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
剛剛回到練習室，坐在沙發上，姜澀琪卻顧不上調整一下坐姿，一把拉住了隊長的手。
“沒事，我出去走一走。”
像是很久沒有喝過水一樣，稍顯嘶啞的嗓音。
裴珠泫的眸子眨了眨，映在她眼中的姜澀琪微蹙着眉梢，一雙瞳孔裡滿是遮不住的擔憂。
伸出另一隻手，覆上姜澀琪拉着自己的那隻手，裴珠泫不緊不鬆地拍了拍，然後輕輕用力，捏了一下。
“放心，我沒事的。”
裴珠泫的聲音聽起來如同浮在空氣裡一樣，沒有着力點，但露出的微笑還能顯出幾分精神。
——所以，你當年選擇放棄我oppa，是嗎？
姜允熙的聲音蕩在她內心深處，不疾不徐，不輕不重，卻也揮之不去。
拉着裴珠泫的手依然沒有鬆開。
姜澀琪把自己的另一隻手也伸向了裴珠泫，雙手拉着她，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我真的只是出去走一走，做過什麼，就要承擔什麼，既然我還有念頭，終歸要面對這些，你放心。”
把手抽出來，裴珠泫站直了身子，擡手拂上自己的耳邊，把幾縷不聽話的頭髮別到耳後。
——作爲他的哥哥，我現在只希望他可以平靜地開始新生活。
姜允熙的聲音剛剛落下，徐志晟的聲音又重新響起。
在手指劃過耳廓的時候，指尖用力，讓指甲刮過自己的皮膚，刮疼自己，疼到可以短暫忽略心裡的一些聲音。
“Onni！”
姜澀琪的聲音顯得急促了許多。
原本後撤的步子重新踏前半步，裴珠泫重新俯下身，把姜澀琪摟進懷裡，順着頭髮揉了揉這個妹妹的後腦勺。
“給大家打電話，想一想晚飯吃什麼，然後我們兩個人就回宿舍。”
裴珠泫的語調舒平輕緩，一如往常。
——放棄他是最輕鬆的選擇，抓住他是最困難，也是最需要你去付出、去犧牲的選擇。
緊閉雙眼，金泰妍的聲音悄悄出現。
在姜澀琪看不到的角度，裴珠泫咬着自己的嘴脣。
如果再多用幾分力氣，大概可以咬出血來。
“等會就回來。”
鬆開懷抱，裴珠泫停頓了一瞬，起身離開。
留在姜澀琪眼中的，是裴珠泫和往常一樣的“裴媽媽”式笑容。
不過，也僅限於此。
這樣的笑容在練習室大門輕輕合上以後，就被裴珠泫迅速拆解了。
站在走廊裡，靠着牆，她眯起雙眼，緩緩呼吸着。
腦海中是姜允晟以前的樣子。
那時候，兩個人還不是戀人的關係。
但也不是普通的前後輩關係。
與現在不同，當時還在公司舊大樓，說是條件艱苦一點也不爲過。
夏熱冬寒的地下二層，兩個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有出道機會的練習生，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加練到很晚。
18歲的姜允晟，他練歌的時候總感覺有人在看自己。
可當他轉過身去的時候，只能看到正在喝水或者低着頭的裴珠泫。
於是，他撓撓頭，重新舉起手裡當作麥克風的水瓶。
19歲的裴珠泫，她練舞的時候總能感受到有視線映在自己身上。
當她轉過身去的時候，看到的是姜允晟。
明晃晃的目光，專注又認真。
笑起來的時候，像是一個小太陽。
急忙避開姜允晟的視線，她捋了捋頭髮。
可是，頭髮似乎不怎麼聽話，越捋越亂，彷彿是被撥亂的琴絃。
也彷彿是被加快的心跳而撥亂的心緒。
“允晟……”
貌似平常的語調，19歲的女生卻好像還有什麼話沒說完。
“嗯！Nuna，我在。”
與平常沒有任何區別的語氣，18歲的男生立刻就回應了。
“你不休息一會嗎？還站着。”
入冬的天氣，地下二層冷颼颼的。
然而裴珠泫卻覺得彷彿被陽光貼着耳朵一樣。
“我不累，等你休息的時候再一起坐着。”
不只是笑容像小太陽，姜允晟的聲音也像小太陽一樣。
“那你爲什麼總看着我……”
裴珠泫悄悄揪了揪自己的衣角。
儘管還有三個月就要20歲了，可是此刻心跳緊張如她，卻感覺自己似乎還在未成年時一樣。
“因爲nuna你好看啊。”
每一個字都是“燦爛”的意味，姜允晟的聲音撒歡跑進耳朵裡，暖洋洋的。
“你！你胡說什麼……再開這種玩笑就不理你了。”
咚……
咚……
咚！
心跳不爭氣地變得好快。
“真的，nuna最好看了！”
沒有任何變化，依然是暖洋洋的聲音。
驀然擡起頭，眼前是已經走到面前，略俯着身子的姜允晟。
這個人說着這種讓人害羞的話，卻表情非常自然的樣子。
自然得彷彿是在平時說“這首曲子真好聽！”一樣。
“你，你……”
結結巴巴，裴珠泫發現自己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嚥了咽喉嚨。
當然，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正好明天放假，我們現在去看電影吧！”
像是變魔術一樣，姜允晟的手裡多出來了兩張電影票。
“你……”
感覺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裴珠泫大腦一片空白。
“Nuna不看嗎？那好吧，我和升延一起去看好了。”
姜允晟聳聳肩，完全沒有半點失望的表情。
“我沒有說我不去啊！”
顧不上去想“升延”是誰，這句話下意識地就脫口而出了。
“那我們現在走吧！”
重新把兩張電影票舉着，姜允晟毫無遲滯地恢復到了邀請的狀態。
不知道爲什麼，裴珠泫感覺眼前這個熟悉的笑容此時不只是“小太陽”，怎麼還有點“小狐狸”的意味。
“哦……”
愣愣地點點頭，裴珠泫頓時有了一種自己憨直如姜澀琪一般的錯覺。
傻呆呆地換好衣服，裴珠泫悶着頭跟在姜允晟身邊走出公司大樓，走過一條一條街道，一陣寒風打着卷吹來，撲了她一個激靈。
“是不是很冷？”
姜允晟轉身看着這個有點愣神的姐姐。
然後，完全是一副早有準備的樣子，姜允晟從揹包裡掏出來一頂嶄新的針織帽，拆開包裝，取下標籤，戴在了裴珠泫頭上。
“Nuna，把手伸出來。”
看着再一次在揹包裡翻找的姜允晟，裴珠泫覺得心裡麻酥酥的，像是有小小的電流輕輕跑過去一樣。
一雙嶄新的手套，拆開包裝，姜允晟用“禮貌手”扶着裴珠泫的手腕，把這副手套戴在了裴珠泫手上。
拉上揹包拉鍊，重新背好，姜允晟捏着手上的包裝紙和標籤，跑向了路邊的垃圾箱。
186cm的大個頭跑得飛快，和不少女練習生們說的一樣：“姜允晟脖子以下全是腿。”
“Nuna，我們走！”
站在離裴珠泫不遠的地方，姜允晟向裴珠泫招着手。
暖洋洋的聲音，暖洋洋的笑容。
五光十色的商店彩燈，熙熙攘攘的人羣，絢爛的夜景，裴珠泫一瞬間有些失神。
“Nu——na——！”
18歲的大男生笑得開心極了，拖着長音，揮着雙手，像是一個隨着舞臺上歌聲節奏而跟唱着的觀衆一樣。
深長地看了姜允晟一眼，裴珠泫深呼吸，用力合上眼簾。
於是，光影喧囂如同一閃而過那般，只在眼睛上留下斑駁的短暫記憶。
於是，光影消散之後，整個視野都是姜允晟的身影。
就如同她現在睜開眼睛一樣，彷彿整個世界都是姜允晟的笑容。
笑得像是一個小太陽。
屬於她的小太陽。
……
“Irene xi？”
陌生的聲音。
睜開不知道什麼時候閉起來的雙眼，裴珠泫立刻壓下了同樣不知道什麼時候揚起來的脣角，看向身旁。
“您好。”
之前專門在公司經紀部查過資料，是姜允晟的經紀人柳昭妍。
“抱歉，冒昧地問一下，Irene xi現在有空嗎？有件事想和你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