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 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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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動了動嘴而已。”南英這個時候可沒有心思誇自家妹妹有多能幹,而是繼續解釋着十七的行爲,煩悶地道:“十七爺大概又想問問喬喬什麼生意經的。唉,往日十三爺府上的常全管事也是的,聽見喬喬去了鋪子都要找空去見見,像是能在喬喬邊上沾到金光似地。也都不想想,喬喬不過是一個小姑娘,哪有那麼多的主意?”
常全管事他知道,是十三爺府上管着大產業的實權管事,都說他越來越會做生意的,而他竟然也常找南喬小姐問計?曹顒更加震驚了,覺得心中彷彿有一口氣緊着
。
看見曹顒如此表情,南英心下又十分懊惱,眼珠一轉,替曹顒斟滿酒,拉着他責怪道:“曹哥,說了要叫喬喬做‘妹妹’的,就你總是見外,該罰來,趕緊喝了……”
見曹顒賠笑認罰,南英於是又拉着他問起臺上的戲目,說說笑笑中,覺着總算將他糊nong了過去。
他的妹妹,有如此多的人愛慕他很驕傲,但是……唉
所以,曹大哥,拜託你千萬別再關注她了成不?那啥,註定會傷心的……
……
十七叫開了南喬,人定定地站着,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口。
夜風輕輕從耳邊拂過,有調皮的頭髮在隨風飄舞。
“十七,”被人這樣看着,縱是南喬,也有些不自在。她理了理散掉的頭髮,仰頭含道:“你最近怎麼都沒有來了?那天我進宮的時候,額娘還特意jiāo待了我打探一下你現在怎樣了呢。十七,雖然我家和陳家有些罅隙,但額娘待你一直都是真誠的。”
“我知道。”聽南喬說起陳氏,十七臉色緩了緩,拉了把椅子坐下,看見南喬也坐了,才低頭道:“是陳家不好。我母妃也……”
子不言父母之過,說起陳嬪,十七也說不出口。
這邊南喬已經鬆了一口氣,暗道:陳氏果然還是十七的軟肋……他們間的氣氛總沒那麼壓抑了……
“大戶人家的家務事,哪有那麼容易說誰對誰錯的。”南喬一邊說着,一邊心神急轉,略一猶豫,開口道:“像我阿瑪往日不也受了許多不平,而且祖母也……所以說,阿瑪和額娘纔會只守着彼此,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姨父和姨母感情真好。”十七隨口應着,想着事實確如南喬所說,從陳家的角度說,那樣對待一個庶nv,也談不上多苛刻……
“所以說呢。”南喬感慨一聲,擡頭看向十七,輕聲卻十分清晰地道:“那日進宮的時候,萬歲爺問我可想做福晉……”
十七心中一驚,目光下意識地緊緊盯住南喬的嘴脣
。
“我說,我不想。”南喬擲下這句話,沒有看十七鉅變的臉色,垂下目光,繼續說道:“咱們大清的福晉,要大方,要不妒,要每三年都笑着歡迎宮中指進府的huā朵一樣的nv孩們……十七,你知道我做不到那樣。如果沒得選擇,我怕我寧願死了,也不願給誰來分享我的愛人”
十七阿哥十三歲了,已是到了明白感情的年紀。但他卻……
所以,她選擇了說出這樣的話。雖然會很傷人,但以後的時間還長。總比拖着好上很多。
“我……我可以的……”十七艱難地呢喃,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已在說些什麼。
南喬笑了笑,沉聲道:“很多事情,並不會如我們願意。想想八福晉多麼尊貴多麼驕傲的一個人,頂住了妒fu的名聲,頂住了沒有子嗣的壓力,聽說她不止一次被萬歲爺申斥過,她付出了那麼多,但府上不還是有幾個shi妾格格”
“我沒有她那樣面對千夫所指的勇氣,但卻更不能妥協”南喬擡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灼烈的光芒,燒的十七眼中一陣刺痛。只聽她定定地道:“我喜歡李言,所以當年李秀那樣做,我拼着一身血腥,也不放過她你或許會認爲她不過是個奴婢,死了就死了,但在我眼中卻是不一樣的”
十七閉了閉眼,不敢再對着南喬的目光。他感覺腦中很luàn,像是有千萬道閃電在霹靂,卻聽不見一絲聲音。多少年了,他猶記着她得知死人之後惶恐不安的昏mi,耳邊又猛然想起他十三哥曾感慨道:“這個丫頭,真敢做啊。”
他那時其實不明白的,以後一個奴婢死了也就死了……但現在,他長大了……
“如果李言他……”十七停住了嘴,有些後悔說出了這句話。李言他是關注的,但李言一直潔身自好,一直都是如此……
“如果是李秀那樣用手段讓李言吃暗虧的,我不介意自己手上多沾點血。”南喬輕輕一笑,莞爾道:“你送我的匕首,我一直保養的很好的。”
“如果是李言心思起了變化……”南喬的語音低了下去
。如果李言的心思起了變化,說心中最愛是她,其他nv人不過是玩物是應酬……她也絕不接受南喬擡起頭,很認真地道:“我會離開他。哪怕事情發生在成親之後,和離也好、休書也罷,我是一定一定要離開的。”
若真如此,她情願嫁一個地道的清朝人而同李言的愛,絕不妥協
“喬喬,你……”十七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天地間的一切都恍惚的很。戲臺上的咿呀聲彷彿是在天邊響起似的。
“十七,你是知道我的。”南喬安靜地平復了一下心緒,笑道:“在這個問題上,我絕不會有虛言。十七,你好好想一想我說的話。”
說罷她站起身來,見十七也同自己一般站起,只是有些渾渾噩噩,搖頭向南英兩人那邊走去。邊走邊微微拔高了聲音,道:“十七爺,若是你一會兒人還清醒着,去該額娘問聲安吧。她一直唸叨着您呢……”
他們走過來的時候,十六阿哥兩人也起身過來。
而南喬和芊芊終是nv眷,在議論了幾句戲曲之後,也就告辭離開了。
“芊芊,莊親王可好?”往內院走的路上,瞥見芊芊面上紅雲未退,南喬開口問道。
“他很好。”芊芊低頭,細聲道:“十六爺說,他先前也不過是舊疾,在太醫院安養了一段時間,皇上給指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適當的yào材,他離宮的時候,已經很好了。”
“那十六爺好不好呢?”南喬出其不意地追問。
“十六爺也很……”芊芊停步掩嘴,面上猶如火燒,羞怒地瞪了南喬一眼,低低地說了句:“我回去了”之後,快步離開了。麥芽也急急向南喬施了一禮後追了過去。
南喬含笑望着兩人的背影幾轉不見後,面色開始沉了下來,轉身問從身後趕來的韓嬤嬤道:“嬤嬤……他怎樣?”
“十七爺喝的很兇,怕是要醉過去。”韓嬤嬤答道。
南喬緊緊抿了抿嘴,道:“讓董忠和董義仔細看着。”她猶豫了一下,搖頭道:“嬤嬤,還是麻煩您老親自照應着吧,他是皇子,讓人胡luàn聽去了醉話也不好
。”
“老奴明白的。”韓嬤嬤也不耽擱,再次轉身去了。
先前,她一直壓着十七的話說,很注意沒讓他有機會說出不可挽回的話來,算是保全了他的面子……但他喝酒喝的兇,才十三歲還沒有成年……南喬愣愣地在路上站了一會兒,才裹了裹披肩,對粉蘿道:“我們走吧。”
回到屋裡,睜大眼睛躺在chuáng上望着青綠色的紗帳,沒有一點兒睡意。
有小丫頭來回消息說,十七爺昏醉了過去,人很安靜,沒有撒潑,也沒有發酒瘋,更沒有說醉話……
又說,大少爺將十七爺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間,自己睡了書房。夫人親自起身去看望了他,將大少爺狠狠罵了一頓……
又說,陳少爺給開了醒酒方子,由韓嬤嬤親自煎熬了,夫人喂十七爺喝了不少,這會兒已經能睡安穩了……
夜晚很安靜。
小丫頭在mén邊向粉蘿稟報的聲音清晰地傳到南喬耳邊。
很久,問口再聽不到人走動的聲音,她也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老奴夜裡備了參粥,十七爺早上醒的時候也沒拒絕,吃了一小碗。梳洗之時見是全套的新衣裳,知道是夫人做的,就堅持要給夫人問安。他起的很早,夫人還未起身,便隔着簾子說了幾句家常……然後,十七爺便出府離開了。”
心裡裝着事,次日南喬醒的變比往日早了些,卻沒想到十七走的更早……聽了韓嬤嬤稟報,南喬望着鏡子自己年輕嬌嫩的臉上,全無一點睡眠不好的痕跡,輕咬了一下脣,小聲問道:“嬤嬤,他看起來如何?”
“老奴沒看出什麼異常來,給夫人問安的時候都是微笑着的。”韓嬤嬤想了想,道:“或者……像是突然長大了似的。”
沒有異常,恐怕就是異常……南喬嘆了一口氣,心中祈禱着十七真的只是因這一次的傷心而成熟了,抓起一把牛角梳,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起頭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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