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麼做法?”蔣青納悶。
敖晟挑起嘴角一笑,道,“當年……那羣御廚早就做了一鍋上好的佛跳牆,等着拿出去,跟那一品鍋比試一把呢……只不過轅珞的命令是讓我皇娘做。”
“那皇后娘娘直接拿出去不就好了麼?”蔣青不解,“爲何偏偏讓你做?”
敖晟聳聳肩,笑道,“我也不知道,皇娘就是讓我做……我什麼都不會,只會做菜粥。”
蔣青微微皺眉……也就是說,敖晟和他皇娘在冷宮那會兒,每日都是喝菜粥麼?
“後來我將菜粥煮好了,我皇娘要往外拿,那羣御廚說如果單單拿鍋菜粥出去,他們就一起上吊……皇娘就說,讓我拼到一塊兒去。”
“你就把粥扣在佛跳牆上頭啦?”蔣青吃驚。
“嗯。”敖晟笑着點點頭,道,“後來,當年的御膳房大廚王文海上來對我說,魚加了粥,太腥氣了,加點料酒煮煮吧。我伸手,舀了好幾勺子醋進去……”
“難怪你會說,你不認識酒字,加的是醋。”
“不過當日若是加了酒,應該就沒有這個味道了吧,倒是加了些醋,味道變得很好。”敖晟笑了笑,又給蔣青滿滿盛了一碗。
“那這畫舫當家的,會不會是當年的御廚?”蔣青問。
敖晟微微皺眉,想了想,道,“不會的……當年的御廚都已經被處死了。”
“處死?”蔣青很是不解,問,“爲何要處死御廚?”
“嗯……”敖晟搖了搖頭,道,“據說有給二皇子辰季下毒之嫌,是轅珞下令統統殺死的。”
“給辰季一下毒的,不是瑞王麼?”蔣青有些鬧不明白了,就問,“而且,轅珞下令的話……那麼應該是在瑞王事敗之後了?”
“對。”敖晟點頭,“估計是轅珞那老小子生怕有什麼瑞王的餘孽吧……”
兩人正聊着,就聽到樓下腳步聲響,這聲音頗沉重,一聽那“咚咚咚”的悶響,就能猜到上來的人體量鐵定不小。
果然,就見一個碩大的身影衝上了二樓,那一身的肉啊……看的敖晟和蔣青都覺得眼皮子發酸,眼珠子不夠使……
那人乍一看就像是個大肉球,滿頭白髮外加一身廚子穿的袍子,扒着欄杆先喘氣,他一臉的肉擠到一堆去了,雙眼都睜不開,轉臉滿二樓地尋找,隨着他腦袋的晃動,下巴上的肉也一顫一顫的。
蔣青覺得這老頭忒好玩了,就問敖晟,“晟兒,認得麼?”
敖晟看了看,挑起嘴角笑了,點點頭,道,“還真是……我以爲他已經死了。”
“掌櫃的,那頭那頭!”夥計擠了半天才從被那胖掌櫃擋住的樓梯口鑽了上來,指捉晟他們那桌子,說,“就那位黑衣裳的公子說的。”
掌櫃的轉眼看了看敖晟……似乎是沒看明白,揉了揉眼睛,又仔細一看。
“哎呀!”那掌櫃的吼了一嗓子,高興地就是一揮手,哈哈大笑。他那一揮手,巴掌跟蒲扇似地,正好拍中身後的夥計……夥計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咕嚕嚕滾下樓去了。
敖晟和蔣青對視了一眼,就見那胖掌櫃三兩步跑過來,撲到敖晟跟前就吼,“太子爺!”
二樓還有不少人吃飯呢,這老頭中氣足,一嗓子全樓的人都聽到了,紛紛朝這裡看來,心裡納悶……當今皇上不是聽說只有二十歲麼?怎麼冒出這麼大個太子來?
“看什麼?”胖掌櫃的一下子站起來,對樓裡的人吼,“都散啦,今天我畫舫不做生意了……滾滾,都給老子滾蛋!不收你們的錢!”
蔣青和敖晟吃驚不已,心說這掌櫃的怎麼這麼做生意啊?
沒多久,酒樓吃飯的那羣客人都讓掌櫃的吩咐夥計趕走了,整艘船上就剩下了二樓的敖晟、蔣青和胖掌櫃,還有一羣好奇地在樓梯口張望的店夥計。
“太子爺……不是……皇上纔是。”老頭跪下就給敖晟磕頭,“皇上啊,您都那麼大啦。”
敖晟伸手扶了他一把,還真沒扶動,失笑,“王玉廚,多年沒見了,好像又胖些。”
“哎呀,好幾年了,老子胖了一百斤。”王玉廚站起來,找了兩張凳子坐下,據說一張坐不住,非得兩張。
蔣青也不說話,就是瞅着他看,大概是因爲自己瘦吧,蔣青看到胖人,覺得特別暖和……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態,有些想去捏捏他身上肉的衝動,但是忍住了……這樣對老人家不敬。聽敖晟的意思,這位胖大廚,應該就是當年的王文海。
“王御廚是御膳房的第一大廚。”敖晟給蔣青介紹,邊有些不解地問王御廚,“朕聽說你們已經被先皇下令處死了,怎會……”
“唉……當年先皇下毒酒要我們死,我可能太胖了吧,一杯毒酒沒毒死我……就是假死了,最後在亂葬坑裡頭爬出來的。然後就輾轉開始謀生,做廚子,最後積累了些家業,置備了這麼一艘船。”
敖晟和蔣青都點頭,問,“當年先皇幹嘛要賜死你們?”
“唉,一言難盡啊。”王御廚搖搖頭,道,“當年是有人要行刺皇上,在御膳房裡頭下了毒藥……然後,害得我們整個御膳房的人都被處死了。”
“是誰?”敖晟有些納悶,“後來抓住了麼”?
“呃……”王大廚說到這裡,稍微遲疑了一下,道,“事情正好發生在瑞王折在黑雲堡那會兒……也就是太子爺回宮前的一段時間。而據說,當年下毒的似乎是辰季,像是要在太子爺回來前,先謀朝篡位的。”
“哦?”敖晟大吃了一驚,問,“有這種事?”隨後搖搖頭,道,“不會。”
王御廚一愣,看敖晟,問,“太子爺知道這事情”?
敖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蔣青。
“嗯。”蔣青略一思索,也點了點頭,道,“我也覺得不會,一來當時瑞王死了,辰季失了靠山。二來當時辰季只是個傀儡。如果這個時候先皇突然駕崩,對他不利,各地還會趁勢造反。”
“我也這麼想。”敖晟點點頭,接着問王御廚,“下毒之人的身份先皇應該知道吧,不然爲何不懲罰辰季?”
“那我就不知道了。”王大廚搖搖頭,道,“我都被刺死了麼……唉,還售王爺親自來給我們送的毒藥呢,我們也算死得風光了。”
敖晟和蔣青聽後都一愣,對視了一眼,轉臉看那個王御廚,“老人家,你剛剛說觀王爺親自給你們送去的毒藥?觀王爺售契?爲什麼會是他來?“
王老頭眨了眨眼,看了看敖晟和蔣青,道,“呃……之前先皇很信任觀王爺啊,大多數事情都讓他去辦,他送來很正常麼。”
“哦?”敖晟微微皺眉,道,“我還當觀契不關心朝政呢。”
“這個我們也不知。”王大廚搖搖頭,道,“觀王爺着聖旨來就給我們宣旨賜毒藥了。”
蔣青摸了摸下巴,看敖晟——有些蹊蹺啊。
“老人家,你多給我說說嫩契的事情吧。”敖晟道,“不過我並未聽老臣提起過,他以前擔任過多大的官職啊。”
“哦。”王御廚笑着點點頭,小聲道,“嫩王爺也就是如今的月王啊,是個太監,怎麼做官職啊。”
“啊?”敖晟大吃了一驚,看他,“月王爲什麼是太監?”
“對啊。”蔣青也道,“從沒聽說過。”
“……嘿嘿,我也就是聽過個傳聞,這事情其實宮外的人不知道,但是內宮的人,不少人都知道……只是後來知道的差不多都死光了而已。”王大廚悄聲對兩人道,“月王啊,明着是月王,其實呀,是先皇的男*寵。”
“什麼?”敖晟和蔣青雙眼瞪圓了看那大廚,心裡一百個不相信,怎麼可能,先皇不是迷戀殷寂離迷戀得死去活來的麼?竟然會有個男*寵。
“唉,聽說月王十幾歲那會兒經常來和二皇子辰季做玩伴,不知道怎麼的,就讓先皇收了……隨後啊,我聽好些太監們說,就被帶去皇上養病的行宮了。不過後來跟過一陣子瑞王,據說瑞王事敗,他也起了不小作用呢。當時有一段時間挺得寵的,但是後來不知道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惹得先皇不高興,就把他閹了。”王大廚似乎還挺來事兒,將當年宮裡頭的秘密,全都說了。
“我怎麼從沒聽說過?”敖晟吃驚非小。
“唉,後來那些之情人都讓月王宰了啊。”王大廚小聲說,“我們當時死之前,就懷疑是他要殺我們滅口呢。”
敖晟聽完,有些哭笑不得,擡眼看蔣青,蔣青更是覺得莫名了。
“皇上啊……”王大廚卻是接着拉住敖晟的衣袖說自己的想念之情,很是親熱,最後說親自下廚再做幾道好菜,才顛顛地跑了。
“怎麼大廚跟你那麼親?”蔣青覺得納悶。
“這廚子當年受過我皇孃的恩惠。”敖晟道,“我們住在冷宮那會兒,他還給我們送過好些吃的,也給我送過書,我當時想要什麼,大多跟他說,他會悄悄地給我帶進來。特別是書籍之類的,他都會悄悄告訴季思,季思給我找齊了,偷偷遞進院子來。”
“哦。”蔣青點頭,“那還真是不錯的。”
“所以我那日回宮後第一個跟季思打聽他的下落,想好好謝他,可惜後來聽說宮中好多下人都被轅珞下旨殺了。”敖晟琢磨了一下,“想來,大概就是因爲那次暗殺的事情,一般宮裡頭最怕有行刺或者暗殺,轅珞這人多疑,一旦有發生,那滿朝的太監宮女幾乎無一倖免,都得死絕了。”
蔣青皺了皺眉,覺得很是殘忍,又一想,就壓低聲音問,“那……他說的,月王其實是……那什麼,你知道麼”?
敖晟一挑眉,道,“我怎麼知道?除了你,我對男人那玩意兒一點興趣都沒有。”
蔣青皺眉,“又胡說。”
“那小子做過轅珞的男*寵,這話聽着怎麼這麼玄乎?”敖晟搖搖頭,道,“可惜當年內宮的侍臣都死絕了,連個活的太監都沒留下,不然就好好打聽打聽。
蔣青接着吃那個皇后鍋,邊點頭。
“青,味道怎麼樣?”敖晟笑問他,“吃了皇后鍋,要給我做皇后啊。”
蔣青白了他一眼,伸筷子去挑鍋裡的菜,突然想到,“呃,對了,有個人可能知道當年的事情。”
“誰?”敖晟好奇。
“嗯……你還記不記得親手殺了辰季,然後埋葬了轅珞和齊亦的那個年輕人?”蔣青問。
“哦,就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文昌明?”敖晟挑眉。
“嗯,我聽木凌說起過,他在肖洛羽那裡。”蔣青道,“之前他不是轅珞的隨身侍從麼?應該會知道一些。”
“不如寫信去問問他?”敖晟道,“他說不定還知道些別的事情。”
蔣青點頭,道,“真看不出來,月王看起來還挺威武的啊……不像那樣。
“不如這樣!”敖晟道,“下次叫他來洗澡。”
蔣青橫了他一眼,“不行。”
敖晟心裡頭受用,青最近對自己看得還挺緊的啊……又問,“那趁他不備,偷襲他!”
蔣青讓敖晟說笑了,狠狠看他,“你就瘋吧!”
敖晟聳肩。
“如果真是那樣,觀契應該很恨轅珞纔是,你說他會不會遷怒於你?”蔣青問。
“呵……我殺兄弒父啊,雖然我不殺伯仁不過伯仁都因我而死,他該感激我纔是。”敖晟摸摸下巴,“除非,還有別的什麼隱情。”
“這事情我們還是小心爲上。”蔣青道,“畢竟是陳年舊事,而且雖然我們
一直懷疑觀契,但也並沒有真憑實據,如果他是無辜的,就不要去揭人傷疤了,怪可憐的。”
敖晟盯着蔣青看了一會兒,換了個位置,坐到了蔣青的身邊,笑道,“我說青,你之前好像更加討厭嫩契一些啊。”
“我沒有。”蔣青繼續吃菜。
敖晟湊過去壞笑,“莫不是你之前覺得他看上我了,所以對他警惕,如今知道他有心無力,就鬆了口氣?”
“什麼有心無力?”蔣青瞥敖晟,“你別那麼缺德行不行?”
“其實這個方法也不錯。”敖晟託着下巴看蔣青吃皇后鍋,道,“以後誰再盯着你流口水,我就閹了他,永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