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拒絕
通天教主自然是有理由憤怒的。
昔年，紫霄宮中諸聖共籤封神榜，本就是人皇會元諸聖聯手封印鳴條的約定之一。
人皇會元，予諸聖的衝擊，非常巨大！
人族，這個剛剛誕生的天地主角，僅僅用了一個會元的時間，就徹底改變了整個三界！
練就祖巫之軀，金烏真身的人皇，聖人之下，三界無敵！
即使聖人，也不願冒險與之爲敵！
巔峰時的人皇，既是人皇，主宰人間，也是天帝，統御羣星！
人皇座前的王師，在極盛時期更是擁有着近乎不可匹敵的偉力！
弔民伐罪，替天行道的旗幟下，一支王師便足可輕鬆圍剿任何一位不臣之金仙。
便是準聖，也可鎮壓！
而人皇大劫的慘烈，則讓諸聖都爲之膽顫！
億兆凡人，從四面八方，前仆後繼，死不旋踵的衝鋒。
在他們的詛咒中，強大到已經不可磨滅的人皇，就這麼被磨滅、鎮壓、永世不得超生。
連帶着人皇座前的無數金仙、準聖，一同隕滅！
九鼎墜落，大地迸裂。
人族氣運直接跌落大半，新生的天地主角，幾乎就要跌落。
人道在無盡的詛咒與憤怒中，迸發出的力量，連大道都開始出現裂痕。
所以，聖人們在目睹了人皇會元的慘烈與恐怖後，便都知道，若不做控制和約束，那麼，遲早人族的大劫烈度，將超過巫妖大劫！
最重要的是，隨着人族的全面崛起。
諸教門下弟子，都漸漸以人族爲主。
這就使得諸聖都明白，遲早有一日，諸聖都將因之被拉入大劫。
聖人之間，將面臨不得不做過一場的抉擇。
這是無法避免的。
只要聖人還想超脫，只要聖人還想圓滿自身道果。
聖人大道之間的對抗、博弈，便無法避免。
而人族道統的出現，加速和加劇了對抗的程度。
贏家通吃！
在道統只能有一個贏家的前提下，聖人之間若沒有規矩，沒有約束。
一旦在大劫之中，被劫數牽引，被逼到牆角。
就容易出現莫測之事。
所以，要有規則，一個諸聖都願意遵守的規則，也要有強有力的約束，這個約束力必須可以制止其他聖人違規！
於是，紫霄宮道祖，就成爲了唯一的選擇。
這也是道祖合道後，卻又被重新捲入三界紛爭的緣故。
除了道祖，沒有人能制約聖人。
這就是三教共籤封神榜的起因。
大劫之前，諸聖共商，劃下規矩，定下規則，在道祖見證之下，任誰也不能逾越、破壞。
否則，道祖就會出手，懲戒違反規則之人。
然而，那年紫霄宮中，三教共籤封神榜之時。
西方二聖，矗立在旁。
也是認可封神榜的約定和規則的。
但他們卻在大劫中悍然出手，甚至以大欺小，對截教弟子痛下殺手！
這是否壞了規矩呢？
通天教主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計了！
算計者之一，就坐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談着什麼‘互相扶持，彼此照看’，說什麼‘取長補短，集思廣益’。
呵呵！
“真當吾乃昔日通天？”
用徐吉那方天地的話說就是——好人，活該被人拿槍指着？
通天教主冷笑起來：“道友不覺，如今再說此語，未免太過不誠？”
說着，通天教主的法眼，就死死盯着眼前之人。
這位曾經的道友。
這《西遊記》裡孫悟空的老師，那神龍見首不見尾，卻分明是《西遊記》故事主導者之一的人物。
菩提道人依舊雲淡風輕：“道友，以你我之身份，再談‘誠’或‘不誠’，本身就是一種‘不誠’！”
“以陰陽爲引，三界爲棋盤，吾輩落子億兆，操縱人心、大勢，以爲己用！”
“既已證道，便當唯大道真實不虛，其餘一切盡皆虛妄！”
“以西方之語……”菩提道人稽首而禮：“道友卻是着像了！”
這倒是坦誠無比。
也是事實！
聖人之間，博弈、對抗卻又合作、競爭。
可惜，通天教主並非一般意義上的聖人。
不然，他也不會在誅仙陣被打破後，還要擺下萬仙陣，自取其辱。
通天教主只是眯起眼睛，問着菩提道人：“貧道着像也好，不着像也罷……卻與道友何干？”
“貧道願意！”他斬釘截鐵，以不容置喙的口吻說道。
菩提道人聽着，眉頭微微一揚，手中拂塵差點幻化成七寶妙樹。
顯然，哪怕以他的修養，也不免在通天教主面前被帶動了神魂，攪動了道心。
這不是語言的力量。
而是力量的力量！
準確的說，是關心則亂！
菩提道人自然知道，打破他道心安寧的，並非是截教主，而是他自己。
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只是心動。
微微籲出一口氣，菩提道人再拜，還想再說一些什麼。
通天教主卻已經提起了青萍劍，送客之意，昭然若揭。
他不願爲了自己之故，而和人妥協。
何況，此人還是昔年之仇敵！
哪怕，菩提道人其實‘並未’介入封神大劫。
作爲準提聖人的一部分，這位古老的存在，在整個大劫之中，一直安坐在斜月三星洞之中閉門不出。
這也是他如今還能往來碧遊宮的前提。
不然，若是菩提菩薩或者準提本人來此，今天恐怕就不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而是要做過一場了。
菩提道人也是個知趣的，他見狀便再拜：“卻是貧道叨擾道友了！”
通天教主微微頷首還禮：“道友言重！”
“貧道就此拜別！”菩提道人再拜：“還望道友珍重，來日紫霄宮中，或有見教！”
言語之意，昭然若揭。
通天教主微笑着稽首：“貧道靜候道友！”
西方教二聖，終究還是得做過一場！
在那紫霄宮中，道祖之前，將那封神因果，進行一次清算！
菩提道人頷首，手中拂塵一揚，他的一切痕跡在碧遊宮中消散。
通天教主擡起頭，只看到了，一隻五色孔雀載着菩提道人，在諸天之中隱遁而行。
“慈悲！慈悲！”通天教主稽首道：“此乃天數，純乃因果使然！”
不僅僅是封神大劫的因果，讓通天教主不可能接受菩提道人遞來的橄欖枝。
也因爲，那華國道統，與通天教主在實際上瓜葛無幾。
建立道統的是徐吉！
有事請找他！
與我截教通天有何干系？
所以，即使沒有封神舊怨，通天教主也沒辦法答允菩提。
人間事……真與貧道無關！
只是，這種事情通天教主怎會與人言？
握着青萍劍，通天教主感受着那隔着種種因果孽障所形成天人屏障，依然能傳導到道心的種種因果韻律。
聖人歡喜起來：“王師……成矣！”
歡喜過後，卻是憂慮！
王師既成，必當弔民伐罪！
此乃王師之使命，也是王師之天職！
是故歷代王師，皆是追亡逐北，馬革裹屍。
此乃王師之宿命！
換而言之，沒有王師會甘願固守一地，會眼睜睜看着天下紛亂。
王師之劍必然出鞘！
如此一來，哪怕有着天人阻隔，王師每次征伐所帶起的因果漣漪，都足以震動三界！
而且，每次漣漪都會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這意味着華國將成爲屋子裡的大象。
再也無法被因果孽障遮蔽。
諸聖都將知道，並且看到。
而徐吉將直面這一切。
來自洪荒萬古，無數會元所積累和形成的大教勢力。
那一位位聖人。
算無遺策，博弈無窮的聖人！
“看來，須得讓徐吉儘快的熟悉這一切了！”
……
沙水河畔。
一個又一個年輕的身影，站了起來。
他們歡喜的看着，那一件件環繞在自己身周，充盈着來自數學大道氣息的寶物！
或如圓盤，或如寶塔。
皆是模擬着天尊昔年所授之法煉製數年，終於祭煉成功、圓滿的寶貝！
寶貝與學生們的道心彼此交感着。
數學大道的瑰麗色彩，在這些寶物表面流動着。
每一件都是圓潤通透，晶瑩有澤。
最重要的是……
當學生們祭起它們的時候，這些寶貝就彼此共鳴着，發出了輕吟的悅耳之聲。
此聲非是凡聲，而是從數學之中闡發而來的聲音。
也是道法綻放的聲音！
每一件寶物的聲音，都各有不同。
有的叮叮咚咚，好似在敲擊着樂器，宮商角徵羽，循環不休。
有的則低沉厚重，猶如戰鼓，敲擊在道心。
學生們很快就驚喜的發現了，這些所有的寶物彼此之間，居然可以無縫交流！
無論另外一位同學身在何處，只要念頭想動，這寶貝就可以與那位同學所煉製的寶貝取得聯繫。
然後彼此可以通過寶貝之間進行交流。
就像面對面說話一般！
甚至還能傳遞喜怒哀樂，讓聲音抑揚頓挫。
如臨君面，如見君子！
陶明和仇小在發現這一點後，立刻做了實驗。
然後他們發現，哪怕相隔千里，兩件法寶之間的交流和共振，也不受絲毫影響！
這就太不一般了！
須知千里傳音，那是地仙以上的修士才能掌握的神通秘術。
而似這等可以準確找到具體的人，彼此無視空間距離進行交流的寶物，三界之中屈指可數！
金丹修士就可以使用，而且法力損耗極爲低微的，便幾乎沒有！
至少，華國的散修與大妖們，從未見過、聽說過有這樣的寶物或者神通存在！
僅次一點，便足夠叫人振奮！
可惜，華國衆生還未歡喜多久。
沙水河對岸的邪祟，就傳來了異動。
四足六翼的肥遺，終於還是開始向着華國的土地前進了！
……
通天教主從青鸞手中接過那件代表着妖族的至寶。
黑白二色，流動其中，幡面之中，篆刻着無數古老的妖文。
“招妖幡啊！”聖人輕輕撫摸着這件妖族至寶。
如今唯一還在鎮壓妖族氣運的至寶。
“女媧道友的美意，吾知矣！”只把玩片刻，通天教主就將這件至寶還到了青鸞手中：“不過，貧道豈能奪人所愛？何況，此寶還與妖族氣運干係重大！”
至寶，不是你想拿就能拿的。
昔年，諸聖打破誅仙劍陣，奪走誅仙四劍，最終卻不敢自己祭煉，只能先交於門人看管。
最後連門人也看管不了，只能將之鎮壓在大羅天中。
這是因爲，至寶皆有因果。
與之無緣，卻強行拿之，自有因果反噬！
不信的話，就看看西方二聖吧。
當年紫霄宮中，接引、準提奪了鯤鵬、紅雲的機緣。
結果因果牽連至今，孽障糾纏不斷。
堂堂聖人，迄今都受到鯤鵬、紅雲的桎梏！
即使紅雲早死，但其轉世的雲中子，卻依然是準提大道上的障礙。
這還是因紅雲本就與那團鴻蒙紫氣緣分不深的緣故。
若紅雲與那團鴻蒙紫氣有着深厚因果。
如今準提聖人怕是會寢食難安！
招妖幡，更是如此！
這等先天至寶，先天就是女媧聖人之物。
旁人奪不得，拿不走。
哪怕女媧聖人親手送出，也只是暫時寄送而已。
需要的時候，一個念頭，寶貝自然飛回主人身旁。
誰敢強留？誰又能強留？
若在封神大劫之前，通天教主或許還會因爲面子的緣故，欣喜若狂，明知此事不可行，也會強行爲之。
但現在……
通天教主早已經不是昔年的那個通天教主了。
廣成子三謁碧遊宮的事情，永遠不會再發生了。
青鸞卻是連連磕頭：“師伯在上，我家娘娘法旨，弟子不敢違背！”
聖人送出寶貝，自有道理。
作爲侍女，她必須無條件的貫徹聖人意志。
通天教主見着，心知女媧聖人送來招妖幡的用意。
於是，他一拍腦後功德金輪。
被徐吉祭煉過的混沌鍾，便滴溜溜的跳出來。
混沌鍾一出現，招妖幡頓時甦醒，無數幡條中的妖文，紛紛飛出，環繞着混沌鍾親暱無比。
“請女媧道友放心！”通天教主道：“吾既得混沌鍾，自會看顧人間妖族！”
“且夫，吾教門下，衆生平等，不別親疏貴賤，素來如此！”
青鸞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混沌鍾。
這件在巫妖大劫後就已經失蹤的至寶，居然落在了截教聖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