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間明白,她爲何在這個時候來,又爲何說出那些話。
帝臺,帝臺……
能鎮住山河的帝臺,擁有莫大威能。
一個“鎮”字,闡述了它的一切。
如果天地牢固,那麼它自然能鎮住一切。可天地間的支柱若只有些許殘留,那“鎮”便成了“震”。
這一震,天地支柱斷裂。
沒有支撐的天,向下降。
沒有支撐的地,向上浮。
前些日子天地間的莫名震動,只是一種徵兆,預示大柱已經危在旦夕。
而她則算準了時間,在第五座帝臺出現後,以言語刺激九丘門人發動帝臺。
她的本意,絕不僅僅是借帝臺震斷支柱,更有可能是拿九丘門人來躲避天譴。因爲震斷天地支柱的不是她,是九丘。阻止九丘的,是八索。
如此一來,九丘是禍,八索是福。
這種算計看起來簡單,但實際上如果不知曉一些隱秘的事,根本無法猜出真正的答案。
讓人疑惑的是,連我都能想到這些,九丘門人怎麼會想不到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除了帝臺外,還有後手。
而以她的手段,九丘有後手,她必然也有。帝臺的鎮壓,恐怕不會那麼容易。
可惜的是,天的壓迫,讓我無法再繼續施展道法。畫面就此終止,中皇山的一切,我都看不到了。
這種來自天的力量,持續了很久才得以緩解。我試着站起身,雖然沒有那麼千斤重擔感,可依然身體比從前笨重許多。
爸爸?蛟爺緊緊抓着我的衣襬,剛纔的天地壓迫,連她也無法承受。此時,小丫頭嚇的臉色刷白,緊張又驚懼的偎在我身後。
沒事了,沒事了……我輕拍她的小手。
這時候,遠處紫光一閃,噶木的身形顯出:天佑,你怎麼樣?沒事吧?
我搖搖頭,回了句沒事。
他鬆了口氣,擡頭望天,大惑不解的說:我還以爲是廖仙兒又來攻打,真是可怕的力量,連大哥都被壓倒在地。
可能天地真的要變了,你們那四十九具帝皇屍,估計來不及……
嗯?什麼意思?噶木不解的看着我。
我把之前以道法看到的畫面講給他聽,同時也把自己的一些猜測說了出來。
天地支柱?噶木臉色有些難看:這不太可能吧?
也許吧,我倒希望它不可能發生。
噶木的臉色有些陰沉,他想了想,隨後說:我要與大哥說一下,你們還是回……算了,在哪都一樣。
他說罷,身上紫焰升騰,一個閃身消失在原地。
看着他焦急萬分的模樣,我忽然覺得心裡異樣的平靜,沒有半點焦躁感。
縱然泰山壓頂,依然面不改色,或許就是說我現在的心境了。
爸爸?蛟爺扯動一下我的衣襬,仰首呼喚。
我低下頭看看她,拍了拍她的腦袋,笑着牽起手:走吧,去看看幡然。
其實不用我去看,幡然已經自己大呼小叫的跑出來了。得知真相的她有些消沉,可經過上次的刺激後,現在要堅強不少。沒過多久,便恢復的差不多了。
人就是這樣,經歷的多了,要麼成瘋子,要麼成鐵塊。
你們沒事吧?她跑到跟前,氣喘吁吁的問,臉上的擔憂之色顯而易見。
沒事。我搖搖頭,看看她身後,問:天生呢?
提起天生,幡然的臉色就有些沉。她撇撇嘴,沒好氣的回答:不知道,誰知道死……
說到一半,她話音止住,猶豫了下,又補充說:應該沒什麼事,他機靈着呢。不過,剛纔到底怎麼回事?突然有那麼大的力量降下來,太可怕了……
她一臉的驚懼與慌張,讓人覺得像看到受驚的兔子。我笑了笑,說:你猜猜。不是得了五典傳承麼,理應知道這些事的。
你知道嗎?
我?當然了。
那你還不說,讓我猜!猜你個大頭鬼!她一腳踢過來。
我哈哈大笑,閃躲過去,然後纔將告訴噶木的事情又複述一遍。
當得知中皇山的異狀時,她更加擔憂了,因爲老道的五行道觀,離中皇山並不算太遠。
百里之遙對於普通人來說,或許會覺得很遠。可對修行人來說,擡腿邁步,分分鐘就到。幡然的擔憂並非沒道理,我想了想,還是覺得問一下老道比較好。
意念涌出,以奇異的方式找到了老道,並傳達了我的問候。
老道的回答很簡單,就兩個字,無事。
有這兩個字,我就安心了。
接下來的幾日,天地再無震動,一切都恢復了平靜,一如往日。
可我卻知道,變化還在繼續,只是輕微的,不容易引人發覺。當所有人都能發現那種變化的時候,離最後的期限已經不遠了。
我對噶木說的話,讓兩兄弟都很鬱悶。
到了如今,他們並不懷疑我對事情的判斷。可四十九隻帝皇屍,還需要很久才能成形。他們不想失敗,卻找不到更快捷的方法。
天屍脈的弟子都帶着屍去了地下,大山附近的地脈靈氣,被他們以屍陣引來。四十九具帝皇屍,被魏擎蒼一具具帶去地底。
所有的靈氣被灌注屍身當中,就連那些門人的本命屍氣也不例外。
魏擎蒼已經做好打算,無論花費多大的代價,一定要在天地徹底崩潰前完成這個宏大的計劃。
只不過,如今他的目的變了,不再是打開成仙之路。
噶木看過陶天鬆留下的心,知曉“仙界”已經大變,就算通天屍陣真的能憑空打開一條昇仙路,他們最終的命運也是死路一條。
與其這樣,倒不如學五典那人。
以天屍脈最強的屍陣,打破天地牢籠,帶領所有弟子衝破封鎖。
這才叫重生,這才叫偉大。
只是,有那麼容易嗎?
我不想打消他們的積極性,因爲這是整個天屍脈如今最大的動力源泉。
魏擎蒼並沒有避諱什麼,反而很直接很明白的將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每一個天屍脈弟子都知道,天地要崩潰了,留在世上的路,只剩下一條死路。
想活下去,就要按魏擎蒼的計劃來。
那一天之後,整個天屍脈纔算真正成了一個整體。爲了活下去,沒有人再計較無謂的利益。每個人都在拼命,不敢有絲毫懈怠。
這或許纔是魏擎蒼的真正目的。
而在一週後,廖老再次來到天屍脈。
整個天屍脈的弟子如今都在地下,傾盡全力爲帝皇屍注入靈氣。還留在地表的,只有我,幡然,天生,蛟爺,還有噶木。
廖老和廖仙兒的到來,沒有引起魏擎蒼的注意。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帝皇屍身上。
我們都有些吃驚,因爲廖老之前的算計,讓人恨不得把他剁成肉醬。可沒想到,他竟然還敢出現在我們面前。
你可真是不怕死啊。噶木眯着眼睛,冷聲說。他身上的紫焰早已騰昇數丈高,隨時都可能幻化成紫符天屍。
這一次來,是找你們合作的。
呸!你哪次來不是找我們合作的。幡然一點也不給他臉面,陶天鬆的事,讓她徹底明白什麼叫人心險惡,什麼叫物是人非。過去的就是過去的,再也回不來了。
但這一次是真的。廖老很有誠意的說,並主動站在廖仙兒之前。
你哪一次都是真的。我向前走了兩步,把幡然護在身後,免得她性子急冒冒失的衝上去。同時,我看着廖老,說:我看過一部電視劇,裡面的男主角說,爲什麼那麼多女人喜歡我?因爲我對每一個女人的愛都是真的。你知道結局嗎?
廖老看着我,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這一次,我沒有騙你們。如果你們要動手,起碼聽我講完。各位都不是孩子,自然有辨別是非真假的能力。你們不怕我動手,難道還怕我把話說完嗎。
我們可沒那……
讓他說。噶木忽然開口:我倒要看看,狗嘴裡究竟能吐出多少象牙。
叔叔,狗嘴裡不是吐舌頭嗎?天生在一旁問。
幡然直接忍不住大笑起來,廖老臉色有些冷,但他並沒有瞥眼看誰,反而擡頭看天,說:這些日子,天地的變化,你們應該都看到了吧。
不要廢話,說重點,這次想騙我們幹什麼?噶木打斷了他的話。
廖老微微搖頭,然後說:我說的每一句都是重點。天地的變化,讓所有人始料未及,你們是這樣,我也是這樣。到目前爲止,你們還不知道我上次爲何誘你們進入星羅棋盤吧。
嗯?爲什麼?其實這個答案我一直很好奇,因爲很可能會危及自己的性命。
星羅棋盤,是黃帝之物。但實際上,它代表了三墳。廖老說出了一個讓人震驚的事情,最起碼,我很震驚。
之前和老道一起說起這個,雖有過猜測,可真正聽另一個無關人說的時候,仍覺得不可思議。
作爲五帝之一,黃帝竟然還代表了三墳?
五典之中參雜着三墳,這應該怎麼理解?難道其它兩家,八索與九丘,也有三墳之屬?又或者說,就像我以前猜測的,其實四大家很久以前都是一家。只不過後來因爲某種原因分成四個支脈,如天屍脈一般,每一個支脈,都擁有獨特的力量。
如果五典中的黃帝是爲三墳,那八索是誰?九丘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