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只有一匹馬,只能將就步行的速度。
等他們到達虎頭山,商隊已經等了兩天了。
看到明微回來,侯良大喜:“明姑娘,你們總算回來了!”
明微問:“這幾天沒什麼異常吧?”
“沒有。”
明微便想,他們三人逃出小鎮,這一路好像也沒人追蹤,莫非那些人不能隨意離開小鎮?這樣倒好,省了不少麻煩。
她將納蘇介紹給侯良:“東家,我們救回來一位公子,他說能帶我們去王庭附近。”
侯良一聽她稱呼自己爲東家,馬上入戲,親切地與納蘇打招呼:“這位公子,怎麼稱呼?”
納蘇聽他稱呼自己爲公子,很是高興,說道:“我叫納蘇,你就是這個商隊的主人?”
侯良這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沒幾下就把納蘇哄高興了,甚至把他請上車,仔細商量了路線的事。
等到晚上,他過來跟明微稟報:“明姑娘,這位恐怕是胡人哪個部族的貴族公子,極有可能跟王族有關。他說能帶我們去天神山,那裡是胡人的聖地,沒有八王的允許,是不能進的。”
八王,就是北胡八部的首領。
明微聽說過天神山,那是北胡八部共同的信仰所在。
她心念一動:“那就去!”
此前,她沒想着去天神山,是因爲沒人引路。現在能去,爲什麼不去?
她記得,北胡八部合一,就是在天神山。說不定,恰恰能撞到那個關鍵的歷史節點呢?
侯良另有疑慮:“可是,八部現在不和,我們去的話,說不定會被扯進他們的是非,萬一成了他們爭勝的工具……”
明微目光一斜:“怎麼,你怕了?”
侯良一哆嗦,連忙陪笑:“怎麼會呢?姑娘說去哪,就去哪!”
商隊加入了納蘇,一下子歡快了很多。
這小子不愧是生長在馬背上的胡人,明明被捆在地窖好幾天,纔出來就活蹦亂跳的。
有他在,商隊再沒認錯路,五天後,順利通過雁山古道,進入草原。
……
這個時候,高塘知縣馮易,看着案牘上的公文,鬍鬚都拈斷了好幾根。
他拿起這個看看放下,又拿起那個看看,再次放下來。
師爺問道:“縣尊在愁什麼?雁山盜匪一一剿滅,不是一項大好的政績嗎?”
馮易道:“只剿滅盜匪,確實是大好的政績,問題是,剿匪的人不對。”
師爺思忖片刻,若有所悟:“您說的是楊公子?不是都說,他在高塘留不了多久嗎?其實他就是藉着這件事,想叫上面調他回京吧?”
“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馮易嘆着氣說,“楊公子這次出京,背後的原因絕對不簡單,這幾年,他是絕對不可能回京的。”
師爺驚訝:“卻不知晚生漏算了什麼,還請縣尊明示。”
馮易指了指邸報:“你看京城,最近形勢如何?”
提及此事,師爺胸有成竹:“您說的是太子和信王吧?這二位,往日兄弟情深,這半年來,似乎起了齟齬。”
馮易點點頭:“消息都傳到我們這裡來了,只怕那兩位在京城已經鬥得相當厲害了。那位楊公子傳聞,想必你也聽說過。這種情況下,聖上不管出於何種心思,都是絕對不會調他回去的。”
師爺心領神會:“晚生受教。”
那位楊公子,據說身份可疑。現下奪嫡之爭如此激烈,倘若聖上愛護他,在他沒有名分,不可能摻和的情況下,必然不會把他召回京城,免得牽扯進去。而若是聖上不喜歡他,更加不會叫他回去攪局。
師爺又問:“既如此,縣尊愁什麼呢?他再怎麼鬧,上頭還是會壓着。”
馮易嘆道:“話是這麼說,只是由本官上報的話……”
誰知道會不會被遷怒,將他當成同黨?
師爺一想也是,便也跟着一起犯愁。
就在這時,衙役進來了:“大人,牧監送來一張帖子。”
馮易一愣,招手:“快呈上來。”
展開一看,卻是請他去赴宴的。
馮易思來想去,問師爺:“本官去不去好?”
師爺道:“帖子都下了,縣尊還是去的好。”
“可本官就怕與他糾葛太多……”
師爺笑道:“縣尊太多慮了,您是一縣之尊,他人在高塘,總要有來往的。太分明瞭,反而不好。”
馮易想想也是,又聽師爺道:“何況,您去瞧瞧他是什麼態度,心裡更有數是不是?”
馮易被說服了。
於是,數日後去往馬場赴宴。
這一去,他被馬場的變化驚呆了。
早知道這位楊公子愛享受,這些日子不知道有多少商隊爲着他而來,沒想到竟然就給他折騰出這麼一座小城來。看那裝飾,金碧輝煌的,他身邊的侍女還感嘆,到底比不得京城。
馮易被請進剛剛建好的府邸,終於見到了那位楊公子。
除了他之外,還有高塘不少官吏大戶,乃至幾位大商人。
宴中吃的玩的,更是聞所未聞,叫人歎爲觀止。
京城來的侯門公子,到底不同尋常啊!
宴罷,馮易被留了下來。
他心中有數,默默思量如何說話,待楊殊屏退左右,一開口,卻把他驚住了。
“馮大人,雁山這些日子,消滅了不少盜匪,這應該算是不小的政績吧?”
“是。”馮易含笑,“楊公子實在了得,本官已經寫了奏報,向上面請功,不日就會發出。”
楊殊笑道:“奏報嘛,自然要寫的,不過,還請馮大人改一改,就說是你派人剿滅的。”
馮易一愣。
楊殊也不着急,只慢慢飲茶。
好一會兒,馮易回過神來,試探問道:“您爲何要……”
楊殊嘆了口氣,很是苦悶的樣子:“馮大人怕是不知道,聖上這回是真生氣了,想叫我出來吃吃苦頭,暫時不會調我回京的。我與太子信王都不睦,偏偏離京前又得罪了安王。這奏報要呈上去,入了他們的眼,只怕又會想起我來。這些日子我乾的事,一打聽就知道,難道叫他們在聖上面前說我來了西北還只知道享樂嗎?那我回京可就遙遙無期了。”
馮易一琢磨,興奮起來:“這麼說,公子……”
楊殊很隨意地打斷他的話:“所以啊,想借大人的名頭。這些日子,聽說賦稅多收了不少,如果再加上剿滅盜匪的功績,說不定下一次考評,大人能離開這鬼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