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正面的屋中,擺了一桌酒席,水陸紛陳,十分豐富,客廳裡點的燈燭,明如白晝,坐在正中座位的,正是大刀門炳父子,左邊一個年約四旬的壯漢,面如黃土,劍眉虎目,穿着壯士衣服,右邊一個漢子,四旬不足,年約三十六七,面白無鬚,俊品面貌,不過眸子不正,賊光炯炯,顯出有些邪氣罷了,白華峰覺得這兩個人舉止之間,帶着粗豪氣概,縱非是賊酋,也是頭道溝山寨裡面的主要人物,這一下果然沒有估錯,今晚大刀門炳請的來客是頭道溝山嶺的寨主,金頭龍崔仁壽和混天龍彭君保,名目上是喝酒,實際上是秘密商議。
白華峰看見大刀門炳居然和仇人坐在一起,不禁心血沸騰,怒火沖天,恨不得一個飛身,穿窗進去,手起劍落,把大刀門炳帶仇人砍成兩段!可是事實上哪裡能夠?
只好強忍怒火罷了,只聽見大刀門炳道:“兩位寨主,自從你們頭道溝山寨大破了白家屯之後,聲威大震,要想雄霸一方,非要極力蒐羅人才不可,頭道溝山嶺附近屯子雖然多得很,除了已故的白雲彪之外,周圍百里之內,沒有一個出色人物,各位寨主必定要博訪多聞,俗語說得好,深山大澤,實產龍蛇,關東一帶正是臥虎藏龍之鄉,能人異士所在多着呢!”
金頭龍崔仁壽哦了一聲,他滿滿的斟了一杯酒,一仰而盡,兩眼放出精光來高聲叫道:
“門屯主說得對,可是一般能人異士,多數隱居草萊荒野之中,俗語說得好,真人不露面,露面不真人,我們怎樣訪尋他去?”
大刀門炳笑道:
“要找真人也並不難,不過各位寨主以往不肯留心罷了,老實說一句吧,照我門某人的所知,距離這裡不遠,就有一個真人在這裡隱居着!”
這句話一說出來,不但金頭龍崔仁壽和混天龍彭君佩兩個爲之愕然,就連外邊伏着的白華峰兄妹,也同時嚇了一跳,他兩個屏息靜氣的在那裡聽着,崔彭二人連聲問道:
“這裡有能人嗎?他隱居在哪裡,姓甚名誰,我們可不可以和他相見?”
大刀門炳便把這奇人的住處和來歷向他們說了,崔彭兩人聽了這一番話,爲之嗟訝不已!
原來大刀門炳在一年前,曾經到頭道溝山嶺附近的二道溝山嶺去射獵,他這一次射獵,帶着好幾十人刀槍弓箭,虎叉棍棒,無不具備。
門炳這次射獵並不是完全爲了消遣的性質,射獵幾個狐兔之類,便算了事,他的心目裡要射獵一兩隻火狐,拿回去做一件皮衣,原來長城內外(即是今日東北和華北)一帶,一交冬令,天氣嚴寒,尤其是黑龍江北部的地方,一年之中差不多有七八個月完全埋藏在冰雪裡,一般人的衣服,如果沒有皮革一類,實在很難抵禦寒冷,所以關東三省地方,就是最窮苦的人家,都要有一兩件皮革(沒有皮革便不能捱過冬季,換句話說也即是沒有性命了)。
不過皮革之中,也分許多品種,像狐豹貂羊,其中以羊皮最普通,以狐皮貂皮最珍貴,貂在清代時候,列爲貢品之一,一件紫貂皮裘,以當時的低賤物價,可以賣三四千兩銀子以上,除了王公大臣和腦滿腸肥的貪官污吏以外,普通老百姓實在沒有穿這種貂皮的福氣至於狐的價值,雖然比貂皮略遜一籌,可是狐皮裡面有一種叫白狐的,毛色銀白,如果剝了它的皮毛等來做袍,價值也很可觀,並不見得落在紫貂之下,還有一種名叫火狐的,皮毛更加珍貴,因爲這種火狐全身皮毛是亦紅色的,紅得十分嬌豔,沒有半根雜毛它還有一宗長處,就是穿上這種赤狐毛皮,就算是小小一件皮背心,不問怎樣大冷的無也覺身體發熱,四肢和暖,好像揹着火爐一般,有這一宗異處,所以價值連城了!
本來關東三省一帶,是盛產火狐的地方,不過一般人因爲貪圖厚利,檻殺濫捕,地方官府置之不理,所以這種火狐漸漸稀少起來,除了接近中俄邊境的內興安嶺和外興安嶺一帶之外,其餘大部分的地方完全絕跡了,二道溝山嶺,是內興安嶺的支脈,間中也有火狐出沒,大刀門炳爲了想給自己妻子添置一件火狐皮的背心,準備將來兒子娶媳婦用,所以這次帶了五十多個壯丁,架着獵鷹獵犬,並且攜帶了足夠半個月的糧食和飲料,向二道溝山嶺進發。
由門家屯到二道溝山嶺的距離,不過五十多裡,大刀門炳這一行人,完全騎着快馬,不到半日工夫,已經來到二道溝山嶺下,天色已近黃昏薄暮,大刀門炳因爲天色不早了,時近仲秋,天色很早便黑下來,不便再入山嶺,他吩咐手下找了一個藏風聚氣的地方,架設帳幕,又在帳幕四邊生起野火來,準備防禦野獸侵襲,又挑選勇武的屯丁輪流守夜,安安穩穩的睡了一晚。
到第二天清早起來,一行人馬收了營帳,冒着浸面的朝露,迎着晨起的曉風,向二道溝山嶺深入,但覺山風浩浩,朝嵐如染,大刀門炳這一班人,人數既然衆多,聲勢自然浩大,上有飛鷹,下有獵犬,那些獐鹿野兔之類,一見大隊人馬到來,已經嚇得魂飛魄散,四下亂審,門家屯的壯丁,一看見野獸驚起來,立即弓弩齊發,追飛逐走,頃刻之間,射獵了不少鳥獸,這一天的收穫雖說不上十分豐富,成績也很不俗,只有一件,大刀門炳心目中想找的火狐,卻是連一隻也沒有。
他因爲沒有找着火狐,當然不算心足,大刀門炳帶了一班手下,沿着山野搜索,哪知道二道溝山嶺的外圍,還有小路可認,一深入叢山後,便不容易找尋出路了!
因爲二道溝山嶺深入二三十里之後,就是一望無際的森林,這些森林土語名叫“窩集”,往往綿亙幾十百里,不見天日,凡是火狐這一類珍貴的野獸,一定躲在“窩集”森林裡面,大刀門炳指揮各人入林搜索,誰知道這類原始野生的大森林,裡面路徑的分岐處,真和諸葛武侯的八陣圖一般,重門疊戶,隨魂生障,大刀門炳這幾十人,投入浩瀚如海的森林裡,真像泡茶一般,不到半天,已經迷失了出路。
門炳起先還不覺得怎樣着急,可是一連走了三四日,但覺入林越深,道路越錯,三天過後,但覺到處都是盈拱成抱的巨木,大樹如林,不分東西南北,哪裡能夠找尋出路,還有一個致命傷的地方,就是各人身邊帶的乾糧雖然還不曾吃完,飲水卻快要用磐了,門炳不禁仰天長嘆道:
“想不到我爲了找尋火狐,迷失道路,一行幾十人的性命,完全葬送在森林裡?”
門屯主正在這樣說的時候,忽然聽見前面轟的一聲!傳來一下虎嘯,聲音洪厲震得林木策策,敗葉紛飛如雨,衆屯丁不禁大吃一驚,正在末路窮途的時候,突然又來了猛虎,真個是禍不單行了!
大刀門炳剛要吩咐大家集中一處格鬥一番,斗的虎而且不止一隻,衆屯丁不禁心寒膽落,大刀門炳究竟是個綠林出身的人膽氣較壯,他帶領兒子門致章和四個勇武的屯丁,依着虎嘯聲發出的方位,直找過去,果熱不出所料,他們一行六人剛纔走出五六十丈路左右,便看見了一幕猛烈的人虎鬥。
鬥虎的並不是典型的關東壯漢,卻是一個骨瘦如柴的老道士,這老道士大概六旬年紀了,鬚髮花白,穿一件陳舊的青佈道袍,周身瘦得像皮包骨,赤手空拳,沒有攜帶兵器,和他戰鬥的猛虎總共有三隻,兩大一小,這三隻全是遼東特產吃人的吊睛白額虎,張牙舞爪,十分猙惡,可是其中一隻似乎被老道士打傷了,跛掉一隻前腳,在那裡一跛一拐的走着,其餘兩隻也似乎受了暗傷,負隅發威,只是胡胡亂吼,不敢上前,老道士卻是態度從容,他捲起兩隻衣袖來,露出枯柴也似的一雙手臂來,向那隻大虎直迎上去,正中一隻大虎似乎被老道士逼得急了,胡的一聲怒吼,兩隻前爪向地一按,後腰胯向上一拱,水牛大小一隻猛虎,直向老道士撲了下來,來勢十分兇猛,大刀門炳以爲老道士少不了要側身閃避,讓過來勢,哪知道事實上大謬不然,老道士看見猛虎撲到,不慌不忙,兩臂向前一伸,雙手向上一撈,竟把猛虎兩隻前腳抓住,還未容它血盆大口咬落,老道士一聲長嘯,振臂向外一拋,那大虎當堂像離了弦的彈丸一樣,拋出兩丈以外,一個沒頭跟斗,向一株巨樹直撞過去!
這猛虎的背脊向大樹上一撞,只聽轟的一聲大響,猛虎被樹幹震了一下,身子向地直上撐下來,那株大樹經過這下猛烈衝撞,樹葉簌簌如雨,向下直落,大刀門炳父子和四個屯丁,看不出道人這船枯瘦和年邁,居然有這般雄渾驚人的臂力,不禁爲之咋舌,那猛虎被大樹撞了一下,似乎傷勢不輕,在地上打了一個滾,方纔翻起,可是它一翻起之後,兇焰全消,知道來人厲害,慢慢的由地上爬起來,倚着一株大樹嗚嗚的叫,不敢再撲上前!
說時遲,那時快,樹林裡又傳出一連串的猛虎吼聲來,當大虎撲上時,小虎本來也想上前夾攻的,可是看見老道士這般神氣,只一舉手之間,便把自己同伴拋出兩丈以外,不禁心寒膽餒,不敢上前,老道士卻一個箭步,竄到小虎面前,左手疾如閃電也似的一落,抓住了小虎的頭皮,向外一抖手腕,砰砰,又把那小虎拋出去,他這一拋不偏不倚,恰好撞在那隻折了腳的大虎身上,嗚嗚兩聲,一大一小兩頭猛虎,同時變了滾地葫蘆,老道士一聲大喝道:
“孽畜還不快走,要想自討苦吃嗎?”
聲如洪鐘,林樾俱震,說也奇怪,那三隻猛虎彷彿被老道士打怕了,知道來人並不容易應付,再聽見老道士這樣一喝,它們好像知道人的意思一般,立即折轉身來,放開四腳,一窩風般向樹林深處跑去,瞬息之間不見,老道士看見這三隻猛虎跑得狼狽,不禁仰首向天哈哈大笑!
大刀門炳伏在樹林裡面,看見老道士把三隻猛虎收拾得和狸貓一般,不禁暗暗稱奇,估不到森林之中竟有這樣的能人真是匪夷所思了!
他們正要出去和老道士相見,老道士已經覺出林中有人,回身喝道:
“喂!你們幾個在那裡看甚麼?還不趕快找路走呢?”
大刀門炳立即由樹林裡走出來,拱手抱拳說道:“道長錯了,在下是頭道溝山下門家屯屯主大刀門炳,因爲……”
老道士搖手道:
“不用說這些話,我又不是跟你對親家,何必要通姓名,你是迷失了路的嗎?這裡叫斷魂障,林木叢雜,諸徑分歧,不知底細的人誤闖入來,任你走上一年,也不能夠出,不是活活餓死,就是飽了虎狼之腹,要走出林去嗎,跟我來吧!”
大刀門炳看出老道士詞色十分兀傲,心裡有點兒不高興,可是他知道老道士分明是俠隱之流,大凡這種方外異人多數性情孤僻,脾氣古怪,何況自己又在迷失道路的時候,人家肯帶自己出去,已經超出生天了,還要拘執小小禮節嗎?
大刀門炳便吩咐自己兒子門致章回到原處去,把一行人召集到這裡來,在召集衆人的時候,老道士始終冷着面孔,沒有與大刀門炳攀談半句話,直到一行人完全齊集了,老道士方纔冷冷地問了聲:“人齊了嗎?”
然後倏地折轉身子,直向前面跑去,大刀門炳一行人急忙跟隨着,只見老道士穿林渡莽,疾走如飛,走不到半個時辰,漸漸看見林頂漏下天光來,這是接近森林邊沿的徵象,大刀門炳這一行人高興得連飢渴也忘記了,果然不出所料,再走半個時辰,大隊人馬出了樹林,完全脫離險地,老道士手指前方道:
“由這裡向東南走,大約走十里路左右,便有山泉,你們可以將就解渴,貧道還有要事,恕不再奉陪了!”
大刀門炳拱手問老道貴姓尊名?道號怎麼稱呼,住在哪裡?
老道士笑說道:
“萍水相逢,指引一下道路,不過是一件尋常的小事,算得是甚麼一回事呢?貧道無姓無名,也沒有棲身的道觀,住家就在這樹林中,你只要叫我林中道便行了!”
他說完了之後,不等大刀門炳問第二句話,便自把身一聳,疾如飛鳥也似,穿入叢林之內,倏忽不見!
門炳看見老道士去了之後,不禁嗟訝一會,滿心以不能夠識荊這老道士爲恨,門致章在旁邊已經看出來,向門炳道:
“爹爹,這老道士根本瞧不起咱們,所以連姓名也不肯留下半個,你老人家還要結識他做甚麼?走吧!”
門炳一想也是,便帶便手下人馬繼續前進,果然走不到十里路,發現山泉,大家就着泉水飲了個飽,又把水壺水瓶裝滿了,繼續前行,再走出十里路,前面現出人家,大刀門炳派人上前一問,原來這裡是小興安嶺,距離自己打獵的二道溝已經有二百多里路了!
大刀門炳不禁爲之咋舌!他在路上走了幾天,方纔返到門家屯裡,經過這次行獵之後,大刀門炳心膽俱寒,再也不到二道溝山嶺去獵取火狐了,他一直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無時去懷,直到今天遇見金頭龍崔仁壽和混天龍彭君保,方纔把這件事往事原原本本的說了!
金頭龍崔仁壽和混天龍彭君保聽見大刀門炳說了這一段話,不禁十分詫異,混天龍彭君保沉吟半響,首先說道:
“這老道土有伏虎奇技,果然是個身懷絕技的異兒不過他的性情這樣孤僻古怪,只說自己住在森林裡面,莽莽一片叢林,哪裡找尋他去,這不過是妄想罷!”
金頭龍崔仁壽道:
“這又不然,自古以來,江湖上的俠隱異人都是遁居山林,入山唯恐不密,如果隨便請到找到,根本也不成爲異人了,我們只要真心真意地,誠誠懇懇的去找他,相信一定可以把這位老人家請出來,抵敵龍江釣叟,他不能夠奈何我們,我們便可以再在關東道上稱霸,爲所欲爲,再也不用畏忌其他了!”
他說到這裡不禁得意忘形,哈哈大笑!
屋頂埋伏着的白華峰白玉霜兩兄妹,聽見大刀門炳說二道溝山嶺森林裡,隱居着這一位異人,不禁心中一動,又聽見彭崔二人主張到森林去聘請這位能人,更加擔心,因爲塞北四龍如果得到這位老道士相助,真個如虎添翼,非同小可!自己父親的仇更加難報了!
白華峰打算用心再聽下去,聽聽對方怎樣到森林裡訪尋這位老道士!
可是彭崔二人似乎自己還拿不定主意,他們喝了幾杯酒後,便把話鋒一轉,轉到別一方面去了,白華峰覺得再聽下去也沒有甚麼價值,便向妹子打個招呼,輕輕遇到堂屋後面去,這裡恰好是一列馬廄,馬廄旁邊兩間屋,滿滿的塞了一屋馬草,白華峰忽然想出一個主意來,他向妹子低聲說道:
“二妹,我們今天一場到來,難道就這樣的回去不成?好歹放一把火,不管能不能夠燒燬他的東西,也可以泄卻心頭之忿!”
白玉霜立即贊成,兩兄妹各自奔向一間貯馬草的小屋,取出千里夜明火來,把馬草必必剝剝的燒着了,火光剛纔一起,馬廄裡跑出一個漢子來,叫道:“哎呀!失火!”
他正要劈開喉嚨,高聲大叫,冷不防白華峰由側面竄出來,他不知道由那裡找了一塊殘磚,抓在手裡,照那漢子的腦袋一敲,卜託一聲,那漢子着了一下重擊,當堂覺得天旋地轉,撲通一交跌倒在地,當堂暈了過去!
白華峰把看守馬廄的馬伕打暈過去之後,立即向白玉霜打個招呼,兄妹二人雙雙把身一聳,跳上屋頂,展開輕身本領,飛檐走壁,不到頓飯工夫,已經逼近屯牆,聽見屯子裡傳出一片人聲叫喊,白華峰知道自己剛纔放的火,已經勢成燎原,所以一班人叫喊救火了!
他扭頭向後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只見屯子的東南角,火光熊熊,沖天亂舞,門家屯的人像蜂羣蟻隊一般,紛紛出動,直向火塌奔去,白華峰知道自己這次放的一把火,至低限度燒燬對方兩三間房屋,也算是給大刀門炳一個警戒了!他和白玉霜,兩個越過屯牆,跳下淺壕,忽然聽見屯牆上有人叱喝道:
“嘿!前面飛跑的是甚麼人,快快給我站住!”
白華峰知道自己的行蹤已被被守望人看見,不過自己已經出了屯子,哪裡還管他三七二十一?拼命的狂跑,只聽背後嗤嗤幾響,一陣羽箭破空的聲音,七八支弩箭連珠射來,好在白華峰兄妹已經跑離屯牆很遠,決不是這些弩箭射程可以到達,不過聊備一格,作爲送客的信號箭罷了,白華峰兄妹一連跑出好幾里路,方纔停了下來,再回到高梁地裡面,找回自己坐馬,天明以前,他們已經返到快馬韓天壽的韓家屯子外!
再說白華峰兄妹這次私探門家屯,完全沒有照會給快馬韓天壽,直到他兩兄妹去了之後,韓天壽方纔發覺,他以爲白家兄妹負氣出走,心裡覺得十二萬分焦灼,他並不是擔心別的,擔心白華峰兄妹脫離了韓家屯之後,被頭道溝山嶺強人暗算,自己便對不起白故屯主了。
韓天壽立即派幾十個屯丁騎了快馬,四出訪尋,哪知道找了大半夭,直到夜幕低沉,一班人絡繹回來了,個個訴說找不到白少屯主兄妹的下落,這天晚上,韓天壽良心內疚,在炕上翻來覆去,一夜沒有閤眼,次日天光一早,他正要穿上衣服,自己帶人出去尋找,忽然聽見屯丁來報!
“稟告屯主,白華峰兄妹回來了!”
韓天壽聽說白華峰兄妹返到韓家屯,心頭一塊大石才放了下來,他趕忙出外迎接,只見白華峰白玉霜兄妹兩個,雖然不是春風滿面,卻是絕無慍色,絕不像負氣而去的樣子,韓天壽道:
“你兩個嚇死老夫了,昨天一整日到哪裡去了?爲甚麼事前不通知我一聲呢?”
白華峰道:
“世伯恕罪,小侄昨天晚上冒險刺探門家屯,得到不少寶貴情報消息回來哩!”
韓天壽聽說白華峰兄妹刺探門家屯回來,不禁大吃一驚,連忙問刺探的究竟,白華峰便把自己兩兄妹夜探門家屯,看見大刀門炳跟頭道溝山嶺賊人勾結的經過,一一說了。
快馬韓天壽聽說大刀門炳已經和頭道溝山寨賊人勾結在一起,真個吃驚不小!因爲聽塞北四龍的口氣並不是單單攻破了一個白家屯便算,還打算收伏頭道溝山嶺下所有屯子,偏偏又有一個喪心病狂的大刀門炳,認賦當父,爲虎作倀,這樣一來,獨角龍呼延慶這班賊人,越發如虎添翼,更加野心勃勃,自己這韓家屯,保不定那一天也要遭受他光顧呢?
老屯主想到這裡,不禁皺起雙眉,向白華峰兄峰說道:
“全靠你兩個到門家屯之功呢,姓門的既然和賊人勾結,相信姜葉兩個屯子,也和他們同一鼻孔出氣的了,我韓家屯地方既小,人力不夠,怎樣能夠自衛呢?”
白華峰不假思索的回道:
“韓世伯,依照小侄意思看來,要挽救韓家屯,替先父報仇雪恨,只有一個辦法!”
韓天壽問他是甚麼辦法?
白華峰道:
“照大刀門炳說,二道溝山嶺出現了這位伏虎異人我們何不早日起程到二道溝山嶺,以禮相求這位異人,我兄妹拜在他門下練習武技,順便請他保護屯子豈不是好,我兄妹打算明天出發到二道溝山嶺去!”
韓天壽吃了一驚,向白家兄妹道:
“你兩個要到二道溝山嶺嗎?那個不行,因爲二道溝森林密佈,當地土人叫它做斷魂障,好比諸葛孔明的八陣圖,進去不能出來,那伏虎異人在不在森林裡居住,還是一個疑問,即恍使他在森林裡,若大一片叢林,又哪裡裡找尋呢?”
白華峰慨然道:
“小侄何嘗不知道森林之險,異人行蹤無定,不過俗語有說,誠之所至,金石爲開,我兩兄妹相信本着一個誠字,效法劉先生三顧茅廬的精神,便不難把這位異人找着,小侄意念已決,世伯無謂替小侄擔心了!”
韓天壽想除這方法之外,又沒有別的善法可行,大刀門炳已經跟強人勾結在一起,自己又收留了白華峰兄抹,本屯遲早都要出事,現在白華峰兄妹既然要到二道溝找尋異人,這件事雖然渺茫,也勝似束手以待斃哩!
他只好改口道:
“既然你兄妹一意要到二道溝去,撞撞運氣也是一件好事,你們明天出發,我給你們準備一切吧!”
白華峰不禁大喜,彼此又說了些閒話,韓天壽因爲他兩兄妹奔跑了一晚,精神一定十分疲勞,便吩咐他兩個返入臥室安歇,自己也到房子外傲別的要事不提。
一宿無話,次日天明,白華峰兄妹清晨起來,韓家屯裡面的人,已經給他們準備了兩匹快馬,另外攜帶足夠十多日用的乾糧水袋,以及進入森林一切必需用具,小刀鋸繩索,火種等,白華峰看見韓屯主這樣周到心裡十分感激,他兩個更不猶豫,一個飛身跳上馬背,縱開四蹄,——的踢起一溜煙塵,向前飛跑去了,不到片刻工夫,便離開韓家屯。
白華峰在經過壕溝木橋的時候,心中默默祝道:
“父親大人陰靈,孩兒這次遠涉荒嶺,找尋明師,準備練好武技給爹爹報仇雪恨,爹爹如果有靈的話,保佑孩兒此行一帆風順,絕無險阻,早日手刃大仇,給你老人家報仇雪恨。”
白華峰祝過了這幾句之後,雙手合在胸前,一連拜了幾拜,方纔策馬飛跑而去。
一路上有話便長,沒話便短,白華峰兩兄妹在路上,飢餐渴飲,曉行夜宿,一連跑了兩日兩夜,不經不覺到達二道溝山嶺下面了,他擡頭向嶺上一看,果然不出所料,由半山到山脊,完全是一片片黑壓壓的森林,關東三省的森林,跟西南苗疆一帶的森林絕不相同,苗疆森林雖繁密,往往包括河流湖泊,另有桃源勝景,關東的森林呢?卻不同了,好比杜牧阿房宮賦所說:
“覆壓三百餘里,隔離天日。”
因爲東北一帶,山脈綿亙,像長白山興安嶺等大山峰,往往綿亙一二千里,橫跨幾省地方,森林也是黑壓壓的,綿亙不絕,森林內除了成羣成陣的巨木之外,甚麼東西也沒有了!
唯其這樣,所以在關東森林裡,很容易迷失道路,因爲景物單調,一連幾百裡內,都是樹海,入林的人完全沒有標誌可尋,人一進入森林裡面,轉得幾轉,連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迷失了,哪裡還可以找得出路來?
所以在關外各省的人,不敢胡亂進入森林,即使有些木工之類,定要入林的話,也只及森林邊緣爲止,並且還要在沿路斬伐樹身作爲標誌,以免迷失歸路呢?
白華峰兄妹看見這一片莽莽的森林,白玉霜不禁躊躇起來,說道:
“大哥,你看森林這般茂密,我們怎樣找尋伏虎異人去?”
白華峰沉吟了一陣,說:
“若大一座森林,要想找一個人,當然是十分渺茫的事了,不過我們要本着誠心毅力,不計成敗利害的去進行,方纔可以得到收穫,閒話少說,我們挺身直入森林吧!”
白玉霜只得點頭下馬,他兩個策馬到山半,來到林前,方纔跳落馬下,挺身直入,白華峰才一入樹林,只看見一排排密壓壓的巨木,枯枝糾結,枝葉交覆,許多地方暗晦如子夜,不見半點光亮,白華峰暗想自己在來的時候,雖然本着一股傻勁,希望成功,可是事實還是事實,這樣暗無天日的大森林,自己迷失了路,豈不是叫天不應,喚地不聞,如果吃盡了十幾天乾糧,又到哪裡找尋出路呢?
白華峰望着黑漆如墨的叢林,不禁猶豫起來,白玉霜雖然是個女子,卻是另有心計,她向兄長笑道:
“大哥,你恐怕進入樹林之後,迷失歸路,不能夠出來嗎?妹子在來的時候,已經想出一個方法了!”
她說着由懷裡取出一個小小的線球來,這線球並不是普通絨線,卻是一種細如頭髮絲的牛筋,白華峰見了這個線球,兀自莫名奇妙,白玉霜道:
“我們在入林的時候,只要把線球的一頭,綁在入林第一株大樹上,然後深入,比如進入一丈,便放一丈線球,深入十丈,便放十丈線球,這線球別看只有拳頭大小,卻有幾百丈長,如果放完了這幾百丈線球,我們又可以斬木作標誌,指明線球所在,一程一程的插着木標,深入樹林裡去,這樣一來,歸路便不容易斷絕,如果我們找不着人,照舊可以循着線球退出來呢!”
白華峰恍然大悟道:
“二妹說得有理,馬上入樹林吧!”
白玉霜果然把線球拿了出來,綁了入林兩三丈路一棵大樹,方纔一邊放着線球,一邊向樹林裡直走進去,只見林木莽莽,四面八方,盡是密軋軋的巨木,除了間有二三飛鳴之外,算是森林裡唯一聲音之外!其餘一切聲音都是死寂寂的,半點聲音沒有,真和幽靈一般無二了!
白華峰和白玉霜兄妹兩人,直入樹林裡面,東尋西找,找了半天工夫,不經不覺,已經把幾百丈長的線球放完,白玉霜見線球已盡,拔出一柄匕首刀來,斬了一根橫柯,削成木標,把線索的盡頭綁在木標身上,插入泥土地裡,再取一條白布汗巾,綁在木標上面,她這樣做法另有用章,因爲在大森林裡,茫茫一碧,如果掛一條白布巾,老遠可以望見,換句話說,也不容易迷失道路了!
白玉霜把木標插好之後,又另外斬了十幾枝橫柯,把枝葉完全削掉,削成幾十支大小長短不一的木標,挾在身上,每走若干步路,使插一枝木標,木標面綁了一條長長的紅綢,算是記號,因爲紅綢顏色鮮明,映在蒼綠的樹林裡,老遠可以看出來,白玉霜每走十丈左右,就向泥土地上和樹幹上,各插一支木標,他兩個剛纔插了十幾支木標,忽然聽見樹林深處,傳來一陣悉悉索家的聲音,白華峰兄妹出其不意嚇了一跳!
他兩兄妹互相打個招呼,投身一縱,跳到一株老松樹上,手足並用,疾如推揉一般,不到片刻工夫,已經躲入葉叢,白華峰附在一根橫枝上,向下定睛看去,只見悉悉索索響聲,越來越近,樹林裡面走出三個壯漢來,這一下出乎他網兄妹意料之外!
因爲二道溝山嶺不是交通來往的要道,這一帶方圓百十里以內,也沒有人蔘貂鼠等名貴東西出產,關東各地的採參客和獵貂鼠的獵人,也決不會到這裡來,怎的會走出三個人來呢?真是極端奇怪的一件事哩!
那三個漢子一邊說話,一邊走近,白華峰聽出這三人的說話,全是鬆南口音,左邊一個年歲最大,約莫四旬,虎頭貂額,面如紫醬,屑稍高聳,顧盼威猛,穿一身紫灰色褲襖,頭上戴山東大草帽,背後斜掛了一把吳鉤劍,腳下穿着薄底快靴,中間一個三十四五年紀,劍眉虎目,沒有鬍鬚面如淡金,中等身材,身上穿了一套灰布衣褲,肩背掛着一個皮囊,鼓卜卜的,不知道是甚麼兵器,右邊一個年紀不到三十歲,俊品人材,劍眉星目猿肩鳶背,身上穿一套黑綢衣褲,他們三個人除了護身兵刃暗器之外,每人手裡還挽了一個小包袱,昂然大步的走進來。
他們說話神情,十分愉快,那丰神倜儻,年紀最輕的少年忽然說道:
“大哥,大概再走兩天,便可以過盡了這片大森林,走落內興安嶺之下,就是海蘭縣境,不久就可以到達東寧了!”
白華峰聽說這三個人要到東寧縣去,不禁心中一動,那紫面年長的漢子十分眼利,剛纔走過白家兄妹藏身的大樹上,擡頭一望,忽然看出樹幹上所插的木標來,這木標本身是綁着紅綢子的,分外耀眼,他不禁失聲叫道:
“二弟三弟,原來這樹林裡有人混進來哩!”
那兩漢子跟着擡頭一看齊聲問道:
“這不過是一支普通木標罷了,大哥怎樣知道有人呢!”
紫面漢道:
“這個理由十分顯淺,在這古無人的荒村中,忽然發覺木製梭標,一定是來了生人,這人一定是不太熱悉路途的,方纔留下這類標記,以免迷路,這木標的木色還新,分明是插下不久的,或者插標的人躲在附近也未定呢?”
白華峰心說這個傢伙眼力真個厲害,甚麼也看出來,如果他有心搜察自己,那就惹出許多麻煩了!
果然不出所料紫面漢說完這幾句話,其餘兩個漢子立即探手入囊,舉頭四望,說也湊巧,是時恰好一陣山風吹過,綠葉沙沙作響,樹葉苗開,露出白玉霜一隻左腳來,白麪少年立即向囊裡取出一支小鋼槍,合在手裡,用力一甩,喝了聲:“朋友下來!”嗤的一點寒光,破空飛出,疾如流星也似,直向樹從飛去!
白玉霜看見這少年壯士只一照面,使用暗來來傷自己,不禁心頭火起,她在樹枝上把兩腳一拳,雙手緊抓樹枝,用了個“摘星換鬥”的姿勢,向上一引,兩腳分開,竟把鋼槍一下讓過,白玉霜一聲清叱,由樹頂上直掠下來,拔出柳葉雙刀,迎面一晃,雙刀齊落,直向白麪少年砍到,白麪少年不慌不忙,他用個“怪蟒翻身”向左一閃,讓過雙刀,錚錚兩響,一封黃澄澄的怪兵刃,已經由背後皮囊中抽出來,用準刀身一架,白玉霜看見對頭這對兵刃非鉤非劍,頂上還有兩個矛頭一樣的東西,知道這鎖拿兵刃的厲害,馬上側身一閃,雙刀往回一撤,用個“東風洗柳”,照那白麪少年攔腰掃到。
白麪少年看見白玉霜本領不弱,應招也很快捷,不禁喝了一個好字,他這兵刃叫三星銅鉞,和護手鉤一樣用法,勾拿鎖奪,專門剋制刀劍,白麪少年不再試招,展開三星銅鉞,龍蛇飛舞,跟白玉霜戰在一處!
這邊白玉霜跟少年壯士動手,那邊白華峰也由樹頂上跳了下來,他拔出腰間劍,剛要喝問來人是誰?
那黃面壯士已經一個風身直竄過來,不由分說,喝一聲一對鑌鐵判官雙筆,直向白華峰背後點到,白華峰只好把身一塌,用了個“玉帶圍腰”的招式,反手一劍,向黃面壯士中路砍去,黃面壯士用個“綵鳳旋窩”,身軀自左向右一轉,閃開寶劍。
他兩個筆劍交加的戰在一處,四個人分做兩對惡戰,還有那個紫面壯士,卻是恪守武林規矩,並不上前幫助,只在旁邊袖手觀戰罷了,白華峰兄妹本領雖然不弱,可是那兩個壯士的武藝,比他們更高強,鬥到三四十合,白玉霜一個不留神,吃白麪少年的三星銅鉞用了個“金龍捲尾”的招式,向上一舉,托住刀口,用力一絞一按,白玉霜究竟是個女兒,比不上一個鬚眉男子的氣力,吃敵人的三星銅鉞一絞,當堂虎口震裂,一口刀脫手直飛起來,拋出兩丈以外,漓溜漓的落在茂草叢裡!雙刀變了單刀!白玉霜吃驚不小!
急忙扭身向橫裡一竄,少年身軀敏捷已極,一個飛身直竄過去,砰的一腳,踢中白玉霜的腰肋,玉霜姑娘唉喲一聲,柳腰一晃,撲通,跌倒在地!
她還要用地-功翻起來,白麪少年已經把她一腳踏定,三星銅鉞放偏了向她頭上一敲,叱喝道:
“小妮子,不要亂動,如果掙扎的話,我的兵刃不留情面,知道沒有?”
白玉霜被他這樣一喝,果然不敢亂動了!
白華峰看見妹子被擒,心中一急,就要飛身過來撲救!
哪知道跟他動手的黃面壯士,本領比起白麪少年壯士更加高強,他那一對判官雙筆,龍蛇飛舞,神出鬼沒,白華峰見妹子倒地,剛纔把身子一轉,黃面壯士已經用了個“乘龍引風”的招式,直竄過來,左手筆迎面一晃,虛指面門,右手筆,“挾山超海”,向白華峰的“雲臺穴”猛撞過來。
這一下急逾掣電,白華峰要想躲閃時,已來不及,肋下吃對方尖筆一劃一掃,當堂半身麻痹,白華峰雖然不懂得點穴法,也聽父親說過,一被打中穴道,血液淤塞,不能活動,他立即向橫裡一竄一跳,哪知道來不及了,白華峰剛纔向橫裡一竄,半身已發麻,撲通一跤跌倒,連手中劍也拋出幾尺以外,躺在地上,做了敵人俘虜!
兩個壯士先後把白華峰兄妹擒住之後,長笑一聲,各把兵刃納入皮囊,紫面壯士方纔上前,兩個壯士異口同聲問道:
“閔大哥,這兩個傢伙被我們捉住了,怎樣發落?”
那姓閔的紫面壯土看了白華峰兄妹一眼,方纔說道:
“看這兩個嫩娃兒的樣子沒有半點綠林氣息,也不像打悶棍的強人,可是他無端端的躲入樹林裡面,未免啓人疑竇,等我問一問他吧!”
他說完上前向白華峰喝道:
“嘿!年青朋友,你兩個是甚麼人?混入二道溝山峰叢林之中,幹些甚麼勾當,快說!”
白華峰雖然被黃面壯士點了麻愕穴,口裡仍然可以說話,他不禁恨恨的答道:
“你問我姓名嗎?本少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海蘭縣白家屯少屯主白華峰就是,今次到樹林裡,爲的是找尋一個人,今日不幸落在你們的手裡,還有甚麼話說,殺剮任便是了!”
紫面壯士見白華峰說到二道溝山嶺來找人,不禁愕然,他向兩個同伴說道:
“柳二弟,羅三弟,他們到二道溝山嶺找人,這裡可有人居住的嗎?”
兩個壯士接道:
“我們關外住了許多年,只聽見人家說二道溝山嶺是一片森林,猛獸出沒,行旅裹足,並不曾聽見有人在這裡居住哩!”
原來這三個壯士不是別人,正是長白三彪紫面彪閔仕俊,金面彪柳兆熊,玉面彪羅君玉三個,他們在黑龍江北安縣城裡大破六龍莊之後,因爲塞北六龍,只殘其二,還有四個由地道這逃脫,未竟全功,便和龍江釣叟師徒虞家姊妹等繼續追尋,搜索塞北四龍下落,哪知道,四龍自在六龍莊一戰之後,在江湖上簡直完全銷聲匿跡,沒了下文,不但四龍本人如此,連帶他手下的黨羽,也是一個不見!
他們在黑龍江北部找了兩個多月,得不到半點端倪,石金郎疑心賊人竄入關內去了,龍江釣叟盛雲川說道:
“凡事要持之以恆,慢慢的來決不能夠一蹴而就,你們不如暫時分散,各自各到處遊歷,一來闖闖江湖,增加經驗,二來順便訪尋塞北六龍的消息吧!”
葛雷和虞家雙鳳石金郎四人,就要跟隨龍江釣叟返回三姓寨去,繼續苦練本領,長白三彪卻要返回長白山風沙嶺山寨去,點視一切,他們就在昂昂溪附近分手,各奔前程,長白三彪久居關外,對於鬆南松北一帶地理形勢,十分熱悉,他們因爲二道溝山嶺橫亙在黑龍江吉林兩省之間,森林雖然險惡,卻不失爲兩省交通捷徑,於是決意取道這裡南迴,哪知道就在大森林半路中途裡,和白華峰兄妹遇個正着!
紫面彪閔仕俊聽見白華峰自己報名是海蘭縣白家屯的少屯主,到二道溝山峰找人,不禁把面色一沉,他向白華峰道:
“朋友,你年紀輕輕,不要學人家說謊話,老實說一句吧,我們三個是結拜盟兄弟三人名叫長白三彪,雖然落草爲寇,卻是恪守江湖道義,不取不義之財,不害無辜性命,這二道溝山嶺據我們所知,從來是無人居住的,你既然是白家屯的少屯主,爲甚麼不好好的在屯子裡面讀書練武,跑到無人煙的大森林裡來,別是聽了別人一派胡言,這森林裡有黃金珠寶,財迷心眼,到這裡來找尋寶物吧?”
白華峰聽見紫面壯漢說出:“長白三彪”四個字來,不禁猛然想起,自己父親生前也曾說過,長白山有三十俠盜,絕不打家劫舍,最喜歡救濟孤貧,今日估不到居然在大森林裡見面,白華峰看見聞仕俊義氣凜然,舉止正派,知道是名符其實的俠盜,便把自己白家屯的慘遇,以及到二道溝山嶺的原因詳細說了,長白三彪聽了不禁聳然色變!
田仕俊向柳兆熊、羅君玉二人笑道:
“二位賢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原來獨角龍呼延慶等人落草在頭道溝山寨!”
柳羅二人說道:
“這可以說是天奪其魄,這兩位少屯主,我們倒諸多冒犯了,請他們起身吧!”
閔仕俊首先上前用推穴過宮法,解了白華峰的穴道,又叫他把白玉霜由地上扶起來,說道:
“你們不用到森林裡面訪尋甚麼伏虎異人了,那不過是捕風捉影之談,焉知道不是大刀門炳故意說出來欺騙你們的,就算門炳所說屬實,事情隔了一年,焉知道異人還在不在森林裡,或者當時他也是一個過路客,爲了推搪門炳,假意說是在大森林住的也未定呢!不用癡心妄想了,還是返回韓家屯去吧!”
白華峰一想也是,大刀門炳跟着頭道溝山嶺強人勾結,韓家屯危如壘卵,如果等自己找得異人來,遠水不能夠救近火,恐怕無濟於事,而且這件事十分渺茫哩,他兩兄妹趕忙站起身來,向閔仕俊三人謝過,金面彪柳兆熊便把自己也是找尋塞北四龍晦氣,同仇敵愾的來意說了,白華峰兄妹想不到在這裡遇着了意同道合的人不禁大喜,一同上路。
他們仍舊沿着進來的木標,走出森林,一直來是二道溝山嶺下面,紫面彪閔仕俊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向白華峰兄妹問道:
“由二道溝山嶺到頭道溝山寨,共有多少里路,由這裡返回韓家屯子,又有多少距離呢?”
白華峰道:
“哦,閔壯士要問這些事情嗎,頭道溝距離二道溝不遠,彼此距離不過三十里路左右,可是二道溝返回韓家屯子,路途卻遠得很,足足要一百多里路哩!”
紫面彪想了一想,毅然向柳兆熊羅君玉二人說道:
“兩位賢弟,你們陪着白少屯主兄妹,返回韓家屯去,我到頭道溝山,刺探一下,立即趕到韓家屯來,你們放心去便了!”
柳羅二人連連點頭,便陪着白華峰兄妹返回韓家屯子去,果然不出所料,就在白家兄妹到二道溝山嶺第二天韓家屯子已經受盡了敵人的威脅!
原來作者一枝禿筆不能夠同時描寫兩頭的事,當白華峰兄妹起程上路之後,過了一天,韓家屯外忽然來了一匹騎馬,馬上坐了一個短衣漢子,大叫開門,那漢子說自已是門家屯子派來的人,有重要書信交給快馬韓天壽,韓家屯的屯丁聽見他這樣說,只好開門迎入那漢子也不客氣,在兩名屯勇指引之下,一直來到韓天壽的家裡,面見了韓屯主,交上書信,韓天壽聽說來人是門家屯濺來的,心中已經起了怙懾,拆開書信一看,只見內文寫的是:
韓老屯主鈞鑒:
茲有要事欲與兄奉商,乞明日撥冗來寒舍一談,事關重要,幸勿推卻,謹具菲酌恭候大駕。
弟門炳敬上
寥寥二十多字,是大刀門炳的親筆字跡,快馬韓天壽看了這封書信,不禁沉吟起來,因爲自己的好友故屯主白雲彪中了賊人詭計,到頭道溝山寨赴宴,結果喪在賊人手內!
雖然大刀炳跟自己向來相熟,未必會來這一套,可是俗語有說“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現在跟頭道溝山寨賊人串通了,同一鼻孔出氣,焉知道不是搔下鴻門宴,等自己送死呢!
韓天壽想到這裡,決意不到門家屯了,他便向門家屯的來使說道:
“貴屯主一意相邀,老夫本當拜訪,可是老夫近來起居不慎偶染風寒,不便行動,更不能夠參與宴會,貴屯主好意心領,如果他有要事,就勞煩他移駕光臨敝屯吧!”
那使者看見韓天壽不肯赴宴,面色微微一變,可是在人家範圍地方內,哪好童思說些甚麼,只有唯唯諾諾,上馬回去,哪知到了第二天,門家屯方面又派一人來,交給韓天壽一封書信,這人態度粗獷,騎了一匹快馬,並不進入屯子,只在壕溝邊大叫一聲:
“韓家屯裡的人出來按信!”
立即由背後拔下弓來,搭一支狼牙箭,把書信結在箭翎上,刷的一箭,向着對牆射去,楓聲風響,那支箭疾如流星一般,射中屯門橫木,守屯壯士不禁大譁,那來客卻狂笑一聲,縱開坐馬,一溜煙也似的直跑去了!
韓家屯裡的人只好下來,把箭撞出將書信交給快馬韓天壽過目,只見信裡面寫的是——
快馬韓天壽鑑:
足下不來,殊感失望,弟前函雲欲商量之要事,乃如下列,敝屯月前已與頭道溝山寨好漢獨角龍呼楚慶等,結爲盟好,呼廷寨主欲本鄰里互助之誼,請貴屯主加盟,今後有福同享,有禍同當,至於貴屯收留白家屯之逃人由白華峰兄妹以下,墾予一律驅逐出屯,此事最好在三日內施行實爲德便,否則一傷和氣,大動干戈,貴屯必爲白家屯之繼,此中利害,不可言喻,兄亦達人,諒必洞悉箇中利害也,臨穎神馳,書不盡意。
弟門炳百拜
韓天壽看完了這封信,不禁勃然大怒,雪的一聲,把信封連信紙,撕了一個粉碎,破口大罵:“鼠輩欺人大甚!”
又向左右喝道:
“送信人在哪裡,把他押來!”
左右回報他道:
“報告屯主,這封信並不是來人送進來的,是縛在箭尾上射入來的,那入射箭之後,已經一溜煙跑掉了!”
韓天壽十分忿怒,他立即把屯中父老請來,將門家屯屯主大刀門炳來信威脅的經過說了,這時候韓家屯的父老分爲兩派,一派是激進派,他們認爲大刀門炳這一封信,分明是瞧不起韓家屯子,太過狂妄,不用理睬對方,如果他觸犯韓家屯一草一木的話,馬上以牙還牙,決一死戰,另外一派是持重派,他主張門家屯既然和頭道溝山寨強人連合起來,必定人多勢大,自己如果不服從的話,必有飛來橫禍,何苦爲了白家屯幾個逃人弄得本屯雞犬不寧,總而言之這派人主張接納大刀門炳的意思,明哲保身,向對方低頭屈服。
快馬韓天壽聽這兩派人的意見之後,方纔慨然說道:
“我韓某人自從十六歲到關東道起,直到現在差不多有四十年了,弄成韓家屯這一點小小基業,全靠一個精神,這就是不怕死,不畏強暴,白家屯少屯主兄妹兩人,遭了非常慘變,家散人亡,全屯蕩然,我們做鄰里的,應該盡力匡扶他爲是,怎可以曲意順從賊人把他們驅出本屯呢?而且屈辱結果,往往自取敗滅,關東是個甚麼地方?如果沒有幾根硬骨頭的話,決不能夠挺身站立起來,各位明白這個章思,便不會勸我屈從賊人了!”
韓天壽這番話,可以說是義正詞嚴,持重派這一班兒不禁聽得耳紅面赤!
韓天壽說服了這一班持重滾之後,決意深溝高壘,嚴密備戰,不照門家屯方面的信行事,可是過了一天,特異的事來了,韓家屯北面的高梁田青紗帳,突然被人偷割了幾百畝,在這幾百畝地裡面,所未曾成熱的高梁稈,被人攔腰割斷,倒個清清光光!
本來關東地方,土壤膏腴,不論高梁大豆小麥,只要一撒種子,到了年來便有大量收成,可是來人卻趁高梁稈未成熟的時候,把它割個精光,所割的高梁杆又是幾百畝地之廣,這個惡作劇委實不小!
韓天壽接到報告之後,不禁勃然大怒,他知道一定是門家屯方面所爲,立即派人把折斷了的高梁稈帶回屯中,交給各人觀看,關東民風一向強悍,韓家屯各人不禁大動公憤!
他們個個異口同聲喊道:
“豈有此理,我們跟門家屯井水不犯河水,他居然派人來毀壞我們的莊稼高梁,不行!馬上殺到門家屯去,找他算帳!”
正在羣情洶涌的時候,忽然有人報告:
“白少屯主由二道溝山嶺回來了!”
各人聽說白少屯主回來,不禁大喜,韓天壽趕忙跑出屯外,果然不出所料,只見白華峰、白玉霜兩兄妹,引着兩個熊腰虎臂的壯士回來,韓天壽上前迎接,白華峰介紹道:
“這兩位是長白山風沙嶺的當家,一位叫金面彪柳兆熊,一位叫玉面彪羅君玉,有名的長白三彪,兩位義士聽見了我們的際遇,非常不忿,抱打不平,願意幫助我們呢!”
快馬韓天壽聽說來人是大名鼎鼎的長白三彪,不禁喜出望外!拱手說道:
“韓某久仰三位當家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幸得三位鼎力幫忙,真是救星天降,也是敝屯之幸了!”
柳羅二人連聲道不敢當,韓天壽把他們讓入屯裡到客廳中落座,寒喧已罷,韓天壽便問白華峰兄妹這次到二道溝山嶺去,有沒有見着伏虎異人?
白華峰便把自己兄妹二人森林涉險,巧遇三彪經過說了,並且說明長白三彪正是塞北四龍的對頭,到處找他下落,現在三彪中的紫面彪閔仕俊,已經到頭道溝山寨刺探去了,韓天壽看見長白三彪居然肯拔刀相助自己,不禁滿心痛快!
老屯主忽然想起門家屯送信那一件事來,便向各人說道:
“白少屯主,柳羅二位英雄,我們本屯最近這幾天來,接二連三發生了意外事!”
白華峰道:
“是甚麼意外事,難道是頭道溝山寨的馬賊,又來光顧韓家屯嗎?”
韓天壽搖頭道:“不是不是,你聽我說!”
他便把門家屯屯主大刀門炳兩次派人送信警告自己,限期剋日驅逐白家屯的逃人自己不肯答應,被他暗中派人破壞了幾百畝高梁田青紗帳的經過說了!
白華峰兄妹聽了十分憤慨!
金面彪柳兆熊,玉面彪羅君玉齊聲說道:
“鄰里有難,當披髮纓冠往救之,這是古之明訓,大刀門炳坐視鄰里之難,拒絕收留白少屯主以及一班毀家逃亡的人已經於理不合,還要勾結強人欺壓同屯,更加存心可誅,萬惡不赦!我們兄弟雖然不才,最看不順眼的,就是這等事情,如果他膽敢再來進犯,憧們兄弟願爲前導,打抱不平便了!”
白玉霜道:
“依照我的意見,門家屯和韓世伯,還不曾正式破除情面,他未必肯動用人馬,向韓家屯大舉進攻,我看他或者會繼續用陰謀來毀壞韓家屯的莊稼居多呢。”
韓天壽黯然道:
“不是賢侄女說起來!我幾乎忘記了,我們韓家屯北面的大豆將近可以收割了,難保門家屯不會派人來破壞,不如今天晚上,我們如此這般,只要門家屯派人來破壞,馬上可以給他一個迎頭痛擊,各位以爲怎樣?”
白華峰連說好計,柳羅二人說道:
“小弟初來這裡,寸功未立,願意今晚擔任埋伏,協助作戰!”
韓天壽不禁大喜,他挑了五十名年青力壯的屯勇,吩咐他們今天晚上埋伏在豆田裡,依計行事不提。
有話便長,沒話便短,這天晚上月黑風高,星稀黑暗,大地朔風虎虎,撼動了整個原野,白華峰白玉霜和柳羅二彪帶領了五十名屯勇,各人頭上身上插滿草葉,伏在豆田裡面,鴉雀無聲的等候着,一直等到三更過後,還不見有甚麼動靜,白華峰暗暗失望,以爲門家屯今天不會派人來破壞自己的莊稼了,正要下令收隊,忽然看見豆田的來路上,現出十多個黑影來,這些黑影全是皁帕包頭,短衣短褲,面孔用顏料塗得五光十色如神似鬼,每人背後兜了一個布袋,腰裡還插着亮晶晶的鐮刀,他們一邊交頭接耳,一邊向豆田走來,其中一個首領模樣的兒向四面看一遍,低聲說道:
“你們快來,這裡並沒有人,先砍到了這些大豆再說!”
這十幾個人紛紛拔出鐮刀來,就要向豆田裡走進。
哪知道他們剛纔一鑽入豆葉叢裡,豆林深處一聲呼嘯,白華峰白玉霜兄妹由左邊殺出來,柳兆熊羅君玉也由右邊殺出去,豆林中一片吶喊!
“不要放走了破壞莊稼的賊!”
四面響應,彷彿千軍萬馬,白華峰奮勇當先手挺寶劍嗔目大喝道:
“門家屯的鼠輩聽着,你們居然這樣不知死活,破壞莊稼,速來跪下受綁,還可以饒你不死!”
他口中說着話,手並不閒,一個飛身撲過來,奔向那個首領模樣的人舉手一劍,向他刺去,那人慌忙拔出腰間暗藏着的七節軟鞭來,側身一閃,回手一鞭,“烏龍捲尾”直向白華峰中路掃到,白華峰把劍一繞“金針引線”避過鞭身,照那人的肩胛便刺,那人托地向外一跳,鞭劍交加跟白華峰戰在一起,可是除了他一個之外,同來十多個人看見韓家屯方面已經有了埋伏,衆寡懸殊,再也無心戀戰,紛紛向來路上退去。
可是韓家屯這方面的人,個個把這些破壞莊稼的對頭,恨入骨髓,哪裡肯讓他逃走,刀劍交加,四面兜截,白玉霜更加抖起肆威來,舞動雙刀跳來跳去,不到頓飯工夫十幾個破壞莊稼的對頭,只溜掉了兩個,其餘的不是被屯勇殺死,就是受傷躺在地上,呻吟不絕,只剩下那首領兀自舞動七節鞭,和白華峰苦戰。
白玉霜就要過去幫忙兄長一臂之力,柳兆熊道:
“白姑娘不用動手,等我來生擒他!”
金面彪掣出判官雙筆來,一個飛身直撲過去,先用了個“雙鳳貫耳”的招數,雙筆向那人肋下一撞,那人用七節鞭使個“封侯掛印”向外一封,柳兆熊這下卻是可實可虛,他騰身飛起一腳來,踢中那人右肋,那人哼了一聲,可是他腳步很硬,身子晃了一晃,沒有倒下,反而橫揮一鞭,用個“長蛇入洞”招數,兜胸點來,柳兆熊殺得性起“蜉遊戲水”把身一扭,一下讓過鞭身,左手筆向外一探,照他左耳背後的“陰谷穴”點去,那人把頭一偏,柳兆熊這下卻是聲東擊西性質,筆尖向下一拗,拍在他左肩背“幽門穴”上,那人哎喲一聲,撲通翻身跌倒在地,一動也不能動了!
韓家屯這一次使用埋伏計,窺伺敵人,結果大奏膚功,對方一共派了十五個人來破壞莊稼豆田,全師盡沒,殺死了六個人,活捉八個,只有一個僥倖漏網逃脫,依照屯勇意思,就要按照關東各地屯子風俗,把偷盜莊稼的生葬活埋,可是白華峰認爲這個方法大過殘忍,主張把這些俘虜帶回屯子裡,交韓天壽發落,這些屯勇轟諾一聲,如狼似虎的把受傷未死的敵黨由地上撞起來,也不管他身上創痕疼痛,扛豬一般帶入屯裡,在入屯子時候,少不免拳腳交加打了一頓,方纔洗掉面上顏色油彩,押到堂前,韓天壽向爲首人一看,不禁失聲叫道:“哎呀!你不是門致順嗎?”
那人立即低下了頭,羞愧無地,原來領導各人來破壞韓家屯莊稼的,不是別人,正是大刀門炳的胞侄門致順。
白華峰看見來人竟然是大刀門炳的侄子,不禁怒從心起,惡向膽邊生,一個箭步上前拍的一響,抽了門致順一個大嘴巴,這一巴掌用力很猛,把門致順打得口角流血,門致順疼得哎喲一聲,白華峰還要再打,韓老屯主已經伸手把他攔住,叫道:
“賢侄不要動手,我來問他。”
快馬韓天壽一豎濃眉,向門致順喝道:
“小夥子,你這次帶人來破壞我的莊稼,可是你伯父授意的嗎?快把你伯父勾結賊人的經過和派人破壞韓家屯莊稼的用意說出來,還可以饒了你!”
門致順沒精打采的回答道:
“韓屯主,我是吃人家飯,受人差遣,明知道是背心昧良的事也要做的,今日既然失手被擒,還有甚麼話說,休殺吧,不用問這些了!”
韓天壽把桌子一拍,厲喝道:
“混帳,沒有這樣便宜的事,門炳身爲一屯之主,居然這樣鬼鬼祟祟作出這樣不要臉的事來,你是他的侄子,當然知道他的一切,我今日擒住你,並不一定要取你的性命,卻要你從實的說,知道沒有?”
門致順索性把頭低下來,半句話也不回答,韓天壽勃然大怒道:
“這傢伙居然膽敢不招認?左右過來,用刑夾他!”
幾個屯勇轟諾一聲,立即由耳房裡取了幾件刑具出來,就要迫他招認,哪知道屯外突然一陣噹噹噹的銅鑼響,按着一陣人聲鼎沸,韓天壽出其不意,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