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蟲老老實實的說道:“欲給朱兄求件法寶。”
此言一出,肖南和朱英盡皆驚訝。
肖南微微點頭,覺得孺子可教。
朱英心情激盪,似翻江倒海,小臉又變得紅通通,眼角隱有笑意,嘴裡卻說道:“胡說什麼?快換個要求。”
小蟲很想給孃親求一枚長生不老的丹藥,但父親從小就教他:人心繁雜!知人心者,萬事迎刃而解,不知人心者,萬事皆爲礙難。
自己至親之人,寶愛之物,旁人不過當瓦礫。
旁人至親至寶,就算不以爲然,也要小心翼翼,誠惶誠恐,方能取人親近。
小蟲知道,在肖夫子心目中,朱英比自己孃親一個凡俗女子重要過百倍,所以他替朱英求法寶無一絲猶豫。
肖南哈哈一笑,說道:“說罷!看上我哪件法寶了?”
小蟲說道:“肖先生的法寶,必然寶之貴之,又要防身御魔,不可輕授。不過先生斬殺了羅老妖,這等手下敗將的東西必然瞧不上……”
肖南一笑說道:“你偏會算計。”
他瞧了一眼自己的徒兒,含笑說了一句:“易得無價寶……”
朱英臉上微微泛紅,低下頭去,不敢跟師父對視。
肖南不覺好笑,暗道:“這徒兒跟我學藝雖然不久,但家學淵源,六識靈通,如何能讓一個尋常少年跟綴身後,還不自知?”
“他這是故意把人帶過來,想要在我面前替這少年爭一份機緣。”
“這少年也確有些不凡,性情又好,可惜我真不能收徒。”
他瞧了王衝一眼,小蟲一臉憨厚,一望而知,不是狡獪之人,沉吟半晌,扔出一個布袋,落在朱英懷裡,說道:“羅老妖的黑風袋在此,我都沒打開看過,送你們罷。”
肖南交代了這一句,化爲一片清光,滿草堂都是光明,須臾不見。
朱英手捧寶袋埋怨道:“肖師乃是天下有名的劍仙,出身名門正宗,你若是能拜師,多大的機緣,何苦爲我求什麼法寶?”
“我家裡……又缺什麼寶貝了?”
小蟲憨憨一笑,說道:“做人何必貪心。”
朱英氣的不知該說什麼好,伸手敲了王衝的腦門一下,說道:“以後都要聽我的話。”說完這句,又復雙頰生霞,心情卻出奇的好,岔開了話題,說道:“我且來考你,於半個時辰背下元元劍訣,若是背不下來,就不教你了。”
小蟲接過了薄薄的一冊劍訣,暗忖道:“父親說的沒錯,從凡人手裡拿東西,比從仙人手裡拿東西容易太多。”
肖南的草堂本來就清淨,頗合適讀書,小蟲翻開劍譜,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二十八枚古怪的文字,正跟石碑上的一道文字相似。
只是石碑上的文字足足有一百零八枚,長了三四倍還有餘。
朱英見他呆愣,說道:“此乃劍訣,爲一部劍經的精髓。”
“元元劍訣創自五臺派白月大師,因有此一道秘傳劍訣,雖然比不上名門正派嫡傳,也是一流的劍術了。”
小蟲一面翻閱劍經,一面問道:“劍訣是什麼?”
朱英笑道:“一部上乘劍經,須有劍訣,劍氣,劍式方爲齊整。劍訣乃御劍之用,劍氣乃驅使之本,劍式通明變化,三者合一,斬妖除魔,妙不可言。”
小蟲心道:“石碑上只有劍訣,卻沒什麼劍氣劍式,想是法門不全。”
朱英又復說道:“這卷劍經名爲元元劍訣,可見劍訣之重要。劍氣乃是煉氣的法門,若無劍氣傍身,飛劍就無威力,元元劍訣的煉氣之術,乃是五臺派的正宗嫡傳,若是當年五臺派最盛之時,莫要說你我,就算肖師也不能輕易得見。”
小蟲好奇問道:“五臺派很厲害麼?爲何它派中的劍訣會落在肖先生之手?”
朱英噗嗤笑道:“這些事兒你以後再問吧。趕緊把劍訣背下來是正經。”
小蟲合上了元元劍訣,閉上眼睛,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我已經背下來了。”
朱英雖然知道小蟲記心厲害,也不料能厲害到這般地步,急忙說道:“這可不是尋常背書,錯漏不得半點。”
小蟲取出桌案上的紙張,隨手揮灑,不多時把元元劍訣用蠅頭小楷默寫了一份。
元元劍訣本來薄薄一冊,小蟲又是用極小的字跡,居然不過三頁,便把劍經默寫齊全。
朱英抓過來仔細觀摩,對比手中的劍經,一字不差,就連如龍走蛇,混天符籙的劍訣都分毫無訛,不由得嘖嘖稱奇。
他笑吟吟的把三頁劍訣收了,將黑風袋丟給了王衝,說道:“算你記心好。”
小蟲一臉呆呆,把黑風袋推了回去,說道:“此是你之物,如何給我?”
朱英噗嗤一笑,說道:“羅老妖出身黑風觀,所學不過旁門左道,雖然修煉年久,功力深厚,但隨身的幾件法寶,本少爺還真瞧不上。”
“何況……我又缺什麼寶貝了?”
小蟲有些不知所措,他真不是善於心計之輩,所作所爲都是父親所教,依樣葫蘆而已,正要再勸幾句,朱英卻說道:“羅老妖的東西真比不上肖師所傳的元元劍訣。東西雖然給了你,但你決不能貪多蕪雜,還是要在元元劍訣上下苦功,以後我來監督你修煉這一門劍經。”
小蟲思忖良久,無話可說,只能答道:“不能耽誤讀書。”
朱英再也忍不住,笑的前仰後合,脆脆如風中之鈴鐺,良久才說道:“你知道多少讀書人若知道能學仙家法術,甘願捨棄功名利祿?”
“本朝的樊大將軍,前朝的李國舅,八百年前大漢開國三傑之首張房,乃至上古周朝太子,個個富貴無極,仍舊捨去一身富貴,潛入深山,從師學道,都爲人間佳話,你卻捨本逐末,甚呆也。”
小蟲低聲說道:“我父親說:這些世外之人,有通天徹地的神通法力,卻不思造福黎民,爲國出力,遇到什麼寶物出世,卻拼盡生死爭奪。”
“一羣禍害而已。”
“教我讀書,考取功名,也不是爲了功名利祿,是爲了造福黎庶,必要時可捨己忘身,拋卻榮辱。”
“我學成劍術也是爲天下百姓做一番事兒,絕非爲了一己之私。”
朱英微微愕然,良久才說了一句:“令尊令堂皆非俗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