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啦……”碎裂的聲音一點點蔓延開來,彷彿金與冰的相互撞擊與相互撕裂。刀尖在無形的陣圖上漸漸突破,裂縫如同蛛網般蔓延開來,陣圖碎片讓所有的朝都遭到了落雨般的劇烈攻擊。這一波天火,甚至讓不少小朝險些無法撐持。童天身後的幾襲黑衣之中,又竄出兩人,分頭去護遭災嚴重的小朝。如此一來,站在童天身後的,只剩下了兩位——內山門首席大弟子黃楊和內山門長老王老。
祁天的嘴角帶着一抹冷笑,將手裡的刀又發力遞出了幾分。陣圖的碎裂聲隨之越來越響,然而童天滿是白鬚的臉上卻不見驚慌。他的眼色有些沉,本有些佝僂的背越發佝僂了,他將一直背在身後的另一隻手緩慢地放到了身前,平攤出了他的手掌。童天的掌心異常厚實,手掌攤開的同時,那支判官筆被交由左手,已佈滿裂紋的陣圖全然崩裂了開來!
祁天的臉上露出了驚異的神色。本以爲,這陣圖的撐持該是出自那判官筆,然而童天將那判官筆挪開之時,這陣圖卻分明沒有任何變化!難不成是他算錯——這陣圖的關鍵不是那判官筆,而是童天?
童天默然地將同樣厚實的右手手掌抵在了祁天的刀尖上。本有所前進的刀尖彷彿碰到了頑石,再也前進不了一分。童天緩然將左手的判官筆夾在嘴間,接着腳下馬步猛地一打,雙手交疊,一股龐大的靈壓,隨之如同龐然大物的甦醒一般,以童天爲中心爆炸般擴散了開來!
祁天腳步向後一扭,手裡的刀發出了吱嘎的聲響,他雙手把死往後退的刀柄,咬牙看着眼前那白鬚四散的老人。
童天的真正靈壓擴散之時,雲霞峰的大陣同樣猛地一顫,鳳燚暗罵了一聲,涅磐陣如同在山頂放了一把大火,這火瞬間便蔓延了整個山頭,接着一路向下燒去。郭品看準時機,在那一刻捕捉到了轉瞬即逝的陣眼,他猛地從納戒裡抽出一物向下一擲,那東西帶着一抹金光如同流星一般下墜而去,聲勢越來越大,讓鳳燚在一刻驚得立刻就意識到那是什麼東西——神器!在那神器即將觸及涅磐陣之時,金光突然被一個青銅巨鼎給撞歪了幾分。郭品猛地扭頭,只見花老冷眼看着那半空的郭品,手中拋着另一個青銅小鼎。就是這一歪,讓警惕得黑髮倒豎的鳳燚飛快還擊,眨眼間包絡整個山頭的火網彷彿掀起赤紅翎毛的鳳凰,尖嘯一聲將那神器一口張嘴吞了下去!
鳳燚的臉色驟然難看了起來。
郭品見此臉色先是煞白,隨後漸漸恢復了紅潤,他冷笑了一聲道:“你當真以爲這神器是這麼好吞噬的麼?”
“恐怕你要喚出也不容易。”一道清亮的聲線忽然出現,鳳燚的臉色更難看了,他扭頭低吼道:“你來幹什麼?!回去!”
葉未雙沒有聽鳳燚的話,他從雲霞峰大陣開始震動起便從玉龍閣裡衝了出來。此刻他盯着郭品大聲道:“你手裡的神器的主人不是你,是曾經的前十地仙之一,哪怕要易主,也不能在短短一年之內輕易辦到,只要神器的原主人未死,你便無法如臂指揮!”
葉未雙的聲音很大,而天仙的五感亦是極強。在葉未雙話音落下的同時,被壓制在地面上深深陷入地面的薄樑衡,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道閃光。“原來如此。”
林碧峰意感不好,連忙躍起,倒退了數十步,然而倒退的速度卻無法及上薄樑衡追趕的速度。薄樑衡的影子幾乎粘着林碧峰手裡的神器。尹丹舟只看到了眨眼之間的一道幻影,接着薄樑衡眼中的音獸猛地向前擋住那雷霆般的神器的反擊,巨獸的身軀迸散開來化爲無數紛飛音靈的同時——林碧峰的神器脫了手!
尹丹舟的雙眼猛地睜大了。
所有的音靈將瞬間在神器附近構築起了一道高密度的音靈牆壁,團團包裹那神器,在林碧峰大驚失色攻來之時,薄樑衡以陣圖筆碎裂爲代價,先格住林碧峰,接着背對其將那神器猛地投向了尹丹舟!
尹丹舟只看到薄樑衡的嘴脣動了動,接着林碧峰的一掌落在了其背上,薄樑衡立刻吐出了一口濃血,身軀一時歪曲着跪了下去。
林碧峰沒有乘勝追擊再重創薄樑衡,他向神器猙獰地飛奔而來,速度奇快!然而就是這時,一道比之更快的影子,打橫裡穿過,一口將那被音靈包裹的神器叼在口中,接着碩大的蠱雕在空中劃出一個大圓落到了尹丹舟的肩上。尹丹舟一把抓住那神器,一頭鑽入了聆龘塔……
郭品的臉色有些發青。葉未雙的話讓他有一會兒彷彿是氣得無法發聲。然而他依舊漸漸平息了怒氣。他冷聲用沙啞的嗓音道:“你說得不錯,小娃娃,不過能有幾個地仙,如今還存活不死?”
葉未雙心中一涼。的確,地仙在這上界的存活率不高,如果被搶走了神器,十有八九是命喪黃泉了。
郭品眯起了眼睛:“例外麼……比如你——和那個劍閣的小子?”
葉未雙還未說話,已被一道黑影擋住,周兮用手一隻手將葉未雙攔到身後,道:“紅鼻子,我還真得說你蠢。和誰混不好非得和祁天混。如今還找麻煩找到了我徒弟身上。若是你在這兒被揍個鼻青臉腫,你看你還有老臉迴天人宮去另謀出路麼?”
周兮一開口就說透了郭品的心思,他不覺心中一驚,臉色漲得更紅了。滿身的怒氣幾乎要化爲實質,靈壓再度提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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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燚只感到那神器掙扎得越來越厲害,不覺怒氣衝衝地瞪了周兮一眼。
周兮趁機偏過頭對葉未雙低聲道:“回去,找莫離。”
“什麼——可是——”
周兮的話輕到幾乎聽不出來。他看着葉未雙胸前的內山門朝服暗紋,道:“這老傢伙至今沒動真格,恐怕是個牆頭草,祁天和童天干上了,他在等,我們也在等。”
“莫離——”
周兮猛地狠狠瞪了葉未雙一眼:“你忘記他到底是誰了?!他是你的搭檔。他是個十三月!”
葉未雙猛然一驚,彷彿有什麼豁然開朗。如果兩個人無法得知對方的景況,就變成一個人吧——
葉未雙乾脆地掉頭,直奔鳳燚的斗室。他與楚桑達成了約定。楚清清與楚桑都被限制與玉龍閣之中,在這大戰裡,這事實上已經佔據了一丁點兒的優勢。楚桑是個未知的戰力,他們根本不知道他究竟聽命於誰。只要掌握了楚清清就能控制楚桑。另外,麒麟攜吉排兇,若是搭上了他的因果……
葉未雙沒有考慮那麼多,這不過是周兮想到,提醒葉未雙的。而現在,他亦只想到了莫離。
男人依舊躺在木桶之中,乾癟蒼白的身體上包裹着金紅色的血水。葉未雙一把握住了莫離的手。呆鳥連忙退開了兩步,愣愣地仰頭看着葉未雙。
莫離睜眼看着葉未雙,一切的動作都簡單而輕微。
葉未雙道:“莫離,作我的槍。”
葉未雙話音落下的時候彷彿空氣的振動都被放大,空中的塵埃在那一刻猛烈地強震了一下,接着突然沉澱了下去——一片讓葉未雙感到窒息的真空——
男人的身軀在水裡一點點變得更爲蒼白而透明。另一個靈魂的頻率在緩慢而細緻地扣上葉未雙的節拍,脆弱男人的意識猶如菟絲花般柔軟而緊密地纏繞住了葉未雙粗壯的神經。久違的熟悉感幾乎讓葉未雙哽咽了一下。自從他開始參與地仙大賽,莫離就沒有再以十三月的身份躺在葉未雙的掌心裡過。在他上界之後,連見到莫離都成了奢侈的事。葉未雙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切讓他和莫離始終沒有陷入搭檔之間的窘途。
男人的身軀徹底消失了。血水漸漸填補了那空缺的部分,降落下去的高度在桶壁上留下了痕跡,亦露出了男人倚靠的部分的痕跡。
葉未雙看着掌心裡銀色的槍支,他將槍死死地按在心臟上,然後一點點認真地將那無力的銀鏈纏繞在手指上。
“莫離,我們是一體的,”葉未雙沉默了許久,終於低聲念出了口,接着直起了身。
在他起身的下一秒,整個斗室猛烈地一顫,呆鳥如同得令般瘋狂地張開了全身赤紅的羽毛,一頭衝了出去!斗室那牢不可破的門扉被鸞鳥轟地衝開,木碎片如同鋼針一般往四面八方穿刺!葉未雙猛地睜大雙眼扭過頭,一步跨出屋外,只見那包絡整個雲霞峰的火紅色大網搖搖欲墜,一個被團團包圍的巨大火球不斷跳躍彈動着,彷彿要帶着整張火網掙脫雲霞峰,掙脫——鳳燚的控制!
葉未雙的目光打一出門就緊隨着鸞鳥。赤紅色的鸞鳥身軀不斷變形漲大,火紅的雙翅撲扇之間幾乎讓雲霞峰頂的古木拔地而起!這體型讓葉未雙也是驚得目瞪口呆,鸞鳥只閃了兩下翅膀便橫越過鳳燚面前,粗壯的腳爪以俯衝的力道猛地按住那不斷跳動的巨大火球。葉未雙在這片刻之間,搖搖對準了那紅臉酒糟鼻的長老郭品。
郭品的臉色沉了下來,道:“你以爲就憑一頭鸞鳥,能壓制神器?恐怕就是你那稀薄的血脈,也不夠格!”
葉未雙皺起了眉,掃了紫雲上空的人影一眼。周兮的話在他腦海裡閃了閃。郭品是根牆頭草。此刻他竟然發起了進攻,那麼即是祁天佔了上風?
——這個消息可不算好。
上空的兩人依舊不見變化,然而雙方之間的氣場卻有了很大不同。童天的靈壓被祁天死死壓住,不復先前雄態,周圍的靈氣被擠壓得四處逃竄,所有的音靈都逃離了那片區域,就連站在童天身後的黃楊,也躬起了背,迫不得已地用靈力強行阻擋依舊被漏過去的祁天那充滿攻擊性的靈壓。
恐怕鳳燚,也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才勢弱了幾分。要保護整個紫雲,鳳燚幾乎承受了那兩人所泄向雲霞峰的所有攻擊。只有葉未雙知道,涅磐陣不是一個能持久的陣法。涅磐陣的威力極大,然而卻是一瞬間最高靈力的爆發,但此刻的鳳燚,卻用涅磐陣包裹了整個山頭,持續了數個時辰!
葉未雙的目光盯緊了鸞鳥爪下不斷震動的神器。他眯起了眼睛,仔細分辨那神器所泄漏出來的哪怕丁點熟悉的氣息。所有的記憶不斷在他腦中閃過。
接着他突然睜大了雙眼。
“……皇甫鍾!”濮少華的師祖,青雲會的長老之一。當初在去英國的行動中丟掉了性命。葉未雙雖然不曾見過皇甫鐘的神器,然而皇甫鍾對他的神器分外愛惜,也分外愛顯擺。葉未雙記住了他的納戒。存放神器的只能是那等神物。而他現在所覺察到的也正是那神器所攜帶的納戒的氣息。皇甫鐘的神器最終落在了鬼族手上,現在卻出現在了郭品手裡。
顯然,這柄神器已經失去了原先的主人,且對其毫不留戀,它只聽郭品的。
葉未雙大叫了一聲:“阿呆,小心!”
鸞鳥猛地撲起翅膀,卻慢了一步,火球之中突出數根尖刺,長約三米,人腿粗細,根根彌散着尖銳的靈壓。呆鳥被捅了一道,正在其腿上,它立刻尖聲鳴叫了一聲。腿上那個不小的洞裡能看到另一邊的天光,血不斷淌出來。葉未雙心疼得只顧往前跑,手裡的槍一直瞄着那紅臉郭品。然而有神器橫在當中,他無法輕易開槍。他的視野裡不只是尋常萬物,還有龐大的靈氣洪流,神器和涅磐陣疊加在一起所形成的靈壓,幾乎擾亂了他的視線,此刻發出的子彈,必然無法擊中郭品。
神器離開了鸞鳥的壓制,更爲張狂地躍動起來,扯蛛網般捲住鳳燚的火網,猛地向鸞鳥撞去。鸞鳥被迫閃避,又突然淒厲地長鳴了一聲,掉頭向鳳燚撲去。只見鳳燚的腰彎折了下去,隨着神器裹挾着涅磐陣抽絲剝繭般不斷將其與雲霞峰剝離,鳳燚的臉色便越見難看。葉未雙終於明白,一個地仙手中的神器和一個天仙手中的神器,哪怕是同一柄,也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郭品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通紅的臉頰彷彿被鳳燚的涅磐陣烤得更爲赤紅,然而陣中的鳳燚卻臉色煞白。兩人的交鋒打從一開始便沒有停息過。
“鳳燚,你那微薄的血脈,興許在這等鴿子窩裡還當真是那麼回事——”郭品冷笑了一聲,沒有說下面的話,他的話化爲了行動——郭品忽然向鳳燚衝了過來。
“你忘了老子啦?”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橫插了進來,周兮用化巨的陣圖筆橫在鳳燚面前,從左到右,在兩人與郭品之間劃出了一道線,“我不是這鴿子窩裡的,不過我倒覺得這裡挺不錯。”周兮隨手丟給鳳燚一枚丹藥,也不看他有沒有接住。他用一條腿承力,舉起了漆黑的陣圖筆。低低地念道:“黃泉之上,碧落之下……忘川臨淵,落筆輪迴——”
郭品的眉頭一皺,立刻向後躍去。先前葉未雙那小子離開時,此人也一同離開了,郭品卻全無意識。此刻他在不斷試圖回憶,周兮到底是何時消失不見的!葉未雙第一次離開時,這人便被鳳燚催促離開,而葉未雙再度出現後的第二次離開,他也一同不見了……郭品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眉間交疊成了厚厚三片。
只見以周兮那一支黑色巨筆爲中心,憑空旋起了一道紫黑色的颶風,張牙舞爪的風扯着鳳燚的火,像是要將那涅磐火也一道捲入,紫黑色的法則在那一刻迅速隨之張狂地瀰漫開來!周兮那一頭亂髮在風中更爲凌亂了,他在自己掌心裡吐了口唾沫,用一隻手將額前的發捋到腦後,然後露出了一個邪肆笑容:“紅鼻子,我還沒和天人宮的人幹過架,你要不要先做一下準備運動?”
郭品遲疑了一下,正要冷笑一聲說什麼,卻見鳳燚那火紅色的涅磐陣下,忽然浮現出大片的紫光,赤紅色的涅磐火飄搖之間忽然猛地僵直,另一道陣圖由下而上,鋪蓋了整個山頭,糾纏住涅磐陣,讓那赤紅的火網幽幽變爲了紫色冷光!
鳳燚有些訝異地看向了面前周兮的背影。葉未雙一離開雲霞峰,鳳燚便知曉了,他唯恐葉未雙冒險,便催此人前去尋找葉未雙。以周兮的本事,葉未雙恐怕剛剛離開雲霞峰不遠就該被抓住帶回來了……但是周兮卻去了許久。鳳燚掌管籠罩整個山頭的涅磐陣,卻不知道周兮究竟在這雲霞峰上的何處。他只覺察到了葉未雙的迴歸,以及那臭小子帶回來了一個不得了的東西。
周兮直到那時纔出現。
而就在方纔,周兮再一次消失了片刻。鳳燚和郭品都沒有意識到他究竟何時消失的。
難道——他消失的兩次,那麼短的時間裡……周兮跑遍了整個雲霞峰山脈,佈下了這龐大的陣圖?!
紫黑色陣圖疊上涅磐陣的同時,那被神器牽扯得搖搖欲墜的涅磐陣彷彿被注入一支鎮靜劑,火焰立刻穩定了下來。紫火幽幽地燃燒着,帶着一種奇異的法則氣息。
葉未雙在驚異之中看到周兮向他瞥了一眼,葉未雙幾乎在那瞬間接收到了周兮的信息。他收斂了氣息,像是一頭狩獵的獵豹,隱匿起了自己所有的行動痕跡。
周兮指着跟前畫出的那一道線,扭過頭對鳳燚道:“別踏出這道線,你是雲霞峰的核心。”
鳳燚微微睜了睜雙眼,沒有說什麼。他在思考周兮的這句話。周兮話音落下之後,便向前一步邁出了那道線。
鳳燚忽然明白了周兮的話。他是雲霞峰的核心。也就是說,周兮所佈下的陣圖,陣眼是他,而涅磐陣的陣眼……也必須是他。
整個紫雲的上空,那兩道強大靈壓產生了一絲紊亂。彷彿以此爲信號,周兮踩着那紫色的火網,猛地向郭品飛奔而去,手中黑色忘川筆在身周畫出一個潦草的大圓,在郭品運起靈力遞出一掌時,那道幾乎具現的靈力掌彷彿是石頭撞上了堅硬的刀刃二者相撞之間石塊碎成了數瓣,而刀刃缺了口,卻未曾減弱其去勢!
周兮曾由他的兩支陣圖筆——鄴水朱華而聞名,然而葉未雙此刻卻分明知道,鄴水朱華無法及上週兮的這支忘川筆。究竟是什麼原因,葉未雙從前並不明白,卻在他逐漸領悟法則時,微微有了啓發。
此刻,這支筆徑直破開了郭品的攻擊,帶着周兮的黑影向郭品直逼而去。
潛伏在暗處的葉未雙,金色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兩人。他的氣息幾乎消失了。周兮的腿成了他的短處,若他的腿完好,恐怕那迎面的第一擊就該讓郭品吃下一個大虧,然而郭品卻很快狼狽地還了手。一時之間,紫色的火網之上只能看見紫黑色的光芒和郭品暗紅色的影子。
郭品大驚的心漸漸回落了一些。他瞄準了周兮的腿。周兮將他的腿保護得太好了,以至於郭品一直無法找到機會。既然無法找到攻擊其弱勢的機會……不如,不攻擊——
周兮的陣圖出現了一瞬間的遲滯,他的身體落在了郭品的身後,落地的腳微微歪曲了一下。高強度的彈跳和遊移讓他的另一條腿有些疲軟。就在這一刻,郭品沒有抓住這機會攻擊他,也沒有轉身。他猛地前衝,筆直向鳳燚直竄而去!那暗紅色的身影幾乎是瞬間消失,這能夠造成音障的速度,卻在葉未雙睜大的金色雙眼裡,放慢成了最細微的動作。
葉未雙就在等這一刻——
葉未雙扣動了扳機。
“你要學的是‘射擊’——不是射擊。”
固化靈力的子彈全然失去了子彈應有的軌跡,融入風中的固化靈力以其最粗暴的速度在靈力亂流裡找到了最輕易穿行的路徑,蜂鳥一般在那幾乎靜止的時間裡飛快趕到了那紅臉長老的腦側。葉未雙高精度的雙眼裡,幾乎能看到那郭品灰白交錯的鬢角,皮膚上放大的毛孔。他的五感在那一瞬間擴張到了極致,他幾乎能通過那枚無形的固化靈力感到郭品緩慢轉過來的鼻孔裡噴出的粗氣。郭品驚愕的雙眼在側臉的前一瞬間與身在暗處的葉未雙身上對上了焦。
接着,固化靈力子彈邁入了他的太陽穴——
“磅——”
來不及回頭的周兮,被護主的鸞鳥擋住視線的鳳燚,都只聽到了這一聲巨響。炸裂開來的血肉西面飛濺,飛向鳳燚的被其面前的那道忘川筆劃出的界限隔在外。
一團無形的魂魄從半空四散的碎肉裡猛地飛出,向葉未雙狂衝而來!
葉未雙雙眼的瞳孔放大,身軀動彈不得,只看着那惡鬼般的魂魄向他侵吞而來!
“——歸!!”
一道厲喝橫裡竄出,三足青銅鼎像手榴彈一樣砸在葉未雙面前,也正將那猙獰的魂魄一頭扣住,鼎裡產生的巨大吸力讓不斷掙扎的魂魄被猛地壓住,淒厲的聲音只是片刻之間被鼎爐的爐蓋封死。花老匆匆上前,按住那不斷搖動的鼎爐,一張符紙貼在了爐蓋上。鼎爐徹底喪失了動靜。
葉未雙睜大眼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面前站着抱着鼎爐的花老,遠處是支着陣圖筆,朝他豎起了拇指的周兮。鳳燚緩慢地閉上了雙眼,一團涅磐火,燒燬了那零零碎碎的肉軀。
一代天人宮長老,就此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