寶物的東西絕對不是一般的封印可以媲美。要驅動七宗罪,恐怕這麼龐大的靈力還嫌寒磣。
不光是黑熊,屋內所有人的臉色的鄭重了起來。誰除了齊韞,誰也不知道里面的那個槍鬼究竟是如何情況,就算是齊韞,也只能在靈力的掃蕩之間知道他的情況已經很是低劣。就在齊韞的靈氣完完全全地鎖定了葉未雙,肆無忌憚地將他全身包裹之時,葉未雙默唸着什麼,閉上了眼睛。
他口中的,是癸霖交給他的只有妖物才學習的咒法。這是他從癸霖那兒學來的爲數不多的幾個有用的法術之一。他從未想到會在此處發揮作用。這個咒法唯一的用處就是——將自己的靈力降至最低。
“裝死再好不過啊……”在葉未雙茫然地將它學完之後,癸霖的這一句話讓他幾乎有暴打他的衝動。但是現在卻多虧了這個咒法。葉未雙也從未想到他居然還會有要裝死的一天。
在此刻,他才深切地意識到,擁有強橫的實力是多麼必要。
巨大的冰封鐵球開始有了溶化的跡象。龐大的靈氣雲團如同一隻大熔爐,不斷炙烤着那被七宗罪封印的巨大鐵球。一旁的華裳緊緊盯着漸漸開始消退的寒氣之下,那逐漸顯露出來的銀色鎖鏈。一個低緩的心臟的跳動正在所有天仙的監控之下變得逐漸清晰。
齊韞的額角已經開始浮現出汗珠。要源源不斷的釋放靈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已經消耗了很多靈力了,然而這七宗罪的封印卻連一層都還沒有解開。他當初學的時候就明白這封印解印的難度,但是很少施爲的他卻在此刻才感受到那當初在盡力按下後要解開它有多麼困難。靈力的熔爐不斷升騰着溫度,冰封的鐵球終於開始淌下了第一滴水。那滴水很快化作了四處溢散的靈力,逃竄着窩縮在角落裡,似乎有靈性一般絲毫不肯鑽到任何一個人的體內。
齊韞明白這一場持久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淌下的靈力水珠越來越多,屋子之內充斥滿了逃散的靈力。奈何黑熊等人拼了老命想要吸收卻吸收不得。
躺在黑暗的鐵球之中絲毫不知外界的葉未雙,在沉寂之中感到一滴水打在了他的麪價值上。枯竭了許久的小金龍驀然之間如同尋找到了滋補品,歡快地從他的身體之中冒出來,張口就吞掉了那未來得及逃散的靈力。接着,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越來越多的水珠不斷掉落下來,很快洇溼了葉未雙的外衣,那些水珠並未立刻逃離,被小金龍吸附在身體上的水珠開始緩緩滲入葉未雙的體內,滋養着那在逐漸消磨之下而顯得乾涸了靈力的表層肌體。
葉未雙的眉峰微微一動,一團龐大的冰塊在半空墜落,溶化作了一團水幕,噴灑在了他的身上。就算是那時刻關注着他的動靜的齊韞,也無法探查到,那些在葉未雙身上顯得無比乖順的靈力竟然滲入了他體內一個不知明生物的無底洞中被鯨吞蠶食。
葉未雙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返形咒不間斷的使用讓他有些吃不消。但好在那浸着他身體的並非什麼真正的水,而是靈力具象,也並非液化靈力。時刻補充的靈力不至讓齊韞看出點兒什麼來。單凰弓早已被收入納戒之中。他能感到隨着那假死咒形的催動,他的神志已經漸漸趨向於虛無……
華裳的臉色漸漸明朗了起來,她已經能控制自己的鎖鏈的扭動了。先前那種被束縛感伴隨着七宗罪的接觸漸漸消失。封印終於到了倒數第三層。
“華裳。”齊韞開口了。
華裳立刻點頭,鎖鏈開始微微的扭動,掙扎着從齊韞敞開的縫隙之中扭動了出來。他仍然不放心。他需要先看一看葉未雙的情況。伴隨着銀色鎖鏈的一步步脫離,在那逐漸稀疏起來的球形鎖鏈之中,一個黑色的身影漸漸出現在衆人面前。黑色的大衣遮蓋了裡面那個溼漉漉的人,人幾乎全身都被浸潤在水中。
所有人的眼睛都牢牢盯緊了中央的那個人形。這就是他們企盼了多時之物。費盡心思甚至犧牲了不少下屬才換來的寶物。
齊韞走得更近了,手掌就貼在那個透明的,已經很薄了的冰球之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裡面的人形。黑色的人一動不動,幾乎像是死過去了一般。細緻的靈力再度裡裡外外探查一遍。心跳已經微不可聞,浸沒在水中的鼻孔邊幾分鐘才冒出一個微笑的氣泡來,更像是體內殘餘的氣體。
齊韞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容,隨後將兩隻手掌都貼了上去。靈力很快升溫。
最後的三層封印和之前的封印相比,要解開輕鬆了許多。十分鐘之後,伴隨着最後一層封印的破裂,如同戳破了一個裝水氣球,黑色的人影毫無意外地落了下來,齊韞雙手交託的地方,準確地接住了那個黑色的人影。
溼漉漉的槍鬼,擁有神器的地仙,稀有的龍祖血脈,就這麼被齊韞抓在手中。
黑熊的眼睛緊緊盯着齊韞,眼白泛紅。
齊韞微微調息,低頭看着這個還未近距離打量過的少年。黑髮遮蓋在臉上,溼漉漉地淌着水,閉着的睫毛纖長,幾乎如同女孩子一般。抱在手中才覺修長的身軀在他這個年紀來說纖細得不可思議,如同一尾魚一般嬌弱得惹人疼惜……
齊韞微微有些錯愕。他知道這個少年的年輕。但是當時在地下遠距離地觀察時,他臉上的凌厲並不能讓他產生這種感覺。而現在,閉着眼睛似乎毫無防備的少年竟然散發出了一種楚楚動人的……齊韞的面色扭曲了起來。一個男人,楚楚動人?!
齊韞幾乎想要揮自己兩個巴掌。
他面不改色地轉了過來。
就在他將人展現給面前的衆人之時,那黎冰頓時爆發出一句粗口:“我x,這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齊韞臉色稍霽,鎮定地回答道:“槍鬼,十七歲,是男性。”那頭的華裳臉色陰沉地看着齊韞懷裡的葉未雙,不覺生起了一股古怪的嫉妒感。這個傢伙真是太礙眼了。
齊韞隨即轉向了黑熊,臉上帶上了一抹假笑:“真是可惜了,這傢伙也不知把神器藏在了哪裡,恐怕要讓他交出來還要花好長一段時間。你們——”
就在這時,葉未雙忽然動了動,齊韞臉色一變,立刻戒備地低頭,渾身靈力盡數指向懷中的黑色少年。
黑熊忍不住想要仰天大笑,壓抑着愉悅道:“看來我也有幾分運氣的嘛……”
槍鬼微微眯開了眼睛,失焦的左眼茫然地在空中捕捉了一陣影像,烏黑的眸子緩緩地落到臉色陰沉的齊韞面上,隨後嘴角牽出了一個笑容,變了調的語音在喉中如同坐過雲霄飛車,歌唱的末段一般從口中吐出:“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