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璃老師,你必須現在作出決定。”杜正一站在劉璃的面前,以從未有過的正式口吻認真地說。“請求你,羅奇還沒成年。我再一次請求最高委員會,我們本可以用緩慢的辦法,給羅奇時間,由時間來證明他究竟是不是安全的。我請求保守的方式,如果羅奇現在仍舊沒有失控,至少證明了即便沒有錨點,他在一定概率上也仍然是可以自我約束的。或是至少,讓我一個人進去,讓我在裡面起到監控的作用。”
劉璃望着他,猶豫就寫在她的眼睛裡。
範寧走近了他們幾步,遲疑地說道,“可是這個測試最重要的目標,不就是測試羅奇學員在乍然失去錨點的時候究竟是否安全嗎?我們必須要隔絕你和羅奇,如果你在沙盒裡,即便你僅僅是控場,羅奇也會感應到你的存在吧?這不就是作弊嗎?”
杜正一轉向他,眼睛裡燃燒着冰冷的火。“我還沒死呢。”
“什麼?”範寧一怔。
杜正一向前踏出一步,範寧惶惑地看着他,他周圍的人卻比他反應要大的多,都默默地退開到更安全的距離裡。
“我說,我還沒死呢。”杜正一一字一字地說完這句話,刻薄地望着面前的老法師,“我今天還沒死,明天也能挺住,後天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你又怎麼知道羅奇不能在我還活着的這段時間平穩地成長?要知道我雖然肯定會比你這個老傢伙死的早,但爲了他我還是會盡力多活一段時間的。你是不相信我會給他爭取到時間,還是你能準確地知道我的死期就在這幾天?”
“我……”範寧僵住了,他的眼睛震驚地望着杜正一,但又不安地避開了。
年輕的男人向老人更走近了一步,暴躁地望着他,瞳孔微微地收縮。“我看的出來,你不是什麼壞人,你也不是真的很想到這裡來。逼死一個小孩就是那麼容易過去的事嗎?不管爲了什麼,別那麼做。你們這些人,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想要什麼,想證明什麼?羅奇過往的履歷乾乾淨淨,他沒幹過任何壞事,沒有傷害過任何人,甚至沒有想辦法報復過任何傷害過他的人。焚蓮者曾經把他綁在鐵軌上用火車碾壓,他們差點就做成了。他跟我說起這件事來沒有特別去仇恨那些人,他反覆說他很感激那個路過救了他的法師。他這樣的小孩,別人只要對他有一點點好,他都會記在心上,反覆去說。別人對他很壞,他處之泰然,別人對他有一點好,他就受不了,好像自己不該得。他是不該把錨點放在我的身上,但他那時候就是一個嚇壞了的小孩,本能地把手伸向了唯一一個保護了他的人。這有什麼不對嗎?還是你們早就已經習慣了充滿力量的強權人生,早就不知道處於弱勢的人是怎樣的了嗎?或者……你們只知道力量,所以看到一個真正擁有絕對力量的人,就嚇得想要找茬摁死他嗎?”
“正一!”劉璃叫道。
“劉老師。”杜正一也大聲向她叫道,“羅奇他是被你派出來的,他是你的學生,你真要不顧他的死活嗎?你知道他什麼樣子,你比別人見過他的時候多,你見過他平凡時候的樣子,你就不願意再多給他一點時間嗎?我同意考察他,但是我向最高委員會請求保守的方法。尤其是現在分明已經失控了!讓我進去看一眼,讓我確定沙盒沒有轉變爲高階戰鬥法師的考場!”
地下大廳裡一片沉默,他們靜靜地對峙了一分鐘。至少,在這個漫長的時間裡,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連範寧都沒有說話。
劉璃轉過身去,向目前的首席實驗法師說道,“魏真,開啓沙盒,讓杜正一進去。”
杜正一鬆了一口氣。
劉璃又說道,“爲了公平起見,項乾,你也一同進去吧。”
杜正一沒有意見,項乾是老一輩法師,跟劉璃是朋友,也是資深戰鬥法師裡唯一的女性了。他現在纔想到站在這裡的戰鬥法師人選其實是頗有用意的,有一系列是以遲宇爲代表的傾向於範矢的人,另一系列是以項乾爲代表的傾向於裴樞和劉璃的。尤其是項乾,她幾乎都快退休了,恐怕是劉璃特意安排她進來的。女法師總是更容易被打動,更容易感受到不公,哪怕是戰鬥法師也是如此。他的心裡稍稍有了些底氣。
他轉過頭去望向實驗法師,開啓一份沙盒好像不需要這麼久。
劉璃正在向項乾交代事情,其他人在交頭接耳,範寧左右爲難地在原地來會晃悠着。一切都走向了充滿希望的一面,但是杜正一的心沉了下去。
“魏法師,沙盒打不開了,是不是?”杜正一擡起頭來問道。
“是……是……”魏真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黑手的一天,碰什麼什麼壞,幹什麼什麼不成。他抹了一把汗,“我不知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是通訊魔法失敗以後,處罰了沙盒的底層魔法協議,我……我不知道爲什麼沙盒上多了一道鎖。”
杜正一走過去推開了他,向水晶伸出手,一縷金色的光線從水晶中飄出,觸上他的指尖將金色融了進去。半晌,他蹙眉說道,“我看不懂這條協議。”
“是……是啊!”魏真說,“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從沙盒裡面直接硬性地改變過沙盒,沒人直接跟盒子本身作戰。所以……所以我不知道這觸動了沙盒的什麼保護措施……畢竟,畢竟這個沙盒我們也是拿來用的,不是我們自己創造的……”
“別說了,我用底層魔法強行打開吧。”杜正一低聲說,他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底層魔法?”魏真打了個寒戰,轉頭低聲地杜正一說道,“那要耗費很大的魔法力量。”
“沒有別的辦法了。”杜正一說,“你站遠一點。”
“正一,停下。”劉璃終於發現了這邊的異常,也發現了杜正一要幹什麼。“項乾?”
女法師點點頭,沒有猶豫就走了過來,“我來試試。”
“不好意思,項法師不是很擅長處理這類事故。”杜正一干巴巴地說道。
“對,只有你纔是全領域戰鬥法師。”項乾針鋒相對地說,“不如你這把宰牛刀閃開點,讓你姨母我來試一試運氣,萬一我真的把它打開了呢。”?
杜正一皺起眉頭,他不想讓開,也最討厭別人礙手礙腳。“劉老師,我應該能行。”
但不幸的是,他看見了麻將的臉。麻將不知什麼時候走近的,他看着杜正一,用劉璃肯定聽得清的聲音說,“我認爲你不行,所以你最好別。”
“項乾。”劉璃得到醫生的這句話,不再猶豫。
項乾不客氣地擠開杜正一,“靠邊站,大外甥。”
杜正一差點想要像羅奇那樣翻個白眼。
就這時,範寧突然嘆了口氣說道,“諸位,讓我試試吧。”
杜正一驚訝地看向他。
“我是個解咒專家,也是個沙盒領域專家。”老法師走了過來,又一次唉聲嘆氣,“讓我看看吧,也許我見過這條魔法協議,或者至少我能翻譯出來。如果我不行,你們再暴力破解。杜法師,我不知道你怎麼看我,但……反正事情到了這一步,也沒有意思了。就……讓我幫個忙吧。”