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灰綠色的房間中,修然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雙眼無神目視前方。
在他對面,一個人正在翻閱手中關於這次病人的資料。
他穿着白色格子襯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西服外套,衣服十分整齊乾淨,沒有褶子。臉上帶着黑色細框眼鏡,時不時推一推。兩人之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個紙質版的卡片,上面寫着三個毛筆字,柳同方。
“這是你第二次參與拍攝?”柳同方問道,得到了嗯的迴應,但修然明顯還在神遊。
大腦就像是一個精密的機器,即使人們已經對它頗有研究,但是演戲這種對記憶動手腳,還是會出現後遺症。大小因人而異,輕一點的頭暈睡一覺就好了,重一點的可能會想起全部拍攝世界中的記憶,分不清現實和虛擬,最終迷失自我。
所以在出現症狀的時候,機器人會自動向心理修復師發送預約請求。及時處理,有病就治,沒病回家睡覺,費用報銷。
柳同方推推眼鏡,從巴掌大小的正方體中抽出一個芯片,按在一個機器中,在修然眼前投影出一張卷子。
“放鬆,先做一張卷子吧。”柳同方說完離開了房間。
那套卷子是從星籍資源庫提取,經過主腦處理,專門爲修然定做的。上面都是常識和修然個人簡歷,涉及到大量隱私,本人作答期間,旁邊不得有人。修然做完後,卷子會自動被主腦批閱,給出一個匹配度。
修然擁有原身的記憶,卷子簡單,填寫之餘還在思考,關於他自己的記憶。將如果記憶比作一條連續的線,那麼進入膠囊和離開膠囊是兩個點。他醒來時這兩個點是挨在一起的,兩點之間的線去哪了。再向前推,他死亡之後再睜眼,第一眼看見的也是膠囊,這兩個時間點點真的是挨在一起的麼。
修然想起躺在膠囊時,那濃郁的情感,還有異能的晉級,或許他經歷了一些不想遺忘的事情。修然感受着充沛的精神力,那些記憶他一定可以找回來。
柳同方再進來的時候,摘了眼鏡,手上多了一本厚厚的典冊,他順手放在桌子上。
修然這時才發現,這個房間的裝修和他穿越前的現代房子裝潢類似,高科技產品被藏得嚴嚴實實的。如果不是浮在柳同方面前的虛擬屏幕,他都要以爲這是末世前的某個公司的高級辦公室了。
椅子和桌子是木頭的散發着清香,地毯和真皮沙發是天然的,貌似是某種動物的皮毛,牆壁上真的是牆紙,而不是隻有視覺效果的投影。角落裡還有飲水機和打印機,背後都沒有電線,應該是單純的作爲裝飾。更離譜的是馬路上的鐵樁子竟然被放在一個玻璃罩裡,放在門口。
現在應該叫它們古董吧,修然心情有些複雜。
典冊包着褐色的書皮,上面有一行漂亮的字母。正巧,修然認識這幾個單詞,是法語,《穿越曆法修訂版》。
穿越?修然感覺到一絲不妙。
時間OK,匹配度89%,在正常的波動範圍之內,沒毛病。柳同方擡頭看看修然,行爲舉止正常,神情也OK。這人不像是外異人,莫非蘇正陽這個坑,又在耍自己。
外異人別稱穿越者,是指其他位面的人不知通過什麼途徑來到另一個世界,特指這裡。經再次修正,在不曾被大家認知的邊遠星球上,生活習慣全然不同且沒有星籍的人,也歸屬於外異人。
穿越者最早何時出現已經無從考證,但他們隱於暗處卻確實存在,數量也是不少,多爲天才或梟雄等不凡之輩。因部分穿越者總想搞一個大事,對他人的財產和生命構成威脅,造成了及其惡劣的影響。掌權者制定了《穿越曆法》,用來約束穿越者行爲,也幫助穿越者更快的融入這裡。
最初的《穿越曆法》只有一句話,也可以說是一個命令,凡是穿越者格殺勿論。不管對於普通人還是穿越者,那都是一段黑暗的時期。後來,人們意識到穿越者對這個世界的貢獻,只要他們不惹事,大多采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直到某個人穿越走又穿回來,講道理的爭取,再加上一點小小的武力威脅,穿越曆法正式修訂。隨後雙方進入和平期,穿越者習慣了隱藏,淡化自身存在感,穿越就逐漸成爲了童話、小說中的橋段。至少在修然原主的記憶裡,是沒有穿越者的。
在修然所瞭解的歷史中,人類起源於地球,遇到毀滅性災難不得不捨棄家園,在漫無天際的宇宙中游蕩。先人發現了第一顆適合人類居住的星球,將之命名爲冀望星。隨後,以冀望星爲中心,先後發現十幾顆人類可以生存的星球,統稱爲中星。中星旁邊被人爲改造的星星,統稱爲附屬星,歸最近的中星管理。
每個中星都有最高掌管者,他們會定時去冀望星、開會彙報。表面上大家一家親,當然暗地裡這些星星屬於誰的,各憑本事。
“我能看看這個麼?”修然看看典冊,問道。
“請便。”柳同方同意。
修然小心翼翼的捧着紙質版典冊,快速翻閱到最後,一臉暴遣天物的表情。這麼珍貴的紙竟然用來寫科幻小說,十分心疼。他違心誇獎道:“寫的不錯。”
“多謝誇獎,我們進入正題...”
修然的心理輔導進行的很順利,在他離開之後沒多久,蘇正陽披着他的黑色花紋袍子,佔據了柳同方辦公室的沙發。
“真奢侈。怎麼樣?”蘇正陽瞟了一眼柳同方,每次來這,他的仇富之魂都在燃燒。
“不像。”柳同方把眼鏡帶回去,他的修煉的功法和眼睛有關,平時戴着眼鏡,運轉靈力時摘下來。其實眼鏡也沒什麼用,用蘇正陽的話說就是裝酷。
“那我可走了。”蘇正陽剛要起身,被嚇了一跳。
“等等!你會在自己價值連城、小心對待的東西上留下痕跡麼?”柳同方摸着典冊,仔細撫平最後一頁書角處的摺痕,細想心理輔導的過程,節奏其實一直不在自己手裡。
“啊?啥?”
“差點被他騙過去,真是遇到對手了。快通知老大,準備逮人。目標善於僞裝、觀察能力強,能力可能是過目不忘或者與我類似,武力值未知預估低下,來自世界未知。”
“或許我們馬上要多一個同伴了。”柳同方補充道。
蘇正陽一臉愣,他完全跟不上柳同方的腦速。
修然還不知他自己看書習慣性的小動作出賣了他。他現在正捏着電影票,找座位。他剛出大樓,終端響起一陣歡快的音樂聲。
叮叮叮,您的電影已上映,拍攝芯片將於第一場放映結束後解鎖,別忘了看喲~
上映的電影名字叫做《晏陽》小製作,和另一部大製作《影生》同一時期上映,題材也類似,都是娛樂圈。據說這兩部電影的導演曾經是同學。
那邊大製作三天前上映,就衝着演員名號,場場爆滿。
這邊悽慘得多,小製作分到的上映資源不好,首映地點偏僻,而且小影院外部破舊、內裡古老,連單獨的隔間都沒有。放映大廳座位一多半是空的,而且來人多是抱着兩個電影比較的心態來的,真心想看的估計一隻手能數的過來。
一個記者坐在修然旁邊,跟其他人打電話,聊到了這個電影。
“電影開場了,我掛了啊。”記者放鬆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電影劇情漸漸展開,一臉意料之中。
貧苦的少年通過努力和堅定的信念獲得成功,到達了一般人望塵莫及的高度。他閉着眼睛都知道結局,無非是電影大賣、獲得影帝。
就這點快拍爛了的內容,架不住有市場,《晏陽》、《影生》不過是換了一個古老的背景。劇情大同小異,《影生》勝在了製作、考究和名氣上。通稿他都想好了,#曾經的優等生竟靠着模仿爲生#,#論《陽》與《影》的相似度#,#到底誰是誰的影子#
記者唸唸有詞,吸引了前一排的觀衆,也跟着吐槽起來。這兩年好電影少,電視劇更少,簡直沒有什麼能看的。
這時,電影播到殺青宴,姜時找了個藉口出去。
“我保證他活不過十分鐘。”記者胸有成竹。
修然敲了敲扶手,一打眼就看出來姜時芯子裡是自己,黑暗中他扯了扯嘴角。
姜時能不能活過十分鐘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要是不接工作,他要吃不上飯了。他剛剛收到催租短信,房租臨時提高,終端內錢不夠,已自動凍結,每天留出剛好一袋營養劑的錢。
很久沒爲錢發愁但是重生來一直在工作的修然:...桑心
不知何時開始,影院鴉雀無聲,片尾曲終了。
“我怎麼感覺看了一個偵探片。”
一個人說出了大家的心聲,衆人紛紛如夢初醒。
“所以一個娛樂圈的男主角讀金融去了??”
“話說,前幾天這個演員好像也退圈了,貌似經商去了”
“我好像看了一部假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