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走到什麼地方,只要有了木凌,就會很快熱鬧起來,蔣青即便再悶,也架不住木凌在身邊嘰嘰喳喳地說話,跟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臉上也見了些笑容。
就快到落霞口的時候,木凌突然問蔣青,“我說,你可老實說,敖晟總不會就用這三萬人就對付那齊篡天了吧?還用人家兒子做大將……不緊不慢的,是不是已經有別的準備了?”
蔣青看了看木凌,輕輕地點點頭,道,“只可惜,沒有合適的將領。”
“你說那個小狼崽兒跟着什麼雀尾學兵法,是想要自己親自去打仗啊?”木凌好奇地問。
“嗯。”蔣青點點頭。
木凌伸手摸了摸腦袋,道,“不過啊,不是我潑冷水,所謂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還三個樁呢,這晟青自從齊亦、瑞王他們都死了之後,就再也沒什麼像樣的武將了!”
蔣青點點頭,道,“也對啊……現在唯一能用上的兩元大將,也就是宋曉和王熙了,只可惜王熙遠在漠北鎮守,宋曉又不諳水戰……總些孤掌難鳴的感覺。”
木凌笑了笑,道,“人當年諸葛亮再厲害,還有五虎上將幫忙呢……不行啊小青青,你得讓敖晟納賢才對麼。”
蔣青有些無力,道,“他也想納賢,只可惜這天下哪兒那麼多賢?”
“那你呢?”木凌突然問,“你不幫着他打仗啊?”
蔣青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地看木凌,低聲道,“我不會帶兵。”
“誰說的?”木凌皺了皺眉頭,“你還挺適合帶兵的,也未必老實人就不能帶兵,你看當年趙雲不就挺忠厚麼?”
蔣青失笑,道,“你也太擡舉我了,那我跟趙子龍比。”
木凌撇撇嘴,道,“總之我覺得啊,敖晟要是真的想一統汁,必須有幾個脊樑骨才行,大將麼,起碼得有個四五個,還要各具特色的,另外,還得有文臣呢,也是越多越好啊,你想,謀士三千都不嫌多呀。”
蔣青點了點頭,道,“現在的情勢,比轅珞那時候還不明朗呢,晟青在明,反臣在暗,而且各方力量強弱都不明朗,還真讓人摸不着頭腦……就好像藍焰的那個事情。”
“哦,對了,說道藍焰。”木凌突然想了起來,道,“那個飛刀你們還留着的吧?我要看看。”
“你能研製出解藥來?”蔣青心中一喜。
木凌擺擺手,道,“別高興得太早了,我還沒說完呢……我懷疑那個藍焰,只是跟真正的藍焰有些像罷了,未必就是奇毒。”
“怎麼說?”蔣青不解。
“你說當時只是把傷口四周的毒挖出來了,人就好了是不是?”木凌問。
“對。”蔣青點頭。
“真正的藍焰,可不是那麼簡單的。”木凌想了想,道,“據我所知,藍焰本身是一種毒,中毒之人會首先發燒,然後火由內而外地燒出來,且製作此種毒藥必須要使用藍焰花,這種花只生長在沙漠中的綠洲之上……已然是絕種了。當年的藥仙人找遍了整個沙漠,都沒淤見到那花。藥王譜上也對那種毒藥有記載,有解藥,但是最後也標註了一句,此藥已絕跡。我還寫信去問了賀羽,他也說那玩意兒不存在了。”
“是有人仿製了藍焰?”蔣青微微皺眉,道,“如此煞費苦心地仿製,目的何在?”
“這個是要查一查的。”木凌點點頭,這時候,兩人已經到了落霞口的渡頭,就見遠處三萬水軍正在操練,木凌擡眼看了看,笑道,“站得挺齊啊。”
兩人一起進了校軍場,就看到齊贊正和王忠義站在陣前,不知道說着什麼。
觀契遠遠地站着,似乎對操練沒什麼興致,轉臉,就看到了走進來的蔣青和木凌。
木凌掃了所有人一眼,湊過去小聲問蔣青,“就是那個人?”
蔣青點點頭。
“夫子。”觀契笑呵呵地走了過來,對蔣青微微一禮,笑道,“夫子今天得
空啊,不用陪着皇上麼?”
蔣青實在是不太會回答觀契的這種問題,你說他都是字面上的意思吧,但這
有什麼好問的?誰規定他蔣青非得在皇上左右的,而且什麼叫陪着皇上。但是你要跟他深究字面下的意思,那麼夾qiang帶棒的,蔣青覺得真的挺沒意思,他也回答不上來。但是偏偏皇宮之中觀契這樣說話表面意思和內裡意思不一樣的還大有人在,這也是蔣青很不喜歡跟皇城裡的官員打交道的最主要理由。“
木凌瞟了觀契一眼,笑道,“嗯,今天青青不陪皇帝,陪我。”說着,伸手攔住蔣青的肩頭,問,“對不對啊?”
蔣青轉眼看木凌,就見他說得曖昧,也不知道他又想做什麼。
觀契看了看木凌,微微吃驚,便問,“這位是……“
這時候,齊贊他們也看見蔣青了,都轉回身走了過來,也有些不解地打量着木凌。能被蔣青帶來的,必然是有身份的人,莫不是也和這次海戰有關係?
“呃,這位是……”蔣青還沒來得及介紹,木凌就打斷他,道,“我自己來吧,不才,我姓海,叫海神,乃是青的好友,他這次特地請我來助他打海戰的。”
衆人面面相覷,觀契微微皺眉,他見木凌嬉皮笑臉的,xing格似乎和蔣青相差甚遠,有些想不通蔣青爲何會有這麼一個朋友?
齊贊則是茫然,他自幼就在水寨之中長大,各路水上的人馬他都知曉,可是從來沒聽說過海神這麼號人物。
齊贊和觀契納悶,王忠義可來精神了,道,“我說,怎麼取個海蔘當名啊?那玩意兒就一泡水,頂什麼用,再不濟也得叫個海龜啥的是不是?”
蔣青聽完忍不住嘴角挑了挑,再看木凌,就見他睜大了眼睛看王忠義,良久才問,“這位將軍高才,怎麼稱呼?”
“這位是新科武狀元王忠義。”蔣青給木凌介紹,又指了指旁邊兩人,道,“這位是齊篡天之子齊贊,這位是月王觀契。”
“哦,久仰久仰。”木凌隨口說了兩句,咧嘴笑笑。
“不知海兄之前一直在哪一帶活動呢?”齊贊問。
木凌想了想,就道,“哦,在西北害。”
“西北海?”衆人面面相覷,聽說過西海和北海,可是實在沒聽說過西北海這個地方。
王忠義比較實成,就問,“西北海在哪兒啊?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你連西北海在哪兒都不知道?想當年我打遍西北海無敵手的。”木凌睜大了眼睛,一驚一乍地看着王忠義,問,“你是不是不認字啊?”
王忠義眨眨眼,點頭,“是啊。”
“難怪了。”木凌瞭然地,“你要是不認識字不知道西北海也並不稀奇。”說着,轉臉看觀契和齊贊,“二位據說熟悉海戰,應該知道的吧,別跟我說晟青的水兵將領,竟然連西北海都不知道?!”
觀契和齊贊面面相覷,兩人有心說不知道,但是眼前之人看起來相當的狡猾,因此也都沒做聲,只齊贊天接着問,“有沒有打過什麼著名的戰役呢?”
“哦,我打過赤膊之戰。”木凌笑呵呵。
蔣青有些聽不下去了,無奈地轉臉看別處,就見遠處似乎人影一閃……不過相距太遠了,沒看真切……
“赤膊之戰?”齊贊和觀契有些傻眼,卻聽王忠義一拍大腿,說,“哦,那個赤膊之戰我知道!周瑜打曹操,諸葛亮借東風,我聽戲文裡頭這樣唱過!”
“哦!”木凌伸手一拍王忠義的肩膀,道,“王將軍好才學啊。”
齊贊和觀契則是微微皺眉,眼前之人瘋瘋癲癲,說的話沒一句是真的,究竟是什麼人?蔣青到底帶他來幹嘛的?
“對了齊公子。”蔣青突然問齊贊,“齊篡天還有兩三天就要到近海,不知道你做好作戰的準備了沒有。”
“青夫子放心。”齊贊微微一笑,道,“都已經準備好了。”
蔣青點了點頭,就聽身邊木凌笑呵呵道,“不如操演一下看看吧?”
齊贊一愣,擡眼看木凌,身旁觀契也道,“本王也非常的好奇,齊將軍究竟準備如何應敵。
“呃……”齊贊似乎有些爲難,想了想,就道,“那就只能紙上談兵了。”
“那也行。”木凌點點頭,道,“皇上就是讓我來聽聽你的戰術,然後回去之後好告訴他。”
齊贊也無法再推脫了,就帶着人,一起往軍帳走去。
蔣青想了想,就對木凌說,“你們先去軍帳吧,我在營中逛逛,說完,就獨自往剛剛看到人影的軍營外面走去。走到了營外,蔣青四外望了望,並沒有發現什麼人,就搖搖頭,感覺大概是自己多心了,轉身準備往回走。突然,就感覺風中一絲異動——有什麼東西,正向自己飛來。
蔣青側身一讓,擡手接住,就見是一塊滾圓的小石頭。拿着石頭看了一會兒,蔣青微微皺眉,轉臉看向石頭飛來的地方,是營外的那座土坡之上的林子裡……
飛身躍上了那個小土坡,蔣青雙腳剛一着地,猛地就見遠處人影一閃,有個人影慌慌張張地往後山跑去了。趕緊追上,蔣青腳下加快步伐,雖然只有一瞬,但是他清楚看到了那個人影,黑衣黑髮,臉上有傷疤……跟莫心講的那人很像!蔣青心中微微一動,追着人影,進入了林子的深處。
追到一塊林間的一塊空地之上,那個人影突然就消失了,但蔣青還是能感覺到一些微弱的氣息,隱藏得很好,可見此人內力極高,並且故意隱藏了自己的身
份。
正這時,就聽到一陣低低的笛聲傳來……蔣青一愣,這笛聲舒緩而悠長,很是熟悉……猛然想起來,那是自己陪敖晟回宮那段時間裡,常會吹奏的一段曲子。
尋着笛聲,蔣青翻過了土坡,就見在坡下不遠的亂石之上,坐着一個人,背對着自己,正在吹着笛子。
遠遠望去,那人一身黑色的衣衫,頭髮也是灰黑,披散在身後,身形高大,但是瘦削。
蔣青緩緩走下陡坡,屏息凝神,想要從那個背影中分辨出那人和記憶之中那人,是否有什麼區別。
等蔣青站到了那人的身後,笛聲也停止了,黑衣人緩緩放下笛子,依舊背對着蔣青。
蔣青在他身後站了良久,纔開口問,“你是誰?”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站了起來,開口道,“已經不記得我了?”
蔣青皺眉,這聲音沙啞,語調冰冷,感覺不出哪怕一點點的熟悉……
蔣青深吸了一口氣,問,“你是夏魯盟?”
黑衣人沉默了半晌,問,“原來你還記得夏魯盟這個人麼,實在是榮幸之至?”
蔣青微微皺眉,有些不確定這人的身份,說的話是像,但感覺上……完全不像。
那人等了一會兒,見蔣青不說話,就緩緩地轉過頭來,給了蔣青一個正臉。
一看到那人的臉,蔣青心中的疑惑更甚,這人的臉真的就想是被撕碎了之後又拼回去的,但是蔣青仔細地端詳他,心裡稍稍地鬆了一口氣,覺得這人和夏魯盟之間,並沒有任何的相似之處。
“別高興得太早了。”黑衣人微微一笑,道,“你不知道麼,人變成了鬼之後,樣貌也會改變!”
蔣青深深皺眉,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有什麼目的?”
那人微微地閉起眼睛,低聲道,“目的麼……你打贏我,我纔會告訴你!”說完,猛地一閃,就向着蔣青撲了過去。
蔣青趕緊躲開,那人輕功奇快,追到蔣青身側,動手就跟他過起了招來。一動上手,蔣青就感覺此人身手了得,而且出招極狠,幾乎招招都致人命,心中暗暗有些納悶。爲了試出那人的武功路數,蔣青並不主動攻擊,只是招架而已,見招差招,但是此人的功夫極怪異,蔣青行走江湖那麼多年,竟然沒有見識過。
試了他百餘招之後,蔣青幾乎可以肯定他不是夏魯盟,而且此人極可疑,便想生擒了他。於是,開始反擊。
蔣青認真起來跟那人過招,那人畢竟功力輸了幾分,漸漸就由攻轉守,落於被動。
又過了幾招,瞅見一個空擋,蔣青一掌拍向他肩頭。那人本來可以閃開的,但是突然身體一滯,生生地就捱上了蔣青的那一掌。蔣青想要撤招但是已經晚了,掌拍到了那人的肩頭,還是有三成的功力留在掌上。那人捱了一掌後,一口血噴出來,飛身撞到一旁的樹上,靠着樹嘔起了血來,袖子一捂嘴,就見指間有有黑色的血水流出。與此同時,“啪嗒”一聲,一枚黑色的笛子掉到了地上。
蔣青一看到笛子,就是一皺眉,那是一截黃竹做成的短笛……他以前有就一把,後來丟了。
“你……”蔣青見那人劇烈地咳嗽着,不停地從嘴裡吐出黑血來,猛地想到了木凌的話,練毒功的人,自己也活不了多久。想到這裡,蔣青就下意識地想上去看看他的情況,可是剛剛走近,就見那人猛地一擡手,飛出了一把石子來。
蔣青一驚,趕緊側身躲,但是無奈離得太近,躲過去了一大半部分,卻還是有幾顆砸在了肩膀和腰部的囧位上,蔣青動作一致。
與此同時,就見那人突然手一揚,一股黑煙灑出。
蔣青仰身避開,摔到一旁,就感覺地面微微一動,心說不好,但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就感覺身下的地皮猛地一揚……
“嘩啦”一聲,地上早已佈置好的一張金絲大網收了起來,此網由金線髮絲線纏繞而成,柔韌異常,一把將蔣青裹住後,就開始越收越緊。蔣青掙扎了一下無果,還想再動,就感覺肩背一麻——被人點住了囧道。
隨後,就見那個黑衣人測測地笑着蹲了下來,道,“抓到你了。”
蔣青擡眼看了他一會兒,就見他伸手擦掉了嘴角的黑血,牙齒潔白,沒有一絲血跡,剛剛吐血是假裝的。
“唉……果然假扮成那人比較容易抓你啊。”似乎有些感嘆,黑衣人從地上撿起那根黃竹的短笛,在手裡把玩着。
“你認識夏魯盟?”蔣青微微皺眉,“所以你纔會用毒功襲擊影衛,並且放了一個回來,就是爲了把我引來這裡?”
黑衣人乾笑了兩聲,用短笛輕輕地挑了挑蔣青的下巴,笑道,“你不覺得,這是一條相當好的計策麼?”
“你不是昨天跟巫師在一起的人。”蔣青突然道。
那人一愣,微微眯起眼睛看蔣青,冷笑,“何以見得?”
蔣青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道,“如果你昨天在車裡,我不會感覺不到,那個在車裡的人,功夫比你好得多。”
黑衣人臉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伸出手,用尖尖長長的手指輕輕沿着蔣青的側臉勾勒,冷聲道,“你在我手上,還敢這麼放肆,是想讓我好好折磨你麼?”
……
敖晟一顆心都在蔣青身上,好不容易熬到了老頭把兵法講完,趕緊就衝出
門,帶着嗷嗚一起,往落霞口趕去了。
到了軍營繞了一圈,並沒有發現蔣青的蹤影,敖晟正在納悶,就見嗷嗚突然低嘯着,朝軍營後方的土坡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