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骨挫,二十四根肋骨全斷,兩處粉碎性骨折。脾臟胃囊還有左腎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損,有兩根肋骨插入肺葉,幸好不是很深……嘖嘖,這兩天可真是,用不着爲了個比賽把命也搭上啊。”當初給莫離看過的那個醫生將結果交待給衆人。
葉未雙的神情一暗。
“不過不用緊張,服用九蛇靈果之後就能好得七七八八了,這兩天別太動彈就行。沒幾天就會好。敗落者輪迴的時候記得少讓他出手。”那個醫生說道。
幾人無精打采地胡亂應着,沒有人有心情去糾正這個醫生的錯誤認識。
“我就說了嘛,這種團隊戰還是要多點人才好,像你們,這就七個人,要是點背一不小心碰到像那個叫什麼……戰天那樣的隊伍怎麼辦啊?傷成這樣,嘖嘖……喂,還有你們幾個,身上的傷也不輕,都給我去那邊躺着,看你們年輕,我就麻煩麻煩,來個全面大整治。”醫生敲着他的筆桿,隨手指了指裡面的牀。那些牀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躺過了,上面滿是血跡和腥味,但縱使再不甘願,幾人在聽到了鬱劍的傷勢知道他沒有生命危險後稍微放下了點心來,也知道自己該去躺着。他們的確是勝了,雖然代價很大,但是之後的比賽卻是必須全力以赴的,人人都有可能和鬱劍一樣。
“之前聽好兩個小隊的人說有個叫什麼無極營的小隊居然把那個戰天斬落下馬了,據說人數差距還十分明顯,嘖,是不是真的啊。就我看那個戰天也挺強了。要不是一直得在醫療班待命,我還真想去看看,整天看回播一點現場氣氛都沒用……喂喂,那個小子,靈力衰竭可不什麼小事,不比那個全身是傷的小子好啊,你給我躺好,把九蛇靈果吸收了,這個時候吸收效果最好。”
這個時候已經陸續進來了很多人,視野中一時都是斷胳膊斷腿的,也有渾身是血的血人讓那個醫生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說“沒救了”。
葉未雙心裡慶幸着,還好鬱劍沒有落到那樣的地步。
那個醫生開始忙碌了起來,也就沒有多餘的時間說廢話了,但是隨着人數增多,議論聲也愈發多了起來。在最初的對自己對手的怒罵和詛咒過去之後,就是對於這次裡最大的冷門:“戰天被無極營打敗”的消息的議論了。
“我從w市戰天出現以來看起,戰天總共在團隊戰裡也就輸過三次,都是他出道前期的事了,他已經有六七年沒輸過了,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失敗。我還以爲他戰無不勝呢。”
“無極營原來真有點本事,原來我聽到那兩個挺白癡的傢伙顯擺還以爲他們沒什麼本事呢,居然把戰天斬下來了。”
“哼,你們不知道,我可是看了他們比賽的。”
“什麼?你該不會是輸得太早了吧?”
“咳……滾蛋吧你,你還不是要輪迴！輪迴十有要碰上戰天的。我告訴你,戰天的隊伍裡,每個都是精英,我看到的全都是奉下天臣以上的人物,而且有一個是天仙！”
“什麼?天仙?”
“哼,還不止如此,你知道的那些不過是鳳毛麟角。老實告訴你,我之前分析過,戰天的隊伍裡不止有天仙的存在,還有火力輸出和陣圖師。就之前的比賽來看,我看他還沒有全力以赴,纔會因爲輕敵在短短時間裡讓對方滅了自己九個人以上的。”
“九個人以上?不是說只要滅了他們九個人就成了嗎?”
“誰知道,對方那支七人小隊強悍得變態,其中一個用槍的火力輸出僅憑一個人就滅掉了對方兩對搭檔和一個奉下上王,還讓對方的陣圖師束手無策。”
“我靠,這麼變態！”
“不僅如此,這個無極營裡面還有靈力輸出,他們只損失了一個人。而要是沒有寶器什麼的,碰上這個人絕對是死路一條。他們隊伍裡還有一個女孩子,手法更是詭異,盯着人看上半天那幾個奉中的就不動了。沒幾秒就倒下去了。我剛纔悄悄去戰天那隊伍裡頭看過了,他們總共損失了十二人,有兩個聽說是中了毒,醫生都沒法對付。”
“什麼人啊這是……”
“但是戰天的隊伍有十八個人啊,如果好好安排,一個天仙可不就把他們橫掃了嗎?”
“你以爲戰天的本事是拿着吃乾飯的啊?那個無極營的隊長也不是個弱角色,他分配的人馬能將戰天吃下來,你以爲是什麼善碴?別說天仙了,他戰天隊伍裡有一個,這個無極營隊伍裡也有一個！”
“啊?！”
“老大,你看着年紀輕輕的,情報也太豐富了吧,來來,認識一下,高姓大名啊?在下王可。”
“哎,我也要、我也要,你好啊,我是……”
“哦,我嘛,我叫真田天一。”
……
葉未雙和莫離一起回到房間後,葉未雙一頭倒在了牀上。莫離將桌子上擺放着的九蛇靈果丟給他說道:“先歇會兒。”
葉未雙一把抓過,長舒了一口氣。
“下面有幾天敗落者輪迴,好好休息休息。”莫離摸着他的頭髮說道。
葉未雙“嗯”了一聲,將臉埋進了莫離的手掌中。莫離感嘆了一句:“真想回家啊……”
葉未雙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也是。”
“這裡的菜沒你做的好吃。”
葉未雙一愣,隨即笑着一巴掌拍到了莫離的臉上:“你就知道吃！”莫離將他的手拉了下來,認真地看着他說:“說真的。”葉未雙微微一笑說:“回頭就給你做好吃的。”隨即他的臉色微微暗了下來:“這一次真是險。”
莫離微微點了點頭說:“對尋常水準的地仙來說,的確是險了點。”
葉未雙瞥了他一眼,坐起來,一邊吸收着九蛇靈果的靈力,一邊問道:“你究竟是怎麼對付那個天仙的?”莫離握住他的手揉捏了一會兒說道:“那個天仙的水準不過是奉下天命,剛剛到達了能夠下界來的水平,自然被我壓制。”
“是嗎,說起來,你是什麼境界我還不知道呢。”葉未雙睨着他微微有諧疑。
“我那符上是奉下混沌。”
“那是幾百年前考的吧?你恐怕早就已經超過奉下了。”葉未雙深知他脾性。莫離點了點頭說:“那時候我纔剛上登仙榜,後來按了個‘三界五行’,反正上下通用,也挺方便,再考第二遍幹什麼?”
剛上登仙榜。一般上界剛剛登仙的也就七八歲,那個時候莫離的靈力值竟然就已經到達了奉下混沌。天仙的分封級別是混沌、洪荒、乾坤、陰陽、九日、天命、伏誅、令下、無。奉下混沌是奉下符裡最高的等第了。
葉未雙看着莫離,他並不是靠猜測得出的,莫離的實力比他強,他本身已經是奉上通天,那麼莫離絕對已經超過了這個值。
“現在你可以說了吧?這場比賽,你要我做什麼?”
莫離正視着他,開口說道:“我想上界的目的你多少應該明白了。”葉未雙點點頭。“這個下界,不久就會大亂。上界是不可能將戰場放在自己的地盤上的,在戰事開啓之前,這裡下界的所有準備都是爲了那一場即將到來的戰事。篩選出來的人會被派遣出國去做類似別動小組的特務機關,而剩下的那些人力上界也不會放過,他們會留守在這裡由上界指揮和天仙組成軍隊進行戰鬥。最好他們的最終戰場是在緬甸老撾那樣的地方,否則一旦打下來就會危及國內。天人的戰鬥是很可怖的,影響範圍很廣,當時我在上界參與的、與你爸媽一起捲入的那場戰爭就給上界帶來了很大損失。所以那些老頭子是說什麼也不會再在上界開戰。
“之前我的很多消息渠道都傳消息給我,上界要把戰場放到下界來,我要你贏得這場比賽的目的就在於此。”
“你要我出國?”葉未雙驚訝地睜大眼睛。
“對,”莫離毫不遲疑地說道,“你是地仙的身份,一氮戰,無論是否在國外,都會被緊急召集。與這個考覈不一樣,這種召集是無法以在海外的名義拒絕的。而留在這裡的地仙唯一的作用就是當炮灰。你只能以這個理由出國。在外頭的隊伍相對安全一些,不會受到過多的波及。在外面……你還是有自保的能力的。”
葉未雙被這個消息震驚了。他不安地看着莫離說道:“那……那你呢?”
“我是天仙。我會被派遣留在這裡,雖然我持有三界五行,但是老頭子們一旦找到理由就會用規則來壓人。這個時候你不會知道他們究竟用什麼手段來對付你。解決完這裡的事情之後我就會去找你。”
“不行！”葉未雙立馬驚慌地叫起來,“要麼你跟我一起走,要麼我不走！這裡有我的同學和朋友,連你也留在這裡,我怎麼可能一個人離開！”
莫離看到了葉未雙眼中的恐懼。他知道自己在他幼年時的離開已經給葉未雙造成了一種潛意識裡的恐慌。他摟住葉未雙說道:“聽着,我是爲你好。我不想你有任何性命之虞。你不敢殺人,不適合在這個戰場上。我讓你逃離這個地方。你不會回不來。我也會馬上就去找你。那個時候天下大亂,誰也不能保證什麼,但是我能保證我一定會來找你,明白嗎?”
葉未雙攥緊了他的衣服,惶恐不安地盯着他看,似乎要確認他說的是不是實話。
“我不會再丟下你了,我發過誓的。”
魏雲在兩天後的3100開他們無極營的最後一次小組會議。
“要不是小葉的情報,讓我把很大賭注放在了那個孝無法在一天之內使用第二次炮轟上,事情恐怕要比當時棘手多了。”魏雲手裡握着啤酒,滿嘴都是啤酒泡沫。茶几上擺滿了還在“嘶嘶”冒着冷氣的酒罐子。另有兩杯冰牛奶是剛剛替鬱劍拿出來的。鬱劍的恢復力驚人,已經能夠下牀了。只是全身上下還綁着繃帶。
“小葉是最大的功臣啊,全隊上下就屬他一個人幹掉的人數最多！”何慕拍着桌面說道。
“真是沒看出來,你們沒看到啊,當時他一腳踹上來,就把我對付了老久的那對搭檔給踢出局了,那一腳真夠狠的。”
“喂喂,要說起來我也滅了兩個啊,你們怎麼就不表揚一下我?尊老愛幼懂吧?先給尊個老啊。”
“我勒個去！您老只知道調息人家女隊員了,要不是看見鬱劍壯烈犧牲,指不定等到咱們團滅了您還嘻嘻哈哈和人家女隊員saygoodbye呢！”何慕立刻反脣。
“鬱劍可算是隊伍裡犧牲最多的了,要好好犒勞。要不是他周旋住了那個陣圖師,恐怕我們也不會勝得那麼快,”魏雲微笑着說道,“陣圖師在一個隊伍裡是很可怕的,要是這個陣圖師厲害點兒,我們可能只要他一個人出馬就全軍覆沒了。”
“啥?不是吧,我看小葉不是走兩步就走進去了。那什麼陣圖師半點回手之力都沒有！”何慕瞪大眼睛說道。
這時候魏雲也瞪向了葉未雙。葉未雙只好攤開手乾笑了兩聲說道:“我不過是剛剛好看過這個地縛陣恰巧知道它的解法罷了。”
“我靠,那這運氣也太逆天了吧！”臧清、魏雲、何慕甚至連鬱劍都忍不住叫起來,“你還是不是人啊！”
“要說厲害,我看小維纔是最厲害的,”葉未雙說道,“你們有見她受過傷嗎?她十步之外就讓兩個奉中地仙乖乖受她掌控了。”
聽到這,衆人又一次歡呼起來,同時驚訝地望向周小維。周小維的臉上微微露出了些許粉色,她肩頭的烏鴉謙虛地說道:“對不起,本來我可以一下子控制三個的,但是有一個奉中去追蕭何了。”
“這樣一來,小維可是三場比賽下來唯一一個毫髮無傷的了！我看就是縱觀全場,也沒兩個能做到她這境界吧！她才奉下命世啊,要以後那可怎麼了得！”何慕感慨道,“不像我,也就恢復的能力稍強,對付一兩個地仙還行,在這種團戰能自保就不錯了。”
“哦,你別說,這回也算讓你出一次風頭了。要不是你,我和臧清前輩的靈力哪裡能支撐到滅掉兩個人?更別說誅殺一個奉中地仙！”魏雲興奮得眼睛都紅了。
“誅殺?”葉未雙的眉心一跳。魏雲立刻說道:“我們這次一共掃下他們十二個人,其中當場誅殺三人,一名奉中,兩名奉下上王,還有一個是被小維毒了之後錯失治療時間,中毒不愈死了的,要說總共算起來我們一共誅殺了對手四人,還有八人之中一個被我砍了左臂,另外七人裡有五個給小葉弄昏的,都算作失去意識給淘汰了。還有兩個人之中,一個是小葉你當時對付的陣圖師,這個傢伙竟然在比賽結束前一刻給嚇昏過去了,所以我們這回可是大勝！他們所有人的情況我都調查過了,只在那個天仙還看不出什麼來。不過我想他應該是不敵莫離前輩。”
看到衆人看向自己,莫離懶散地隨口說道:“我不過抽了他的天根罷了。”
“天根?”衆人一愣。
“就同你們的地根、普通人的脊椎一樣。”莫離隨口解釋。頓時,所有人都沉默了。這陣沉默是因爲震驚。
“抽、抽了天根之後會怎樣?”何慕忍不住問。
“不會怎樣,也就吸收了靈氣無法儲存,像個大開空門的漏斗,什麼能力也發揮不出來罷了。就算是變成兵型,也是紙糊的強度,一碰就碎了。”
“什、什麼?！”這就等於說是廢了一個天仙啊！這把一個天仙從仙人打回普通人有什麼區別！
“你……”葉未雙震驚地看着莫離,不敢置信。他突然意識到,莫離經歷過戰爭。他是上界禍亂的煽風點火者。他的手段的狠戾絕對超乎了葉未雙的想象。莫離從來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莫離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對衆人說道:“我不想他之後來打擾你們。”
頓時,何慕他們發出了一陣拜佛聲和歡呼聲。“就怕天仙事後報復。”這是這裡常說的一句話。
但是葉未雙知道莫離的那個“你們”完全應該代換成“你”。“放心吧,”莫離用只有葉未雙聽得見的聲音說:“之後我會還給他的。”
葉未雙的神經一鬆,微微地舒了口氣。並不是莫離這樣兇狠的一面讓他失望。他知道莫離決不是他表現在自己面前的那樣良善。他知道他真實的面目。但凡人都有這種矛盾和劣根性,即便知道真相,也會以假象矇騙自己,就算知道莫離背後的模樣,葉未雙也在心裡持有一種最後底線的慶幸:只要他在我面前沒有暴露過如此殘忍的一面,就好了。至於莫離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究竟如何,葉未雙即使知道,也不會理會。就像他分明知道第三輪搭檔不可參與,之後的比賽這個天仙壓根兒不會影響到他們什麼。
葉未雙就像龜縮起來不敢面對現實的蝸牛。他選擇相信眼前所見的,莫離知道這是他對於兩個世界接替時的適應。莫離也知道他總有一天會選擇接受。這只是一個緩慢的過渡。
葉未雙選擇相信什麼,莫離就給他看什麼。
就像莫離所說的,他的確是廢了那個天仙,那天根究竟還不還也是隨意。葉未雙希望他還,他就還。不過他不會讓這個傢伙阻攔在葉未雙的道路上。
衆人開始歡呼起來,所有人都在慶祝。魏雲已經叫來了大分量的火鍋,衆人一邊享用一邊感嘆上界做得也太到位了。居然連慶祝用的湯底什麼的都準備好了。他們一打開門送食來的侍者就已經操着一臉職業性微笑站在門外了。
“不醉不歸！”魏雲大叫。
“不醉不歸！”何慕附和道。
“明天就是個人賽了,還不知道路在何方呢,能喝個痛快就喝！”臧清迫不及待地抓起了兩三個啤酒罐。莫離這下也忍不住,瞪起眼睛搶過一個,把桌子上剩餘的啤酒罐都攬了過來。“我靠,就算你是天仙也不帶這麼搶的啊！大夥兒給我上！”臧清眼睛一瞪,衆人奮力去搶啤酒。葉未雙在一片混亂之中被魏雲塞了一罐,魏雲滿頭大汗地吩咐道:“這種喜慶的時候居然給我和牛奶,喝酒！”不久,鬱劍手裡的牛奶也給換了。不過那是臧清給的:“你都多大了啊?還和小葉一樣喝牛奶,丟不丟人啊?”鬱劍沉默了一下,接着和葉未雙一起暴怒了:“臧清！你找死！”不過這時候臧清已經找機會向周小維獻殷勤去了,她肩頭的烏鴉一看到他圖謀不軌就“撲啦啦”飛上來對着他猛琢,臧清被一隻烏鴉和兩個小鬼追得滿屋子跑。茶几中間幾個男人還在爭啤酒罐,歪倒的碗盞翻在一旁,火鍋都歪斜着,莫離的西裝險些着火。只有周小維,嘴角還帶着淺淺的笑容,臉色暈紅地拿着手裡的杯子,壓根兒沒發現杯子裡已經不是果汁,而是啤酒了。
“媽的,好不容易讓我贏了戰天,多給我幾罐會死啊?！我是隊長誒！”
“隊長什麼的都靠邊站！誰的拳頭大誰說話！”
“什麼?有本事咱們來比腕力啊,我還就不信我會輸給你了！”
“哼,和天仙比腕力,你是找死麼?”
“我操,蕭何,你別給偷偷拿酒喝！……”
那一晚所有人都橫七豎八地倒在了魏雲的房間裡,半夜的時候陽臺上只剩下了一個若隱若現的菸頭的火光。黑色的人影站在有一下沒一下的夜風之中,看着裡面將頭倒在何慕的肚子上蜷縮成一團的葉未雙,許久纔將一口白煙吐了出去。
這是無極營的最後一個晚上。
明天就是生死未知的個人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